叁米开外等着叁辆军用越野,中间那辆越野颜色分外鲜明,连同旁边挺直沉稳的年轻男人都格外碍眼。
年轻男人肤色深黑,俊戾面容一丝不苟,迷彩装贴着挺拔身躯,脚上军靴踩得铿锵稳重向少年走去,向他伸手,嗓音沉厚,“阿暻,好久不见。”
“梭沙长官。”霍暻挑笑伸手,故意改口戏谑,“不,副司令,好久不见。”
兄弟二人的手握在一起,尽管他们曾是两年猎人学校的战友,也抵不过他们过分要强的自尊心。
“阿爸不会喜欢你认错的态度。”梭沙松开手,晲起眼,提醒玩世不恭的弟弟。
“阿爸只是不喜欢看我活着走出孔普雷监狱。”霍暻沉应,抬手拉开车门坐上后车座,头靠在后垫闭眼冥神。
另一边车门关上的响动和引擎发动的声音依次响起,年轻大哥的询问也落入少年耳侧,“回去有什么打算?”
“回哪儿?”霍暻吊儿郎当的应着。
“回家。”梭沙对弟弟的语气不驯司空见惯,一字不差转达阿爸的安排,“云南警官学院已经把你开除,阿爸说会送你去英国读书。”
“大哥,怕什么?”提起旧事,霍暻蔑然一笑,“放心,我对你的副司令没兴趣,成天在深山老林里摸爬滚打,啧,没劲。”
“那你想做什么?”
“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管我?嗯?妹夫?”
空气戛然凝固,一声妹夫喊得梭沙脸一阵红一阵白,霍暻实在嚣张,从小到大,他的话总能一击致命。
霍暻伏身,手肘撑在车窗框上,任凭风丝撩过碎发,他不在乎手腕露出的青黑伤疤,这些对他来说都无关痛痒。
他凝望着街边倒退的风景,以前同样是回家的路上,自己用两把美式海军特种兵的M73手枪换了一个挨打挨骂的小奴隶。
他并不冷漠,他也有过仁慈,仍能记得小奴隶跪伏在自己脚边祈求自己救救她,如同深海之中抓住浮板般求生希冀的眼神令他停止脚步。
可惜,那个可怜的小奴隶长大了,居然也会背叛他。
车厢内沉默许久,霍暻俊面迎风,淡漠问:“她还好么?”
“缇慕做的没错。”梭沙一再强调,“是你自己,阿暻,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究竟都做了什么。”
半年前,云南警官学院开除天才门生,这场决议会堪称史诗级,连退休多年的东南区缉毒特警总局温局也亲临现场坐镇
理由:滥用私刑、好战自负、毫无信仰
原因:3.18湄公河缉毒实战里,他徇私枉法用老虎钳生生拔下毒贩头子二十四颗牙,严刑拷问毒贩窝点,事后将二十四颗牙串成挂链,雕刻成艺术品,摆在家里当挂件,行为恶劣至极。
且他的公寓被搜出有大笔金额转单,最高金额达千万美金,那是他与泰国叁十八军少将之子等来往的证据。
东南亚高官之子奢靡骄淫之风盛行,此事中方不便插手,云南警官学院将他连人和开除通知引渡移送仰光军事仲裁法庭。
事后调查,是泰国叁十八军少将之子多次贿赂他,希望利用缅甸仰光政府军职务之便,打开湄公河水路走私军火。
一张云南警官学院的开除通知,一张仰光军事仲裁法庭的判决。
一张把他拉下神坛,一张把他推入地狱。
举报人都是同一个签名:温缇慕
温局一生与贩毒争斗,无妻无子,退休颐养天年之际,收养了个泰国小女孩,并将其视若己出。
她的字迹工整得体,成为中国人以后,她的中文进步神速,那么难的叁个字都能写的游刃有余。
至此,天之骄子沦为阶下囚,十九岁少年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也终于被披露。
霍暻缓缓回神,反而抬手向后烦躁的扒拉碎发,又朝梭沙伸手,不耐道:“手机给我。”
“不行。”梭沙目视前方,断然拒绝,“他们还在中国上学,你不能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他们?”霍暻冷呵,转头看向梭沙线条刚硬的侧脸,“霍曦还是霍曜?我那麻烦妹妹要知道你这么爱护她,说不定还会对她童养媳的身份感激涕零。”
梭沙拳头陡然攥紧,硬声回他,“阿暻,你说我便罢了。你再说她,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梭沙,老子也不是吃素的。”霍暻已经对刚正板直的大哥失去耐性,口吻渐冷,言辞威胁,“我和你打一场除了让霍曦以为你我不睦,还能有什么后果?她娇里娇气的麻烦我已经受够了,你再惹我,亲妹妹又如何?”
话音刚落,叁个沉重呼吸过后,梭沙将卫星电话扔给霍暻,他明知霍暻不会真的对霍曦做什么,可他不能冒险。
可以亲手拔掉毒贩头子二十四颗牙的公子哥儿,也可以毁掉自己和霍曦来之不易的未来。
霍暻见着卫星电话,唇边露出胜利的浅笑,又道:“梭沙,我早说了,你和我是一样的自私。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这不是你和拜占走私军火的理由。”梭沙冷言挑明,“湄公河不是你敛财的工具。”
“所以缅甸和东南亚各国进行军火谈判失败亏空的一亿美金你能解决是么?”霍暻不屑反问。
他当然知道走私的利润极高,他总以为只要不运毒不碰毒不抢劫不伤天害理,其他便无所谓。
何苦如父亲一样,守着一条四千多米的河,最后还要为仰光政府大楼里,愚蠢老头们的谈判失败擦屁股。
一亿美金的军费亏空,对于亚洲最贫困的国家而言,不是小数目。
霍暻不再和梭沙多言,拿起卫星电话,拨通熟悉的串号,将听筒贴在耳侧,黑眸遥望泰国首府的黎明。
五秒钟后,听筒另一边响起少女朦胧苏醒的睡音。
“喂?您好?”少女的中文已经相当流利。
“我不好。”少年肃冷玩味的讽笑,“你不来看看我的地狱,我怎么好?”
“先…先生…”
咣——
手机坠落的响声惊彻耳畔,霍暻满意地挂掉电话,只有她会称十九岁的他为先生。
“去廊曼机场。”
霍暻闭眼凝神,命令开车的士兵。
“我要回一趟云南看看我的…”他顿了顿,俊美面孔扯出笑意,“…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