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 我不喜欢了。
虽然小傻子声音压得极低, 但顾夕照还是把这句话听明白了。她神情微微一呆, 随即眨了下眼,视线从赵三思的脸上挪到了她的手指尖,抬手把她的手指抓到了自己手心。
赵三思佯装挣扎了一下, 表情别扭, 偷瞄顾夕照一眼,又赶紧抿紧唇, 转过身去, 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大臣,“朕不过是想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嫡出生的罢了。”
虽然生气,但后还是要立的。
朝臣相互对视一眼, 谁也没有出声,自古世家里长嫡之争的事层出不穷, 但若是嫡长子,便可少了很多麻烦,即便他们都知晓小皇帝眼下这话不过是为了给立后之事加码。
沉默片刻后, 蔡隽才出声,“顾夫人有喜, 于皇上, 于大昭, 都是大功,理应赏。至于立后一事,规矩礼仪繁琐, 也不是三五日就能完成的。”
说罢,蔡隽又看了礼部尚书沈逸一眼,沈逸会意,也跟着附和道:“丞相所言极是,立后之事关乎社稷,皇上还得亲自去宗庙祭告,钦天监也要推算吉日。”
其余大臣对视一眼,倒没有跟着开腔了,片刻后,一直低垂着头不语的吏部尚书李晏之也缓缓开了口,“立后之事确实是一时急不来的,还得理个章程出来才行。”
蔡隽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在乎其他大臣的心思了,又去看赵三思,和她对视一眼后,唇角勾了勾,率先磕下头去,“恳请皇上移驾御书房议朝。”
蔡隽这话一出,方才装死的大臣都附和起来了。
顾夕照微微侧头,余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瞧了一眼还绷着脸不出声的赵三思,也跪了下去,“恳请皇上移驾御书房议朝。”
赵三思赶紧把她搀扶了起来,又生气又担忧,“都是双身子的人了,以后这些破规矩就免了。”舔巴了下唇,又补充了一句,“伤着朕的孩儿了,唯你是问。”
“皇上说得是,奴婢记住了。”赵三思这霸气话没有半点威慑力,顾夕照听得心里起疙瘩,还有些想笑,忍了忍,才起身,一本正经地应了。
赵三思心里还是不痛快,手指无意识地扣着腰间的玉佩,继续绷着脸道:“该改口了,如今肚里都有朕的孩儿了,还一口一个奴婢的,也不怕降了朕孩儿的身份。”
顾夕照心跳蓦地快了起来,当年和赵瑾做假夫妻时,她一口一个“臣妾”都说得十分利索,眼下倒是有些说不出口了,低着头咬了咬唇瓣,才福了福身子,“臣……妾身记住了。”
听到顾夕照这自称,赵三思的脸颊腾地就红了,她赶紧别过脸,快速嗯了一声,又清了清嗓子,看向蔡隽等人,“都起来吧。既然顾夫人怀着身子来求了,朕不能让她失望的。”
这些大臣还是头一次见两人相处,觉得小皇帝是在强行给他们塞糖,听着她这话,更是觉得牙都快酸掉了,起身谢恩后,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地装聋做哑。
等到赵三思愿意正眼瞧他们了,这才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告退。
蔡隽等人离开后,剩下的都是亲近的人了,赵三思也不装模作样了,看了顾夕照一眼,阴阳怪气地轻哼了一声,就让李忠贤下去安排她沐浴的事。
压了几天的朝政,还等着她去拍板决定,但也不能灰头土脸地去,自然是要好好拾掇一番的。
顾夕照低头看了看被人紧抓在手里的手,也没把赵三思这傲娇的模样放在心上,等到宫人都退下了,才抬手在她额心点了一下,“傻。”
赵三思拂开了她的手,别过脸等了一会,也不见人再说几句好听话,心里又有些生气,回头瞪了顾夕照一眼,“我……朕还生气,很生气。”
顾夕照忍笑,端的一本正经:“哦。”
就哦?
甜言蜜语也不会吗?
不,肯定会的。不然怎么让皇兄一直宠,宠到死?毕竟皇兄后宫佳丽那么多,争宠还是很激烈的。
赵三思越想越生气,又气哼哼地抱着顾夕照刚刚戳她的手指咬了一口,“朕真的生气了。”
顾夕照方才原是有心同她解释一番,但眼下瞧着小傻子这气哼哼的傻样,心里稀罕地紧,她心里的坏水泡儿咕噜咕噜冒,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住笑意,拉着赵三思的手望自己的肚子上贴,低声道:“皇上是因为这里吗?”
赵三思挣脱不开,但仰起头,固执地不看,也不出声。
答案,昭然若揭了。
顾夕照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又故意逗她,“这里可是皇上的孩儿了,皇上居然不喜欢?”
贵妃果然是把她当傻子糊弄吗?赵三思猛地就抽出了自己的手,“你……你与人苟且……就算了,还珠胎暗结,珠胎暗结也算了,你还要赖上我……朕,赖上朕也就算了,你还要让朕承认……你明知道朕是……姑且不说这个事儿,朕如今知晓了那等事,可是知晓两个人要做了那等事才能生孩子的。”
赵三思几日几夜没吃好睡好,桃花眼又红又肿,凶巴巴地看着人时,非但没有半分凶狠的架势,反而怪招人心疼的。
尤其是明明那么生气,可怕人听见,小傻子还把声音压得极低。
顾夕照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也不忍心逗她了,只是刚开口,花容就过来传话了,“皇上,都安排妥当了,您可是现在过去沐浴更衣?”
赵三思说多了都是泪,心酸委屈地不想见顾夕照了,看都不看顾夕照,就朝外走去,“朕现在就过去。”
哦呀,小傻子这回当真是生气了。
顾夕照伸手没拉住人,看着她拐出门时留下的半片衣角,愣了愣,稍许不由笑了起来,在原地愣了片刻,她便招呼蝉儿扶她去了承乾宫的小厨房。
李忠贤正在小厨房招呼着人热火朝天地忙着,瞧着顾夕照过来了,赶紧过来,“夫人怎生来了这里,可是犯馋有想吃的,您只管吩咐一声便是,奴才立马给您送过去。”
顾夕照摇了摇头,“皇上几日没好好用过东西了,这回沐浴怕是容易身子虚,我来看看,给她送些东西过去。”
李忠贤笑意不减,“夫人有心了,这些都是给皇上准备的,奴才也不敢让御膳房大鱼大肉地安排,就让人炖了些滋补的粥,先养养胃,马上就好了。”
顾夕照点了点头,“那我等等,呆会亲自给皇上送过去。”
“那哪敢……”话到嘴边,李忠贤又咽了下去,“那便麻烦夫人了,您到偏殿等候片刻,免得熏着您了。”
“哪这么容易熏着。”顾夕照笑了笑,但还是跟着李忠贤去了偏殿。
宫中许久没有这样的喜讯传出了,李忠贤看待这些晚辈,这心思也同那些等着抱孙子的老人家一样,如今把顾夕照看得跟眼珠似的,一路都小心谨慎地盯着,等到了偏殿,才敢问话,“夫人如今的胃口可有些变化了?是爱吃酸还是辣?”
顾夕照当初也是被迫怀孕了六个月的女人,不知听了多少生育经,瞧着李忠贤这模样,她倒是从善如流,“暂时没什么大变化,不过比从前能吃酸一些了。”
酸儿辣女嘛,既然是说谎,定然是拣最好的谎说嘛。
李忠贤闻言,面上的喜庆果然更甚,“酸好酸好,夏日熬的酸梅膏还有些,奴才这就让人给夫人调杯酸梅汤过来。”
顾夕照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直到她在偏殿喝了酸梅汤,李忠贤这才带着宫人把给赵三思准备的膳食端了上来,当着人的面试过了,顾夕照才让蝉儿扶着去了幽兰居。
幽兰居内有一个小小的天然温泉,御池也设在此处,就是专供帝王沐浴更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