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好一切,苏砌恒拎包出门,西雅图偏北,入秋跟台湾寒流时候没两样,他套上厚外套及围巾,遮眼口鼻,然而毫无预兆的,他一锁门转身,便惊见男人一身寂影,周围声音瞬间消失,唐湘昔就这么在秋风底下,傲然而立,好像他理所当然该出现在这儿。
苏砌恒一阵胆颤,四年了,男人瘦了些,脸上显露沧桑,他一身羊毛大衣长至膝盖,看着他的眼睛很深,深得像个沼泽,拖人沉堕。从前他在这种时候给人感觉都很暴戾,此刻却很寂静,甚至带上了几分疲累。
好像他们之间,千山万水,千里迢迢。
没人说话,一切仿佛静止,直到远远一声喇叭响,把苏砌恒震回现实,他不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最初以为男人不会找他,毕竟找到了就是一连串麻烦,他已清楚孩子生父,绝不会配合唐湘昔心思演出。
后来觉察有人监视,恐惧了阵子,可对方没动作,他猜仅是为了关切孩子过得如何,索性放任不管。
直到男人出现,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天真──唐家,终归没要放过他。
可提早觉察又如何?世界说大不大,除非他违法弄假身分,否则结果一样的。
“你……”苏砌恒掀唇,不料男人走了过来,背后是门,他刚刚锁牢,苏砌恒告诉自己有底气些,了不起打官司……偏偏太过错愕,导致思维涣散,收不了神。
唐湘昔停在他三步远之处,青年嗅闻到他身上浓烈烟味,男人一袭黑色大衣,装束恍若死神,只缺了把镰刀。唐湘昔抬手,苏砌恒以为他会给自己一巴掌,下意识闪躲,然而迟迟没有等来预想中痛楚。
他只是,只是在他脸颊上轻轻触摸了一下,然后转身,无言而去。
※
唐九事件发生以后,唐湘芝曾一度与唐湘昔长谈,他发现那些照片,问弟弟“你是不是爱着那人?”时,唐湘昔却说了声“不”。
唐湘昔脾气顽固,没人拧得过,尤其唐九之事,他死活不认错,唐湘罭裁决之下终究拿出家法棍来:那棍由实木雕成,最上头刻了一头龙,眼珠是黑耀石,传了五代,龙麟多处已遭磨平。
就为这根棒子,一家子的人代代相争,唐湘昔在祖宗牌位前挨棍,一边挨一边想:自己忙活了这么多年,窝囊至此,究竟何苦?
棍子打在背肉上的声音又闷又显,还得全家见证,罗颖又气又急:“我儿子都病了,你这么打他……”
唐湘罭:“他一认错,我就停手。”
可唐湘昔终归没认。
宁背一身伤,中途他甚至笑起,疯狂而病态,全部人悚然,他冷汗直流,咬着牙说:“妈,你还记得我们一家,窝在厨房吃年夜饭的场景吗?”
罗颖一怔。
“‘人生呐!我不过为自己争口气,错了吗?错了吗?’”他复述台词,问在场众人:“我错了吗?”
没人答腔,独独唐湘芝站出来道:“你错了。”
唐湘昔瞪大眼,见他自小敬爱追随的哥哥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奈眼神瞅他。
“谁都没忘那段日子,所以才有天演跟唐艺,但比起那口气,血缘兄弟更重要,你看看牌位,上上一辈相争下场如此凄凉,难道你想重蹈覆辙?”
沅字辈三人,一人已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