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宇宙中,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
一艘残破的,印着黑天鹅标志的小型飞船,从小行星带驶出。这是一艘非法捕捞船,专门打捞散落在宇宙中的值钱东西,只要胆子够大,甚至能捕捞到机甲或者星舰的残骸,在黑星可是有价无市的稀罕货。
这工作非常枯燥无聊,灰发驾驶员只能自娱自乐,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漫不经心地进行打捞作业。突然,他眼神一凝,只见前方黑暗寂寥的宇宙中,出现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辉的物体。灰发驾驶员向系统发出指令,“锁定前方一千米的发光物体,进行探测分析。”
“目标已锁定,分析开始,分析结束。分析结果显示:目标疑似一枚蛋,具有活性,种族未知。”探测完毕,飞船搭载的老旧系统无机质的声音响起,宣布此次探测的结果。
“一枚蛋?什么种族的蛋能暴露在宇宙致命辐射下,仍具有活性?难道是虫族的蛋?不对,哪怕是那些生命力强得可怕的怪物,他们的蛋也是脆弱的,抵挡不了宇宙辐射。就算真的是虫蛋,可为什么会被抛弃在这个地方?”灰发驾驶员双手撑着下巴,皱眉思索,百思不得其解。
他转念一想“或许,这并不是蛋。”
系统一板一眼地说“据悉,宇宙各个已知卵生种族的蛋,并不具备在宇宙辐射下存活的能力。”
“不管是什么种族的蛋还是其他东西,先捕捞上来再说。如果真的是蛋,这么特殊且具有研究价值的蛋,运到黑星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事不宜迟,灰发驾驶员立即驾驶飞船,操纵机械臂把蛋捞上船。
捞上船前,蛋先被机械手臂放进密封容器,以防止可能存在的未知病毒或者任何致命辐射的泄漏。
灰发驾驶员设置自动驾驶模式后,来到了密封容器前。他仔细地观察着这枚疑似蛋的物体。
此时,灰发驾驶员确认这是一枚蛋了,还是不明原因被遗弃在黑暗宇宙中的那种。
这是一枚非常华丽的蛋,外表圆润光滑,纯白底色,繁复的金纹遍布其上,微微发着光,无端透着神秘气息。最重要的是它的活性,哪怕隔着容器,都能感受到隐隐传来的强大生命气息。
灰发驾驶员隔空描绘着它的纹路,赞叹道:“哪怕不是活物,作为艺术品来说,也是极为美丽的。看得我都有些不舍得拿去卖了。”
他猛地摇了摇头,“瞎想什么呢我?!这颗蛋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这次铁定发了!”兴奋之下,灰发驾驶员火速驾驶飞船,专门挑了条最隐蔽的路线返程。
然而回程途中,飞船突然一阵剧烈摇晃,重重朝着一旁的陨石带撞去。
系统机械地播报“警告!警告!飞船遭受不明袭击,船体损毁40%!警告!警告!船体损毁60%!”
“该死的!一定是那帮狗娘养的星际海盗想要黑吃黑!”来不及多想,混乱中,灰发驾驶员迅速抱着飞船上最值钱的东西——那颗白底金纹的蛋,赶在撞击发生前躲入紧急逃生舱。
紧接着,飞船狠狠撞向陨石带,发生巨大的爆炸。逃生舱及时被弹射到附近的星球轨道上,一人一蛋都将迎接未知的命运。
没过多久,星际海盗船来到爆炸发生的位置,搜寻飞船残骸,见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离开了。
这艘星际海盗船刚经历过一场逃脱战,逃到这条隐秘航道,急需补给。灰发驾驶员的捕捞船这次是真的运气不好,才会遇上他们。
这是一颗十分巨大的荒星,由于磁场特殊,多年来未被星际人类发现,渺无人烟,自然风貌和原生物种都十分原始。
此时,一只体型高达十三米的巨大鹰怪在悬崖巢穴上盘旋,愤怒悲伤地鸣叫,震耳欲聋。巢穴里,一枚破碎的白蛋,蛋壳和蛋液到处散落。那是鹰怪的孩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鹰怪锐利的双眼扫视着巢穴,企图找到凶手的痕迹。突然,它看到角落有一枚鳞片。蛇鳞!!愤怒的鹰怪仰天长啸,正要杀去找盘踞在附近的蛇怪报仇。
突然,远方平地传来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那里。
鹰怪盯着平地看了一会儿,朝那里振翅飞去,速度之快堪比音速。
在星球引力作用下,逃生舱急速坠落在荒星的一处平地。
“咳咳咳”逃生舱打开,灰发驾驶员抱着装蛋的容器,狼狈地从舱里爬了出来。
一抬头,他傻眼了。一只巨大的鹰形怪兽在空中俯视着他。
一瞬间,灰发驾驶员毛骨悚然,爆发出潜力,猛地跳起往反方向狂奔。那里是丛林,到处都是遮挡物,只要进去就有机会摆脱危机!
【只要进去了奇怪,天空怎么在下面】
灰发驾驶员最后意识到,【啊,原来是我的头在飞】
鹰怪用翅膀一下就割去了灰发驾驶员的头颅,头颅脱离躯体,飞舞在空中,随着惯性掉落在地,灰发驾驶员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很不幸的,刚出逃生舱没多久,灰发驾驶员就在巨大的鹰怪攻击下死去了。
这颗荒星上,草木茂盛,所有物种都异常巨大,怪兽遍布。
一口吃掉这只奇怪的秃毛怪后,鹰怪望向一旁装着蛋的容器,用爪子踩碎容器,露出里面白底金纹的虫蛋。本该踩碎这颗蛋的鹰怪,由于刚刚失去自己的孩子,悲痛之下,把这颗蛋当成自己的,含在口里带回巢穴孵化。
鹰怪把蛋放在巢穴的最深处。这一次,为了防止蛋再被蛇怪吃掉,鹰怪杀死了蛇怪,让它变成自己的营养。
然后,鹰怪独自守着虫蛋,小心翼翼孵化,期待这个孩子破壳的那一天。可是孵了好久好久,蛋都没破壳的迹象。鹰怪怀疑,是这颗蛋缺乏能量,营养不良,所以始终无法孵化。
鹰怪怜爱地蹭了蹭蛋,为了救活它,鹰怪振翅一飞离开巢穴。
数日后,鹰怪满身伤痕回到巢穴。它从遥远的地方带回一种绿色晶石。这种绿色晶石,内部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能够让生物变得更强,促使进化,被怪兽们疯狂争夺,相互厮杀,只有最终胜利者才能得到这种矿石,获得更强大的体魄和力量。
鹰怪迫不及待地围着蛋摆放绿晶后,才安心趴下养伤,时不时温柔地望向蛋,鸣叫一声,似乎是在呼唤孩子快点破壳出生。
听到鹰怪的呼唤,吸收了绿晶散发的能量,数日后,一只幼虫从白底金纹的虫蛋中破壳而出。幼虫长得像巨型毛毛虫,通体白色,虫身上带有美丽繁复的金色花纹。幼虫发出呜呜声,似是在寻找妈妈。
这时,鹰怪恰好捕猎回来,见到壳中出来的竟然是一条虫子。曾经满心的期待和希望顿时破灭,这不是它的孩子!!暴怒的鹰怪扔掉猎物,带着汹涌的杀意,俯冲下来想要捕杀幼虫。
来不及思考,出于本能,在鹰怪锋利的爪子即将划破幼虫柔软的身躯前,幼虫紫罗兰色的豆豆眼对上了鹰怪的眼睛。鹰怪的精神突然陷入一阵恍惚,动作随之停下。幼虫趁此机会快速爬开,躲在一个隐秘的角落,收敛了气息。
鹰怪很快清醒过来,发现幼虫不见了,搜索了一番,一无所获,发出恼怒的鸣叫声,不甘心地展翅离去,寻找新的猎物。
过了许久,幼虫从藏身的地方慢慢爬出来,离开这座不再欢迎它的巢穴。
它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因为没有母亲抚养而死去?还是在这怪兽遍布的危险星球上独自挣扎长大?
离开巢穴后,为了躲避鹰怪妈妈,幼虫逃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到看不见那座悬崖才停下。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广袤的原始森林,里面的植物十分茂密并且高大,颜色鲜艳多姿。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幼虫进入了森林,开始独自生存。
一进去,幼虫就被淹没在五彩斑斓的海洋里。它抬起头,惊叹地望向虫生中第一次看到的美景。灿烂的光芒从树冠的缝隙落下,形成斑驳的影子。它看见风吹时树叶随之摇摆,听见森林各种生物发出的声音,树枝上鸟儿在歌唱,远处传来猛兽的怒吼,以及猎物的哀鸣。
整个森林十分热闹,生机盎然,幼虫开心地摇了摇身体,对未来产生了一丝期待。
荒星只有春冬两季,气候分差极大。春季极其短暂,是万物繁衍生长的时期。冬季十分漫长且可怖,整颗星球都会被冰霜覆盖,而冰霜下掩盖的是数不尽的尸体。极度的寒冷无情地夺走许多生命,就连强大的怪兽都难以抵御,每到冬季就会冻死很多怪兽,甚至海水也会结成冰。
幼虫是幸运的,它降生在荒星的春季时分。春季的荒星,食物充足,让初生的它有了存活的机会。
刚刚出生的它没有强壮的身体,也没有锋利的爪子。没有抚养者,想要获得食物,幼虫只能依靠本能,伺机捕猎一些小型生物,小到蚁怪,大到兔怪,一次捕猎能饱腹好几天。
距离离开鹰怪巢穴,它已独自生存一个月。
今天又到了该捕猎的时候。
一只有着三对血红眸子,爪牙十分锋利,体型是幼虫两倍大的兔怪,此时正在撕咬一只蓝色的蜥蜴怪。幼虫潜藏在暗处,悄无声息慢慢接近它的猎物,抓准时间使用精神力催眠兔怪,趁兔怪呆滞的时候,猛扑上去,张开长满尖利牙齿的口器,一口咬破兔怪的咽喉。被疼痛惊醒的兔怪徒劳挣扎,最终瞪大眼睛死去。
幼虫快乐地吞噬兔怪的血肉,连骨骼也咬碎吞下,不浪费一点营养。经过一个月的成长,幼虫的口器里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齿,可以更高效地嚼碎猎物。精神力的使用也更加纯熟。
然而,森林中的生活并不是一直都这么顺利。危险从来是主旋律,捕猎者与猎物的身份随时都在变换。一旦被大怪兽发现,未成年的幼虫精神力有限,往往只能迷惑它们几秒,而越强大的怪兽,清醒得越快,跑不快的幼虫很快就会被抓到。
这天,幼虫在捕猎时被一只成年狼怪抓到。狼怪清醒后,愤怒地从草丛里拖出幼虫,凶狠地撕咬,咬着咬着,身体逐渐僵硬。
幼虫的身体富含巨大能量,同时,也含有剧毒。
趁此机会,幼虫绝地反杀,咬碎狼怪的咽喉,吞噬掉它的血肉,获取能量和营养。一边啃着狼怪,重伤的幼虫凭着强大的复原能力,一点点再生缺失的部位。
就这样,幼虫一点点艰难成长,逐步蜕变成为更强大的姿态。
短暂的春季结束,冬季到来。
在这可怕又漫长的严寒下,有一种物质可以让生物存活,吸收其中蕴含的能量,就能补充能量并且抵御严寒。这种物质是绿晶。绿晶十分珍贵,产自巨大的海底火山。火山会不定时喷发绿晶,有的落在海里,有的落在陆地,一出现就会被周围的怪兽一拥而上,厮杀争抢。
而这,将会是幼虫生命中经历的第一个冬季。如果它不能获得绿晶,那它短暂的生命就到此为此了。
为了生存,幼虫和形形色色的怪兽们厮杀,吞噬着它们的血与肉,抢夺稀少的绿晶,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冬。
时光飞逝,转瞬间数个冬季过去。
幼虫今年十岁了。
虫族什么都能吃,只要有充足的能量,就能不断进化。经历数次蜕变,幼虫渐渐成长为令人毛骨悚然的庞然大物,怪兽中的怪兽。
那是一只紫色的类蝴蝶形态怪兽,未成年体。
它有着长长的触角,能够探知周围最细微的变化;冰冷的紫色复眼,视野极广,任何事物都逃不过他的视线;狰狞的口器里牙齿密布,能够嚼碎吞噬所有富含能量的物体;白色的蝶翼毛茸茸的,布满金色的纹路,看似脆弱,实则坚硬无比,轻轻一扇,就能飞得又快又高,还能形成可怕的飙风,洒下的磷粉,有致幻的作用,也能使生物中毒而死;锋利的前肢和后肢,只需轻轻一切,就可将猎物一分为二;坚硬的甲壳覆盖全身,难以破开防御;身周挥舞着粗壮的触手,能够轻易绞杀一切,瞬间让岩石粉碎成灰。
荒星上没有娱乐。
闲暇时,幼虫喜欢爬上最高的山峰,那里离星空最近。
每当幼虫抬头仰望时,它会看到两轮月亮高高挂起,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璀璨的星河点缀着整个夜空,美丽又梦幻,它为星空的美丽深深着迷。在月光和星光的照耀下,微弱的力量会流入幼虫体内,使它变得更强大。
欣赏美景,吸收能量,这是幼虫仅有的快乐。
有时,看着看着,独自发呆的幼虫有无数的疑问。
【星空之上,是无尽的星空吗?有没有其他存在?】
【我的父母,会在那里吗?】
【别的小怪兽都有父母,只有我没有。我的父母在哪里?他们是不是不小心弄丢了我,一直在找我?】
它始终找不到答案。
它想,或许答案不在这里。
一年又一年,渐渐的,幼虫不再想到父母。
转瞬,又是五个冬季过去。
常年吸收光能与绿晶,幼虫体内蕴含的能量渐渐饱和。当能量达到临界点的时候,幼虫感觉到有什么变化即将发生。它舍弃了原本的巢穴,重新找到一个更为隐秘的,能照到光的地方,一点点化成一个巨大的茧。
化成茧前,它望向了天空。恍惚间,它感觉浩瀚星空在向它发出召唤。它明白了自己应该去往何方,它属于星空,而星空也终将属于它。怀着莫名笃定的想法,在茧内陷入了沉眠。
这是它幼年期最危险的时刻。
若是不能成功蜕变,破茧而出,就会化为一团高能量液体,死在茧里。被不知名的怪兽吞噬,成为其进化的养分。
若是成功,就能迈入少年期,再进一步踏入成年期。它隐隐感觉到,只要成年,就能去往想去的地方了。
只有成年的虫族才能真正掌控天赋能力,仅凭强悍的身体就能纵横宇宙,驰骋星海!
日升月落,沐浴着月光,巢穴里的虫茧静默无声,只是随着呼吸一下一下缓慢鼓动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春季的某天夜里,虫茧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表面出现裂缝。
一只形态优美的手从裂缝里伸出,一把撕开厚厚的虫茧,以全新的姿态出现。
它,不,应该说他,正打量自己的新形态——人形。
这是荒星上从未见过的物种形态。
少年身形修长,高度接近一米八,有着一身冷白色的皮肤,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当他抬起头时,一张穷尽美学极致的脸展现出来,完美得像是梦幻。凌厉的眉毛下,是一双深邃的紫眸,鼻梁高挺,鲜红的薄唇此时紧紧抿着。
他握了握手,一拳打向身旁的岩石,岩石瞬间碎裂,手毫发无伤。
【孱弱】
少年不满地皱了皱眉,心想【若是原来的形态,岩石会变成粉末,现在却只是碎裂。】
这时,有一只翅膀受伤的雀鸟从透光的地方掉了下来,似乎正在被捕猎者追赶,能听到周围传来吼声。雀鸟一到地就发现了人形的少年,全身羽毛炸起,朝着少年嘶鸣,紧盯着他慢慢往后退,似乎感觉到危险,不敢靠近。
少年静静看着雀鸟的动作,紫眸微微发光。
雀鸟突然腾空,惊慌之下忘了翅膀有伤,拼命拍打着翅膀想要逃离。
然而,嘭的一声,雀鸟变成了一团血雾。
少年若有所思。
这个形态虽然肉体力量较弱,但精神力却发生了质的变化,从前只能控制精神,现在进化到能控制物体。
【得找找别的怪兽试试精神力。】少年心想。
少年很快适应了新形态,用人形四处探索。
他跳入海中,无师自通学会了游泳后,发现自己在海里也能呼吸。于是他潜入深海,控制着一头海马怪当坐骑,在海中遨游,见识到海底世界的瑰丽。
五彩斑斓的珊瑚群,各种丑得别具特色的海怪,以及黑暗中发光的水母,让少年看得目不暇。
蓝光的大水母在海里悠闲地游动,触须随着伞盖一张一缩而飘动。少年好奇地上前拽了拽水母触须,然后被露出满口锯齿的水母一路追着咬,吓得坐骑海马怪一边逃窜,一边狂喷墨汁。
′▽`ノ?溜了溜了。
在探索海底世界的过程中,少年发现自己的精神力仿佛无穷无尽。相比之前只能控制一只怪兽数个小时,现在的他能同时控制一群怪兽一整天,并且丝毫不觉得疲累。
此时,他正在进行一场围猎。在他的指挥下,一大群鱼怪一涌而上,围捕着一只路过的倒霉鲨怪。短短几分钟内,强大的鲨怪就被前赴后继的弱小鱼怪杀死。
【今天吃鲨怪配海带!】少年愉快地决定今天的食谱。
吃饱喝足,玩够了后,少年慢悠悠往上游,迎着光踩着海马怪,高高跳出海面,半空中变换出翅膀,轻轻一煽,飞上高空。
少年现在的基因十分稳定,随时都能在人形和原型间自由切换,几乎不会造成能量损耗。在保持人形的形态下,还能变换出部分虫族肢体,比如翅膀和前后肢。
这天,少年照常躺在最高的山峰,静静望向星空。
自从蜕变后,少年越发清晰地感受到星空对他的吸引。他曾经尝试过朝着两轮月亮的方向,一直往高处飞。一开始,会碰到笼罩着上空的浓浓云雾,之后空气会越来越稀薄,同时也越发寒冷。但在到达某个高度后,少年骤然停下,在原地盘旋不去。
就像之前化茧前的感觉,没来由的,少年知道自己无法在星空外生存,至少成年前不能。
少年不甘地收拢翅膀,往下坠落,在即将撞击大地前,猛地展开翅膀,往巢穴方向飞去。
荒星那极其特殊的磁场,导致它无法被探测到。
在星图上,荒星是一个不存在的地方。
任何意外坠落荒星的人,荒星上可怕的怪兽们会在他们降落的那一瞬间,把他们吞噬殆尽。
这天,少年在空中舒展着翅膀,自由翱翔。
突然,远处天空传来轰鸣声。
循着声音,少年看到一艘紧急迫降的飞船。
那是一艘小型科研船。原本是要去往附近星系,那里有一颗新发现的星球。这艘科研船的任务是探查那颗星球的地质,寻找是否有可供开采的矿产。
通往那颗星球的航线已经被使用很多年,理论上是十分安全的。没想到,这次竟然倒霉地在半途遇到骤然爆发的剧烈恒星风暴,飞船的防护力不高,能量罩一下就破碎了,飞船遭受冲击发生故障,意外流落到荒星引力范围内,被荒星捕获,从大气层坠落陆地,迎来命运的终结。
飞船一落地,就被蟒怪掀翻,里面的人吓得四处逃跑。
蟒怪尾巴一扫,先把吓得不会动的人挨个高高甩上天空,张大着嘴一口一个吞下。起初,依稀能听到惨叫声,但很快就被高浓度胃酸腐蚀殆尽。吃完后,蟒怪继续追逐那些逃跑的人。
很快,飞船上所有人都被蟒怪吞了,只剩下一个腹部受了重伤的老人,还在跌跌撞撞地逃离。他身后是吃饱了的蟒怪,正慢悠悠地游走,不急着吃老人。
远远看见这一幕,出于对物种形态相似的好奇,少年决定救老人。他收起翅膀落地,用精神力攻击蟒怪。巨大的蟒怪凄厉地嘶吼,挣扎着朝少年猛扑过去,可惜没到半路,就轰隆一声,脑袋爆开,倒地死去。
还在逃跑的老人听到声响,一转头就惊呆了。一半是惊叹少年彷佛被造物主偏爱的容貌,一半是因为少年非常坦荡地站在老人面前。
嗯,坦荡荡的。
虚弱的老人尴尬地咳嗽一声,十分感谢少年英雄救了自己,却见少年歪歪头,表情懵懂,像是听不懂老人在说什么。老人一顿,意识到他们语言不通,眼前这位强大的少年并不会星际通用语。
老人领着少年回到残破的飞船,寻找治疗仓。他的腹部被碎片划伤,伤势严重,急需治疗。可惜,飞船上所有的治疗仓都损坏了,老人只能使用简易治疗仪,来初步止住伤势。
星际时代,人类普遍寿命长达两百岁,精神力强大的人还能活得更久。老人今年已经一百五十岁。他身形清瘦,高度大约一米七六,一头银色短发,相貌儒雅,琥珀色的双眼十分温和,只是眼角有些细纹,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简单治疗一结束,老人就从飞船上拿来衣服和鞋子递给少年。少年接过衣服,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好奇地看着老人。
老人心里闪现一个念头【或许,这个少年并没有接触过文明社会,一直都在这里】于是,他耐心地手把手,一步步引导少年穿戴衣服和鞋袜。
少年跟着老人的动作,很快就把衣服穿戴齐整。
老人上下打量着少年,眼前一亮,朝少年竖起大拇指称赞:“这衣服很适合你!”
少年有着一副肌肉匀称的好身材,明明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配上黑色的长裤,就显得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再加上那张完美得近乎梦幻的脸,若是生活在星际社会,一定风靡万千少男少女。
虽然不明白老人在说什么,但看到老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少年眨了眨眼,不自觉也跟着笑了。
老人休息了一会儿,开始排查飞船情况,统计可供使用的资源。
飞船坠毁时,不止治疗仓损坏,食物储藏区和动力能源区也一并损坏了。不幸的是,能够修理这些故障的船员,在落地不久都死在了蟒怪嘴下。而身为地质学家的老人,并不具备修理飞船这项技能。迫于无奈,老人就此滞留在荒星。
老人选择继续居住在飞船,里面有一些设施还能使用,能遮风挡雨,抵御极端天气。
荒星上,只有老人和少年有人形。少年以为老人和自己是同类,但或许是因为老迈,也可能是老人有某种缺陷,他并不能变成虫形。怕老人难过,少年从没在老人面前变成虫族形态。
老人一直以为少年是个意外流落荒星,精神力非常强大的未成年人类。某种程度上,这个猜测是正确的。少年体内有着一半人类基因。
老人和少年仿佛组成临时家庭。每天,少年都会去捕猎,供养老人,而老人则教会他说话和文字。
一开始,少年不会说话,他们只能通过比手画脚来沟通。好在十几天后,少年就学会了老人的语言,能够流畅交谈。
教会少年星际通用语后,双眼透着睿智的老人微笑着,进行迟来的自我介绍:“我是阿莱尔昂斯,一名地质学家。很高兴遇见你,我的孩子。”
阿莱尔爷爷告诉他,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于是,少年为自己取名为——奎西恩昂斯。
阿莱尔慈祥地询问奎西恩:“孩子,你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
少年奎西恩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没见过父母,也不清楚时间过了多久。”
闻言,阿莱尔温柔且心疼地凝视着奎西恩。
半响,阿莱尔给了奎西恩一个拥抱:“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以后,就叫我爷爷吧。”
阿莱尔爷爷用不能联网的终端为奎西恩启蒙,让他对一切事物有最基本的认知。通过终端和阿莱尔爷爷的讲述,名为奎西恩的少年从中真正了解到世界的广大。
原来,星空之上是广阔无垠的宇宙。不止是头顶上这片美丽的星空,宇宙中有太多的未知。他对世界产生了难以遏制的好奇心,越发渴望探索宇宙。
——————————
这天,奎西恩兴奋地叫唤:“爷爷!爷爷!”蹦蹦跳跳跑到阿莱尔面前。
“怎么了?孩子。”阿莱尔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笑问。
这段时间,阿莱尔一直在试图修复飞船。他想,一定要带奎西恩离开这里,他还那么年轻,未来一片光明,怎么能困在这颗小小的荒星,蹉跎一生。
“爷爷你看,我照着说明书,修好了检测仪。”奎西恩把手中的便携型检测仪举起,展示给阿莱尔看。
看到检测仪的瞬间,阿莱尔惊讶地瞪大眼睛。“什么?”
只见检测仪屏幕上,赫然显示两个大大的“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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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级!
那是什么概念?
目前,人类帝国公民数量达到千亿。然而,即使人口基数众多,也从来没有人的精神力能达到双s级别。
而精神力级别达到s级的,只有一位,那就是现任皇帝陛下。
除此之外,只有极少数人是a级,数量不会超过100。帝国人普遍都是b级到d级,有的甚至是微弱到几乎等于没有精神力的e级。
机甲是当前最强的单兵作战武器。机甲战士的地位极高,不仅受到军部重视,还受到帝国人民追捧。
这是因为,机甲战士在战争中能有效杀伤虫族,决定战争胜负。
驾驶不同级别的机甲,需要匹配相应的精神力等级。精神力等级越强,就能操控越强大的机甲。精神力等级低的人强行驾驶高级机甲会被反噬,严重的话会再也无法驾驶机甲。
驾驶低等级机甲在战场上是非常不利的。
低等级机甲的近战死亡率极高,因为虫族士兵能轻易切开低等级机甲。所以低等级机甲一般只能远程作战。
然而,虫族士兵防御高,速度快,靠远程攻击难以杀死。往往攻击还没到,虫族士兵就跑了。
高级机甲在战场上非常重要。防御高,能硬抗虫族的攻击,常常能近身作战,斩杀虫族,扭转战局。
————————————
阿莱尔难得激动地握住奎西恩的手,打开终端,展示几段着名的战场录像,向他解释ss级别精神力意味着什么。
看到录像的那一刻,奎西恩瞳孔一缩。
只见录像里有虫族变成人的一幕。
阿莱尔说,那是高级虫族,能变成人形。
只有检测仪能分辨人类和虫族,除非虫族主动暴露,否则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各个星球都会装上大型的检测仪,防止虫族潜入。
【原来,我是虫族。】
【可是为什么?检测仪显示我是人类。】
奎西恩静静看完录像,问:“阿莱尔爷爷,你会永远是我的爷爷吗?”即使我是虫族,你是人类。
“当然,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孙子。”阿莱尔不解,但还是拍了拍奎西恩的肩膀,笃定地说。
奎西恩笑了,只听他说。
“那么,我会成为最强的机甲战士。”
征求奎西恩的同意后,阿莱尔把他们相遇的那天,定为奎西恩的生日。阿莱尔用飞船上的材料,制作出一个三层高的蛋糕。
他对奎西恩说:“奎西恩,我的孩子,许个愿吧!生日的时候,许的愿望都会成真。”
奎西恩眼神亮晶晶,转头期待地看向阿莱尔:“爷爷,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但不能说出来,愿望要在心里许。”阿莱尔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奎西恩曾见过,或许是怕奎西恩担心,阿莱尔趁他不在,扶着墙缓缓滑落地上,疼得冷汗都流了出来。
奎西恩一直想要治好阿莱尔。他伤得太重,仅靠简单的治疗仪,并不能完全治好。奎西恩曾经把绿晶磨成粉,混进阿莱尔的食物里。可惜,人类无法吸收绿晶的能量。他也试过修复治疗仓,但尝试许多次后都失败了。治疗仓毁得太彻底,根本无法修复。
奎西恩不甘心,但确实没有办法。
除非修好飞船,去附近的居住型星球,那里有医院,有治疗仓,能救阿莱尔。
星际时代,医院的存在还是有必要的。虽然治疗仓普及,它能有效治愈外伤和一些疾病。但并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用治疗仓解决,比如实施复杂的手术,基因上的疾病,和各种疑难杂症。这些都需要专业的医生去判断,使用机械臂操刀治疗。
奎西恩也加入了修理飞船的行列。为了修好它,奎西恩住在了飞船上。在阿莱尔指导下,先学习理论知识,然后他们一起照着图纸,一点点修理飞船。在两人日以继夜的努力下,飞船的修理进度达到了三分之一,但还不足以起航。一升空就会解体,暴露在真空中根本活不了。
于是,十五岁的奎西恩在心里许愿:“希望能早日修好飞船,让阿莱尔爷爷恢复健康。我们一起去星际旅行,探索宇宙!”
————————————
阿莱尔爷爷是教导奎西恩,为他打开通往世界大门的老师,同时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遗憾的是,两人的相处是短暂的。只来得及渡过一次生日,奎西恩就经历了生命中第一次死别。
三天后的清晨,阿莱尔毫无预兆地倒下,从此一病不起。
阿莱尔无力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短短几天,随着腹部伤势的进一步恶化,他的脸色越发惨白,变得无法起床,甚至吃不下任何东西。
【再得不到有效治疗,阿莱尔爷爷就会】奎西恩看在眼里,手中的扳手不自觉捏弯了。顾不上休息,转身又跑去修理飞船。少了阿莱尔,飞船的修复速度更慢了。奎西恩不眠不休,拼命加速,想抢在那个时刻之前,将飞船修好,带阿莱尔离开这里。
事与愿违,在飞船修好前,阿莱尔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临终前,阿莱尔躺在床上,轻轻握着奎西恩的手,琥珀色的眼睛温柔注视着奎西恩。他说:“我的孩子,你不属于这里。去吧,离开荒星,看看外面的世界。”
————————
那天正好是冬季的第一天。
按照阿莱尔的遗愿,奎西恩把他葬在一处有阳光的地方。
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阿莱尔的坟墓,像是在为他送别。
奎西恩站在阿莱尔墓前。
冬季的阳光,照在身上是冰冷的。
他望着墓碑:“阿莱尔爷爷,愿望并没有实现。”
奎西恩捂着胸口,觉得心脏的部位很不舒服,他茫然地想【我没受伤啊】
眼前一阵模糊,水滴从眼角落下,他怔愣地看着指尖的水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奎西恩望向阿莱尔,像往常一样发出询问,然后阿莱尔就会向他耐心解答:“爷爷,按照终端里对于这种症状解释,我现在是在难过吗?”
可是这一次,奎西恩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在他面前的,只有冰冷的墓碑。
奎西恩沉默许久,久到月光落到他身上。
他轻声向老人道别:“晚安,阿莱尔爷爷。祝你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