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对了!今天的解毒药丸还没吃!”宁时同一拍脑门,从床上坐起来,摸索到了枕边的药瓶,摇了两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这解毒丸是师姐亲手配置,虽然不能清了体内毒性,但按时服用可以短暂地让眼睛看得清楚一点,也不会因为这毒而无故犯困陷入昏迷。
“燕师弟,燕师弟!”宁时同喊了两声没人回复,才想起燕陵游刚才被他打发出去洗衣服了。
他眼睛的迷雾又加重了,此刻和得了严重的白内障一样,几乎看不清东西,他只能摸索着下了床,想走到柜子边翻一翻柜里还有没有备用的解毒药丸,一般师姐每次都会多拿两瓶放在柜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看不见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几米的距离对于一个白内障患者有多不友好,宁时同磕磕碰碰连滚带爬的才好不容易摸到了柜角,才顺着柜子摸到柜门。
天知道柜子里放了多少个小瓶子,宁时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哪个才是解毒丸。
怎么办?
既然看不见,只能先回床上躺着,等燕陵游回来再说了。
宁时同缓缓摸索着转身,谁知道竟撞上背后一人,那人竟也猝不及防,两人抱在一起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这人比宁时同高大,还比他有力,把宁时同压在身下时重得他动也动不了。
“你!”宁时同听见那人刚要发飙,却顿了一下,变成了意外:“是你?”
宁时同一下子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他自从中毒后眼睛经常看不见,耳朵鼻子却变灵敏了些,他几乎可以确定,刚才屋中非常安静并没有其他人在,所以这人,仿佛是突然凭空出现在他身后的。
“你认识我?你是?师兄还是师弟?”宁时同皱了皱眉问:“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人沉了口气,马上回答:“哦,师兄,我叫严融,是新入门的弟子,我听闻师兄十分英勇,曾以一人之力,击败了魔教的大魔头,所以特意想来瞻仰一下师兄的风采,我进来之时看师兄正在找东西,怕惊扰了师兄,所以就没出声,不想还是打扰到师兄了。”
“新入门?可我怎么觉得你的声音十分熟悉。”宁时同有点疑惑,“我们可曾见过?”
那人丝毫不慌:“未曾见过,可能我的声音和师兄认识之人略有相似。”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非亲非故却长得像的也大有人在,更何况声音相似。
“你……先起来,压得我喘不上气!”宁时同又推了他一把,可对方依旧纹丝不动。
“……对不起师兄!”严融这才回过神,赶紧起身,顺带拉了宁时同一把。
“哦,严师弟,你来的正好,”宁时同站好后拿出手中握着的瓶子,指了指旁边的柜子,“可否帮我看看这个柜子里可有与这个一样的?”
严融看了一圈,便蹲下身子从柜中取出一瓶递给宁时同:“师兄,你要的是不是这个?”
宁时同接过来摸了摸,瓶子确是一样的,又打开塞子问了问,药味也没有错。
“就是这个,严师弟,谢谢你!”宁时同高兴极了,“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师兄客气,不知师兄,服的是什么药?”严融盯着宁时同,见他要服药,又贴心地给他递过一碗水。
“这只是普通的解毒丸”宁时同含着药丸又喝了一口水一口吞,漂亮的喉结抖动了一下。
“怎么中毒的?”严融又问。
“打魔教教主的时候被暗器所伤。”宁时同解释的轻描淡写。
严融像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是降仙?”
“听师尊好像是这么说的。”
“那,寻常解毒丸怕是没多大用处吧!”良久,严融才缓缓开口。
宁时同颇为惊异:“确实如此,莫非严师弟还略精通药理?”
“没有没有,我只是曾听闻此毒比较厉害,不过猜测罢了。”严融立马笑了笑,“师兄服了药,可要回榻上休息一下?”
宁时同眼前的迷雾慢慢散开来,这才模模糊糊看清楚了眼前人。
我的天,这个严融,比起燕陵游,长相完全不输几分啊!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庭如满月,衣着整齐气质禁欲,身材更是肉眼可见的好得没话说,保守估计最少也有八块腹肌吧!怪不得我刚刚推不动他呢!这样的男人也太绝了!别说原主喜欢男人,就是不一定喜欢男人的我也忍不住要心跳加速几下!
难道现在新入门的弟子他们都是按燕陵游的标准选的吗?更重要的是,他可比燕陵游温柔多了!
宁时同又又又被美色迷糊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严融,不知不觉点了点头,对方一只修长宽大的手就环住了自己的腰,引着他走到榻边,又轻柔地扶他躺下。
见他盯着自己,严融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宁时同大方承认:“没有,就觉得你挺好看!”
严融的耳朵一下子红了。
或许从门口的角度看过来,两人好像抱在床上亲吻,就在严融扶他躺下的那一瞬,门口传来一声冷吓:“你们在做什么!”
宁时同一个激灵。
严融缓缓回过头,见是燕陵游,表情瞬间变得有点不悦。
宁时同快速打断:“我们没做什么!
燕陵游抱着一大盆刚洗好的宁时同的衣物在原地僵了片刻,语气忽然低沉了下来:“他是谁?”
“哦。他是新入门的师弟,叫严融!”宁时同回答道“今日特意来看我的!”
“新入门?我怎么没见过你?”燕陵游一脸警惕地打量着严融。
“既是新入门,没见过也正常。”宁时同道,“他来看我,你别吓唬他!”
虽然宁时同这么说,但严融站在他身旁,腰板挺得直直的,骄傲的下巴高高扬起,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吓唬到的样子,反而盯着燕陵游的样子有点吓唬人。
见宁时同护着,燕陵游便没再说话,盯着严融冷冷哼了一声,又看了一会手中的衣物,转身走了。
从宁时同的视角看,他的背影竟有些落寞。
宁时同:?
“他怎么了这是?”宁时同问。
怎么感觉跟失恋似的?
“谁知道呢?”严融摊摊手,不在意地转移话题笑道,“宁师兄,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我去帮你洗些水果?”
“好!”宁时同马上就忘记了燕陵游的事,“水果好!水果健康,还能补充维生素。”
严融不明白啥叫维生素,很快洗了一盘小番茄似的水果端了过来。
宁时同认为那就是小番茄,前世他很喜欢吃,但是水果很贵他基本上都不会买,所以赶紧抓了一把塞进嘴里,让自己奢侈起来,他一边吃一边还指了指严融:“严师弟,别客气,过来一起吃!这果子很好吃的!”
严融有些稀奇,他突然发现宁时同这个人还挺有意思。
于是也不客气,坐到他身边,也吃起来。
见严融吃得多了,宁时同还瞪他:“你慢点吃!我是病人多给我留点!”
还挺抠门,严融哭笑不得:“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吃完水果,宁时同鼓鼓的肚子像个小孕妇,他轻轻拍拍小腹:“严师弟,扶我出去走走,我们消消食吧。”
“好!”严融犹豫了一下,问道:“宁师兄,我能问下,你刚才说的维生素是什么东西吗?”
二人一边跨出门散步,宁时同一边给他扯:“就是有营养,吃了能提升修为,维生素是我老家的说法,见笑见笑。”
“哦,原来如此。”严融信了。
宁时同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好学,上山前你是哪里人?”
“西边一个挺偏远的小村庄,说了师兄只怕也不知道。”严融笑笑,“说到那个村子,还有一个仙界传说呢!”
宁时同立马来了兴致:“哦?快说说,快说说。”
二人聊了许久,相谈甚欢。
之后,严融每日早课后便会过来,经常陪伴左右,与宁时同有说有笑,还念书给他听。
别看严融是新入门的弟子,见识却不少,天上人间仙道魔道他都能侃侃而谈,宁时同有时听得尽兴,也会说一些自己穿越前那个世界的趣事,二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几乎恨不能同榻而眠,秉烛夜谈。
就这样按时吃了一个月的药,宁时同的毒性被暂时压制了下来,不仅不会时不时地犯白内障和昏睡,还可以时常和严融一起打坐修炼,炼气吐纳,修炼法术,严融入门虽晚,但天资卓绝,学过的东西更是能举一反三,丝毫不比宁时同差,哪怕是他给宁时同念过一次的书,他也能记得清清楚楚。
“宁时兄,等你身子大好了,我们就去后山大战几个来回可好?”严融时常这样说。
“好啊!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求饶!”宁时同打趣他。
“宁师兄口气还是那么大!”严融假装生气瞪他。
宁时同哈哈大笑。
其实宁时同很喜欢听他说这些,因为每次听他这样说宁时同总会涌起一阵阵的希望,仿佛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就像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一样,奇迹发生,毒能解开。
因为严融的缘故,燕陵游这段时间的存在感始终很低,宁时同不再需要他的陪伴,也不再缠着他念书,甚至连法术都不需要他辅导。
他有时在他们边上晃悠个几个时辰也没人给他一个眼神,仿佛他只是一个空气做的仆人,不,甚至连仆人都比不上,他送完饭还要看二人快快乐乐地把饭吃完,然后自己帮他们二人收拾碗筷。
不爽,非常不爽!
从来没有过这么不爽的感觉,哪怕是当年宁时同用各种荒唐的方法追求自己,惹得整个山头的人嘲笑,他也没这么不爽过!
燕陵游现在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自己每日看着严融就想揍他,想让他滚蛋!甚至觉得自己瞪严融的眼神都能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可他并不能怎么样,因为他调查过严融,还与大师兄一道查了山门徒谱,图谱上记载,确实有个新入门的弟子叫严融,他作为师兄,并没有理由赶师弟走。
这夜,黑着脸的燕陵游才走,严融就扶着宁时同躺下,还贴心地给他盖好被子。
“师兄早点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好!”宁时同看着严美人温柔朝他一笑,满足地闭上眼……
“轰隆!!”忽然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
宁时同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和严融一起望向门口——
是两个自己没见过的弟子,红着眼睛,提剑踹破了他的门。
“二位师弟,深更半夜,你们这是干嘛?”宁时同瞪着他们!
严融的表情凝重起来:“师兄小心,此二人已失智。”
宁时同皱了皱眉,脑中突然想起那日燕陵游说的话:
他们说的是最近突然流传开来的禁药,吃了能突然修为大涨,但有人因此失去理智,大升丸,你有没有服用过?
“是不是吃了那个什么禁药大升丸?!”宁时同问。
“不错!想来是那个东西!”严融把宁时同挡在身后,“师兄不必害怕,你现在身中剧毒,就由我来保护你。”
“额……”宁时同刚想说不必,我用法术定住二人叫师尊来处理就好……
但严融已经冲了上去,刀光剑影地与那二人顿时打成一团。
那二人服了丹药后修为的确大涨,严融资质虽好,但毕竟入门不久,几个回合下来便被打得似乎有些吃力,屋子里桌子椅子柜子碎了一地,只剩宁时同和床安然无恙。
“严师弟,打晕他们!”宁时同焦急地喊。
可严融那边根本没听见。
宁时同只好缩在被子里心疼:
“诶呀,我的桌子……”
“啊……我的柜门……”
“我的妈呀……我的药丸啊……”
纠缠了好一会,严融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终于一掌将其中一人打飞出去,又马上被另一人缠住,脱不得身。
谁成想被打飞出去的那人甩了甩头,缓缓爬起,目光竟锁定在正在床上朝严融大喊的宁时同身上,举剑便向他飞快地刺去……
事出突然,宁时同还没来得及放出法术,就看到眼前一具身体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剑和自己中间,胸口当场被刺了个对穿!
一开始,血是一滴滴从剑尖上滴落,后来变成一股股落在地上化开一大滩。
宁时同还以为是严融为他以身挡剑,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燕陵游咬着牙,捂着胸口的一大片殷红,拼着最后的力气一掌拍晕了那名失智的修士,这才跪倒在地上,在被宁时同一把扶住的同时,晕了过去。
严融也呆了,好不容易抓到破绽一脚将另一名修士踹飞出去,也赶紧飞奔过来。
“燕师弟,燕师弟!你……怎么……”
宁时同是现代人,哪里见过这种杀人现场,他一直以为那两个失了智的修士最多把他房间打打乱,伤不到他们什么,故而根本没当回事,也没跑出去求助别人。
应该是燕陵游听到了打斗声从隔壁赶来,及时帮他挡了这一剑。
宁时同红着眼扶着燕陵游,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面前全都是大片大片的鲜红,人血的腥味透过鼻腔直冲灵魂,他整个人连同声音都在发抖:
“怎么办,对……先止血!严师弟……你快去叫师姐和师尊!”
严融看了宁时同一眼,认真地皱起眉头:“来不及了!失血过多,得先护住心脉,保命要紧!”
“怎么保命?”宁时同还在迷茫,眼眶里眼泪都漫了出来,“你有什么办法?”
严融看着他慌张得六神无主的模样,手上都是燕陵游的鲜血,沉声道:“我本不想这么快……”
“什么?”后半句,宁时同没有听清。
“没什么,”严融突然朝他一笑,“别慌,有我在,没事的。”
说罢,严融伸出手,将手中忽然冒起的蒸腾着的黑气慢慢推入燕陵游的胸口。
这一招何其熟悉,宁时同一下子瞪大了眼:“你……你是……”
“融焱!”
带着师姐等人刚踏入房间的清淮大吼一声:
“尔竟敢在此造次!”
“不是不是,师尊……”宁时同赶忙狡辩。
可根本没人听他说,清淮仙尊便朝融焱一掌击来,融焱顿时化作一团黑气烟消云散。
“师兄,下次再来看你!等你大好,别忘了我们的比试!”
这是融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是个分身,可惜,被他逃了!”清淮仙尊皱眉,甩了甩袖子。
“陵游!!”
“燕师弟!!”
众人这才一窝蜂地围过来。
宁时同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一边抖,一边看着自己压着燕陵游伤口,满是鲜红的手,说:“师尊,师姐,燕师弟……燕师弟……他……会不会……”
瑶卿赶紧摸了脉,摸完却舒了一口气:“失血过多,还好心脉护得及时,没什么生命危险,拔了剑好生将养便可。”
宁时同这才感觉自己出窍的灵魂回归了……
燕陵游身体底子不错,拔了剑,服了师姐的药第二日便悠悠醒转了,只是人还有些虚弱,一醒来就看到床边肿着眼睛的宁时同,活像个守了寡的小媳妇。
这次宁时同是真的被吓到了,他一个现代人,一直活在和平年代法治社会,这种场面对他来说确实太过冲击和血腥,更何况对方还差点当场死掉,这让他内心非常不安,感觉自己欠了对方好大一笔债,这笔债好像一把大石头,压得宁时同喘不过气。
“你……怎么在这?”
他不是没见过宁时同哭,以前宁时同也经常一遍追求他一边一哭二闹三上吊,但这次不同,或许证明在他心里,他还是在意自己的。
燕陵游总觉得,他在心底深处隐约有点高兴。
但宁时同根本没想那么多,一忍再忍的他终于哭了出来:“你终于醒了,我真的好怕,你若是死了……我……我。”
我不是欠你一条人命??
他哭得越发哽咽,说不出来话,听得燕陵游头疼,鬼使神差地开口:
“不必在意,那时我是怕师姐怪我无能,没有照看好你,一时脑热才替你挡下那一剑,你不要想太多。”
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有点想抽自己一下,心中莫名泛起一点恼火。
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
不是,当然不是!为什么挡剑?难道自己真不要命了,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吗?可下意识就是去挡了!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有一点,肯定不是因为怕被师姐责骂。
可听了这话的宁时同丝毫没有在意,白净的小脸哭得那是红一道白一道,眼圈还肿得像个桃子:“你不用说这些,我怕死,也惜命,我知道生命有多可贵,不管你当时如何想,但以身替我挡剑,用自己的命救我的命,无论如何我都该记你这份情。”
闻此言,燕陵游心中一喜,但面上依然假装毫不在意地转过脸来看着他。
宁时同又道:“我眼下毒已被压制得差不多,只要按时服药,生活想来也无大碍,请务必让我亲自照顾你,直到你伤愈。”
也就意味着宁时同会经常来陪伴自己!
燕陵游心中明明欢喜得恨不能放起礼炮,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别扭道:“……随你。”
“别哭了,怪丑的!”
其实也不丑,怪可爱的。
燕陵游把手帕递给宁时同:“把脸擦擦。”
得到首肯,宁时同这才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珠,又小心翼翼地取了白纱和金疮药,跪在床边,仔仔细细帮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生怕一丝弄疼了他。
燕陵游垂眸,安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低垂的长睫毛因为泪渍未干还粘结成小簇,心中感概万千。
之前的宁时同每日身着艳丽,变着花样地围着他,成日不干正事,就知道哭天抢地要死要活,令他着实讨厌,可这人如今却变得眼神清澈,干净整洁,举止有礼,求学上进,还惜命如金,他是越看越顺眼,正如韩子方兄弟二人夺舍之说,仿佛换了一个人,甚至有时他在想,如若换成如今的宁时同追求自己,说不定他想都不会想就会答应,甚至还会觉得十分高兴。
不,不可能是夺舍,他心地善良,决计不可能是邪魔歪徒,或许,自己该去请教师尊。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那场春梦,看着梦中人近在咫尺,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可宁时同对他并无非分之想,只是单纯觉得心中歉疚而想要弥补,并无半点越礼之举,甚至连没有多看他一眼都没有。
他们眼下只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师兄弟。
即便是这样,燕陵游也觉得,自己这一剑挨得很值,让他不仅赶走了无比讨厌的严融,还与宁时同有了更多机会接触。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会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思十分龌蹉,可又欲罢不能。
宁时同就住在他隔壁不远,每日早晚饭后便过来给他换药,怕他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口,会一天两次用柔软的巾帕沾了温水,仔细给他擦拭身体,再换上干净的亵衣。
多余的时间宁时同都在房间里安静地看书学习,修习心法,好像外界什么也影响不了他,遇到不懂的,便缠着师姐或师尊撒娇卖萌地讨教,始终与他燕陵游无关。
燕陵游时常会盯着宁时同看,发现他却始终对自己淡漠疏离,目光不曾有任何情绪和异样,有的始终只有那一剑相护的感激——只是因为自己为他挡剑,他不得已来还这个人情。
约摸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燕陵游的伤口结痂了。
“现在可还有疼痛?”宁时同一边问,一边把昨日的纱布拆下来。
“不痛。”
“那就好,你可知当时你这个位置伤得相当凶险,听师尊说,若是剑锋再偏一寸就会伤到心脏,更何况当时你还出了那么多血!”宁时同漫不经心地收拾着药瓶,倒出一颗递给燕陵游,“幸好当时有严融在,不然我都不……”
……知道该怎么办。
可惜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冷冷打断。
严融……
那个和他朝夕相处言笑晏晏的人。
一来就取代他,再也没让他读书,教术法的人!
半个月了,他还是忘不了他!
提到这个名字,燕陵游忽然就好像炸药被点了火,一阵怒意冲上头脑,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嘲讽:
“严融?哼!是魔教教主融焱才对吧,怎么,你竟对他如此渐渐不忘?听你这话,你还挺感激他?”
“你当时昏迷了,不清楚状况,要不是当时融焱及时出手护住你的心脉,你可能都会命丧当场。”宁时同本就是随口一提没注意到燕陵游已经生气,只是温和地认真解释。
“他有那么好心?事后师尊查了那两个服了大升丸的弟子,他们死前都指认是严融给他们的!他演这么大一出戏给你看想必另有所图!只有你才会被他骗得团团转!”
这回宁时同终于听出来不对了,抬头一看燕陵游脸色都变了,眼里就差冒出火光!想必是误会了严融。
他连忙摇头解释:“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当时为了保护我也有好几处剑伤。而且那两个弟子的口供漏洞百出,他们根本不认识严融,只怕是他们不想说出药物来处,才故意推到魔教教主融焱身上。”
“是啊,为了救你,怎能不把戏做全呢?以他元婴后期境界,竟打不过两个服了禁药的筑基小徒?”
“并非如此,他本不想暴露身份,对付那二人也是用的门派招式,才会落了下风,他要不是为了救你……”
“够了,”听见宁时同反复维护融焱,燕陵游几乎感觉失去了理智,他压低了声音,更加尖酸刻薄:“你竟然相信一个魔修,我看你简直被鬼迷了心窍,愚不可及!”
没料到燕陵游会突然对他人身攻击,宁时同愣住了。
他向来不善辩驳,更何况对方是救了自己的恩人,一时间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半晌才垂目,淡淡开口:“好,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以后我过来不说话便是,你大可不必如此。”
说罢放下手中物什,面色惨白地转身离开了屋子。
燕陵游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
覆水难收。
等等……
不是的……我没有不喜欢你……
燕陵游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悔恨,烦闷和懊恼一口气涌上心头,他恨恨地锤了一下床,差点扯到伤口。
他坐在床边,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直等到辰时过了,才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师姐。
师姐还带了个坏消息:
“陵游,昨夜不知何故,宁师弟二次毒发了,人现在还在昏迷。”
“什么!?”燕陵游心脏顿时被揪了起来,额上也沁出颗颗冷汗,他连忙起身,跌跌撞撞跑到隔壁。
宁时同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又长又密的睫毛此刻一动不动,原本就白皙的脸如今更是连一丝血色都不剩,就连嘴唇都是皲裂苍白的。
是了,这些日子中毒再加上照顾燕陵游,宁时同又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
师姐并不知道他们昨夜发生之事,她难过地哽咽了一下:“我的解毒丸如今救不了他,此次醒来,只怕每日要受锥心蚀骨之痛……”
燕陵游心被揪了起来,坐到床边缓缓握起他的手,自责道:“怪我,昨夜我不该与他争吵,害得他气急攻心,再次毒发。”
师姐闻言,顿时气急:“陵游,他是个病人,他好心照顾你,日日与你换药擦身,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能与他争吵,还气到他毒发?”
“我……我当时……”燕陵游懊恼极了,悔意一阵阵涌上心头,酸涩到了极致。
“我看你的伤已然好了,今日开始由我亲自来照顾宁师弟,你且回去收拾收拾,离开雪苑搬回去住吧。”师姐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
燕陵游无言以对,宁时同的手冷得像冰,他搓了又搓也没热起来一点,只能轻轻放回锦被里。
燕陵游垂头丧气地从雪苑出来,搬回了原来的屋子,他坐在床上,看着对面宁时同的床空着,心也空空的,他向来自诩稳重,真的想不明白自己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做出挡剑,争吵这一连串不经过大脑的事,简直匪夷所思。
“看我大杀四方,哈!”
韩子康韩子方两兄弟正巧说笑着从门口路过:
“咦,宁老大房里灯怎么点着?”
“难道……”
“毒解了,回来了!”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快快快去看看!”
一推门,燕陵游正坐在宁时同的床边一脸苦瓜地看着他俩。
“老大,老大……咦?怎么是燕师弟?”
要不说韩子方不怕死呢,张口就来:“你在这怀念和宁老大的……同居日子?”
韩子康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陪笑:“哦!我知道了!定是燕师弟来帮宁老大取东西?”
“没,我搬回来住。”燕陵游低沉着声音回答。
韩子方看出燕陵游情绪不对,瞪大了眼,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啦?你和宁老大吵架啦?”
被说到痛处,燕陵游抿了抿唇,握紧了拳。
“别说了你,没看到燕师弟心情不好吗?”韩子康压低了声音,推了一下韩子方。
“嗯,像失恋!”韩子方不理他,继续观察进而得出结论。
“啊?和……宁老大?”韩子康试探。
“蠢!不然还有谁?”韩子方翻了个白眼。
燕陵游看着二人窃窃私语半晌,才终于压抑着缓缓开口:“嗯,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说他。”
韩子方得意地递给韩子康一个眼神:“你看你看,我就说吧!”
韩子康立马憨笑:“嗐!我还以为多大事呢,谁家小两口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何况宁老大那么喜欢你,你哄哄不就好了?”
燕陵游苦苦笑了一下:“他已经不喜欢我了。”
“那也要哄!”韩子方显然并没有理解到燕陵游深一层的意思,一脸认真:“生气的时候当然不喜欢你,哄哄可不就又喜欢了!”
“不喜欢你哈哈哈!”韩子康尬笑起来,“这不可能!整个境虚门都知道他喜欢你!是你不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燕陵游一时间有点恍惚,突然回想起那夜宁时同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
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
……
我不喜欢他?
燕陵游浑浊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清明,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怎么看严融都不顺眼,为什么宁时同一提及严融自己就生气得要命,为什么要不顾一切为宁时同挡剑。
为什么?
我不想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不想他说别的男人好,也不想他受伤!
“我喜欢他……?”燕陵游听见自己喃喃地说。
“诶哟!你也喜欢他!那可太好啦!从前我不看好你们,现在!很看好哦!”韩子康乐呵呵。
“宁老大多年美梦终于成真,从此爱情学业双丰收,走上人生巅峰!”韩子方高兴地转了一圈,朝燕陵游作了个揖:“老大夫人好!”
二人还没注意到燕陵游的表情反而更为苦恼了。
正闹腾着,腰间玉牌忽然震动起来。
韩子方韩子康立刻神情严肃。
“出事了!”
“快,去看看!”
清淮仙尊带着师姐等一众弟子来到门派出口处,便看见黑压压一片魔修。
这次的融焱身着红衣,也没有戴面具,俊美秀丽的脸依然是那个大家熟悉的严融小师弟。
“融焱,上次让你跑了,今日还敢送上门来?”清淮仙尊喝道。
哪想融焱竟朝清淮恭敬施了个礼,一脸诚恳道:“仙尊误会了,我与令徒宁时同一见如故,相知恨晚,今觅得一绛仙解法,故而大胆登门,还望仙尊海涵。”
“哦?不知是何解法?”
融焱微微一笑,一挥手,身后一片黑压压的魔修都变成了红艳艳的魔修,仙门外的空地上也凭空出现了许多系着红花的箱子。
“只要宁时同拔除仙骨,入我黯魂教,与我结为道侣!我便能为他解毒!”
在场众人顿时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这……”
……也太出乎人意料了!
看清淮瞪圆了眼,融焱又道:
“仙尊放心,我对令徒宁时同钦慕已久,绝对真心,只要仙尊同意,我此生定不负他!”
良久,清淮清了清嗓子:“融焱,你确定结为道侣便能解此毒?”
“千真万确!”
“诶呀,原来真的是上门提亲!”
“想不到魔教教主脱了面具,这么帅!”
“他还说绝不负他,我觉得他是真心。”
“虽然是魔修,但我有点想磕怎么回事……”
“可宁师兄不是一向喜欢燕师弟的吗?”
这下,窃窃私语的弟子们目光一下子全落在了燕陵游身上。
燕陵游站着人群里,握紧了拳头,整个人都气得发抖,他飞身上前怒道:“做你的春秋大梦,我绝不同意宁时同与你这邪魔歪徒结为道侣!”
清淮面露为难之色,对燕陵游私下传音道:“你且回来,事关时同性命,须先问过他的想法,你不要擅自帮他做主!”
“你是什么东西,你说了不算!”融焱一脸不悦地盯住燕陵游,两人目光对视几乎打出火花!
正在僵持之际,人群中忽然让出一条路,师姐扶着刚醒,还一脸惨白的宁时同缓缓走了出来。
看到融焱,宁时同朝他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融焱用鼻子轻蔑地哼了一下燕陵游,便赶紧过去扶住宁时同关切道:“几日不见,怎么又毒发了?竟如此严重?”
宁时同没说话,摇了摇头。
叶瑶卿远远地也狠狠剜了燕陵游一眼。
“严融,你怎么来向我提亲?你不是一向喜欢师姐的吗?”宁时同张口就是这句。
师姐:……?
融焱看了师姐一眼,又看向宁时同一脸认真:“以前不懂爱情,以为得到天下第一美人就是最有面子的,现在懂爱情了,只有你才是最好的!”
宁时同被逗笑起来:“贫吧你!”
随即看向清淮仙尊:“我跟他去!”
他还是想活下去!无论如何他都想活下去。
人群中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
“诶呀,那燕师弟怎么办呀!!”
燕陵游站着中间,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所措,好像一朵干涸已久等待浇灌的小花,可怜兮兮地等着宁时同垂怜,哪怕一分。
可惜,宁时同始终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燕陵游,一个他要死要活追了不知道几年的男人,他不要了,要跟魔教教主走了,他已经是被弃的弊履了!
清淮用余光撇了一眼燕陵游,这爱徒今日有点可怜。
可一想起宁时同都是被他给气的,便是活该,也就点了点头:“也罢,你既然已做决定,那便去吧,万事万物各有机缘,即便是为师也不可强求,为师只望你如心中所愿,能好好活着!”
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宁时同忽然觉得内心温暖万分,这个师尊虽然短短相处,但真乃仙人,超凡洒脱,是真真正正为他在着想。
“弟子拜谢师尊!”宁时同热泪盈眶,颤巍巍跪下朝师傅拜了三拜。
“多谢仙尊!”融焱也朝清淮作了个揖,然后小心地扶起宁时同:“我们走!”
“等等!”
燕陵游忽然鼓起勇气,拦住二人,用冰冷的视线对上融焱:“我还有话要与宁师兄单独说。”
宁时同看了融焱一眼,点了点头。
燕陵游祭出法术,两人便来到一个独处结界空间。
有山有水还有瀑,有花有草还有果,鸟语花香,山明水净。
“你有什么要于我说的?”宁时同淡淡开口,语调平和,却始终不曾看他一眼。
“你不能跟他走!”燕陵游急切道:“昨夜是我发疯,我听你说起他我就生气,我就口不择言,我……”
“所以呢?”
“我承认,我之前的确不喜欢你,但,那是因为你不正常,天天不干正事,疯疯癫癫骚扰我,现在,我……”
他不知所措,语无伦次。
宁时同静静地转过来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
“所以,如果你还……喜欢我,哪怕,还剩一点点,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我一定想办法帮你解毒!也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
宁时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波澜,显然这番话并没有一点打动他。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所以……你不要跟他走……好不好?”燕陵游的声音微微颤抖,好像快哭了。
他的心跳得很快,指甲也深深陷进肉里,可他并不觉得疼。
“解毒?师尊都没有办法,你又去哪里找解药?”良久,宁时同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没有喜欢谁,但只要有希望,我想活下去!”
结界在一瞬间破碎。
融焱连忙过来扶住宁时同关切:“没事吧?”
宁时同摇头:“没事,走吧。”
融焱冷淡地看了一眼身后一脸菜色,一语不发的燕陵游,抱住宁时同的腰,和身后一群红艳艳的魔修刹时化作黑雾人间蒸发,只留下一地,系着大红花的黑色箱子。
好久好久,众人慢慢散了。
燕陵游还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韩子方韩子康相互对视一眼,走过去关切道:“燕师弟,你……没事吧?”
“你怎么没留住宁师兄啊?他跟你说了什么?”
燕陵游叹了口气:“他说他不喜欢谁,只想好好活着。”
韩子方大腿一拍:“那他的意思,也说没喜欢那魔教教主嘛!你只要抢在融焱之前为他解了毒,不就能阻止他跟融焱结成道侣了?”
“可师尊都没办法,我又要去哪里找解药?”燕陵游垂着头,显得死气沉沉。
“诶呦,法术上你这么精通,生活上怎么这么笨啊!融焱能从魔界找到解药,你就不能去魔界也找一个?”韩子康嫌弃地开口。
燕陵游眼睛一亮:“你们说得不错,我这便去禀明师尊前往魔界。”
魔界
宁时同看着融焱,问道:“你真的有解药吗?”
“有,”融焱停了停,又道:“不过你乃仙体,不能直接服用魔界之物。”
“嗯,你是说,要我拔除仙骨,才可服用解药?”
“阿同,我不想骗你,只是这解毒之法的确太过凶险,稍有差池……以你现在的体质若要拔除仙骨,只怕你会没命,不如你先好生修养一段时间。”
宁时同静静地看着他:“我方才想到,你是魔道,我是仙道,道不相同,仙魔相斥,我们根本不可能结成道侣,你非要我来魔界拔除仙骨,是非要那样才可解毒吗?”
融焱沉默,宁时同太聪明,只怕已经猜了个大概。
“……我明白了,想来你也不会害我,听你的安排便是。”宁时同淡淡开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融焱帮他轻轻掖好被角,柔声道:“你不用担心,只管养身子,有我在,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燕陵游穿着一袭低调的黑衣,慢慢走在魔界的街上。
来魔界已经三日了,问了一些魔修关于降仙的事,都没有问出什么结果,大多数人听都没有听说过此毒,只有一两个,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难道自己找错了方向?
燕陵游一边走一边沉思。
“大升丸,要么?”
“来来,看一看,助长修为的大升丸!”
听到叫卖声,才回了点神,静静看着街边叫卖人手中的药瓶,“老板,买的人多吗?”
“那肯定多啊!服了那可是能提升修为!数量有限!每天就三十几瓶,没有多的!”
见燕陵游还没有要购买的意思,老板又补上一句:
“我跟你说,我有个老客户,每天都服用一瓶,现在人家已经在魔尊身边当二把手啦!”
“哦,卖多少灵石?”终于,燕陵游问。
“八万,很便宜了!”老板赶紧说。
“不贵,那,有降仙卖吗?”燕陵游又问。
“那个毒?诶呦那是传闻中的,魔界哪有地方卖啊!诶你大升丸买不买啊?最后一瓶了!”老板有点不耐烦,买个大升丸怎么又扯到降仙了?该不会是教主派来打探消息的吧?
前段时间就听说教主到处打探降仙,知道的人都被抓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买!”老板猜错了,燕陵游这次很爽快,从袖中掏出了八万灵石,买下了最后一瓶大升丸。
“诶好,客官您拿好,明儿个再来照顾生意哈!”一见钱,老板立马点头哈腰。
燕陵游拿着大升丸,打开闻了闻,一股腥咸的气味直冲鼻子,于是他赶紧盖上盖,皱了皱眉,准备离开。
“这位道友,请留步。”
身后一人忽然喊住了他。
燕陵游转过身,那人一袭黑衣带着熟悉的面具,一看就是融焱的人。
“何事?”
那人开口:“我今日因事耽搁,来得有些晚,大升丸买完了,道友手中这瓶,不知可否转售于我?”见燕陵游犹豫,那人又道:“你放心,价格方面自是不会亏了你,我出十万灵石如何?”
燕陵游想了想,笑了笑:“好说,道友需要拿去便是,仍旧八万灵石即可,无须多给,权当交个朋友。”
那人听了欢天喜地:“多谢道友,你人真好!”
燕陵游浅浅一笑:“小事而已。”
二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过我想向道友打听一件事。”燕陵游忽然又说。
那人拿着大升丸道:“道友请问。”
燕陵游道:“是这样,我有一位仇人,他抢走了我道侣,但我打不过他,我听闻有一种毒叫“降仙”,一旦中了无药可解,我想用此毒对付他,你可知何处能弄到此毒?”
“降仙?”那人摇头,“没听过,是什么样的毒?”
“一开始是昏睡,双目视物不清,后来是每日锥心蚀骨的痛。”
那人想了想:“你说得跟我一个朋友的症状挺像的,但又好像有点不一样,他是渐渐开始的,不是突然开始的,诶呦,那他不会是中了降仙吧?”
“我能去看看你那个朋友吗?”燕陵游道。
“可以啊,正好我要去找他,我这药就是给他买的。”
“你是说,他每日吃大升丸?”
“是啊!”
融焱坐在床前,拿着帕子轻轻帮宁时同擦汗。
方才宁时同锥心蚀骨地痛了一场,仿佛骨头的每一寸都被鼠蚁剧烈啃食,疼得面色惨白,满身都是冷汗。
“融焱,何时能服用解药??”他艰难开口。
融焱没有说话,他盯住宁时同,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看着他还有些惨白的唇,凑了过去……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宁时同轻轻躲开了。
融焱静静看着他:“那你呢?你真的愿意从此委身于我吗?”
闻此言,宁时同沉默了,缓缓躲开了他的目光。
果然,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这种稀世奇毒哪有那么好解?
他并不喜欢融焱,只把他当朋友,其他的事,他做不出来。
“没关系,我会给你时间,等你想明白。”融焱温和地笑笑说。
“嗯”,宁时同点了点头,“谢谢你,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好,那我派几个人远远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觉不打扰你。”
“好。”他缓缓起身。
融焱帮他换了衣衫,披上斗篷,柔声道:“出去自己小心一些。”
“好。”
燕陵游跟着那人穿街过巷,走到一座偏僻的小房子前,推门进入。
“阿青,阿青,今日的大升丸买回来了!”那人喊着往里走。
“阿海,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受锥心蚀骨之痛了。”
阿海连忙把药瓶递给阿青,阿青看都不看打开盖全数倒入口中,急急地吞了下去。然后才看到阿海身后的燕陵游:“这位是?”
“一个好人,今天我去晚了,大升丸卖完了,多亏了他让给我们这一瓶。”阿海连忙解释。
阿青听了顿时热泪盈眶充满感激:“道友,谢谢你,你这是救了我的命啊,我一天不吃这个药,会遭受锥心蚀骨之痛啊!”
燕陵游道:“好说,道友,不知可否能让我探探你的脉?”
阿青很爽快地挽起袖子:“当然当然!”
果然,看脉象,与宁时同中的是同一种毒。
燕陵游又问:“道友可曾中过什么毒?”
阿青笑道:“你是说锥心蚀骨之痛吗?长期吃大升丸的人都有,后遗症吧,不是毒。”
“你是说,长期吃大升丸的人,都有此症状?”燕陵游再次确认。
“也不是,每个人不一样,有的人是失智,像我是一开始是双目模糊,嗜睡,昏昏沉沉的,现在是每日会痛,没办法,一开始吃了这药修为涨的飞快,现在吃了,修为涨不了多少,但能止痛!”
燕陵游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忽然抱拳:“多谢!我想起还有些事,先走一步!告辞!”
“慢走!”
燕陵游转头回去就砸了卖大升丸的老板的门,他揪着老板的衣领把人顶到墙上。
老板也算有几分骨气,鼻青脸肿了还在大声吼:“没用的!今天你就是打死我我不会告诉你我去哪里拿货!想不正当竞争,我决不妥协!”
燕陵游此刻像一个暴戾的恶鬼,双目鲜红地一把掐住老板的脖子威胁道:
“说不说,不说就真的送你去死!”
“不说,不说,你杀了我,有种你杀了我!”
“好!……那我成全你!”燕陵游正要下手!
“住手!”是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
燕陵游不可置信给抬起头,白皙的少年站在门口扶着门,脸色依然苍白,看起来更加单薄了,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你等一等!”宁时同看着他,又说了一句。
燕陵游手一松,老板屁股落地,发出一声哀嚎。
此刻燕陵游心中有点慌张,心里想的全是:完了,被他看到了,他不会以为我还是个暴力狂吧,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他会骂我吗……
宁时同什么也没问,走进来看了燕陵游一眼,然后看着老板道:“他让你说什么,你告诉他!”
“不行!绝对不行!他想不正当竞争,问我货源,抢我生意!我绝不告诉他!”老板尖着嗓子非常生气地瞪着嚷嚷。
宁时同瞪了燕陵游一眼,后者委屈地缩了缩。
“他不是要抢生意,他听说此物售价过高担心有人故意抬价,特意来调查!”
老板连忙道:“天地良心,我是个正经生意人,这条街的街坊门都可以作证,我决没有抬价,我这大升丸拿过来就是七万五千灵石,我卖八万,也就赚个五千辛苦费!”
宁时同随口胡诌道:“那你可知卖到城西的那家他们拿货价只要四千灵石?”
“什么!?”老板目瞪口呆,顿时开始骂娘,“这老不死的东西竟然这么干!好!他不仁我不义,我告诉你们,你们去帮我收拾收拾他!”
“这是自然,我们就是特意来调查此事的,你是街坊门都知道的正经生意人,我们那肯定不能叫你吃亏!”
老板热泪盈眶:“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们了,你们都是好人,我说!我说!是刺客楼,我是每日子时去他那拿货。”
燕陵游惊讶地看着宁时同:
还能用这种办法的吗?
“多谢告知,我们这就去找他讨回公道!”宁时同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快走!”门口过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宁时同赶紧拉着一脸呆滞的燕陵游起身离开。
他的手还很凉,瘦得没什么肉,抓着他的手腕却很紧,跟着他走燕陵游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心跳也加快了。
两人拐进一条偏僻的巷子,宁时同一把把燕陵游推到墙上:“是师尊派你来查大升丸?”
燕陵游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几日不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宁时同竟然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还跟自己靠得这么近:“不是,我自己来的,我……查到一些线索,和你的毒有关。”
宁时同不耐烦地舒了一口气:“刺客楼的事我会让融焱帮忙探查,他是魔尊行事更方便,你一个人,也太危险了!”
“又是融焱!你真要和他……你怎么老提他!”又是融焱,融焱就那么可靠,他就那么没用?
燕陵游有点恼火,但一想到上次才把他气得毒发,就忍住了。
“这跟你没关系,你现在尽紧离开魔界,回境虚门修你的仙。”宁时同淡淡打断他。
“不,融焱能找到解药,我也能!宁时同,我不比融焱差!”说罢燕陵游赌气要走。
“给我回来!”宁时同一把把他拉回来,继续摁在墙上,一双黑亮好看的眼睛瞪着他看上去有点恼火:“燕陵游,你不是喜欢我吗?要是喜欢我就听我的话!魔界已经够危险了,更何况刺客楼,那是个什么地方?听名字都知道是个龙潭虎穴,你是不要命了吗?”
两人离得极近,甚至对方呼吸的热气都很清晰,燕陵游一下子心就乱了,脑子也空白了,他猛地反扣住宁时同的头,顺势狠狠吻了上去……
街道人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这犄角旮旯的小巷子里的两个人在做什么。
此刻二人的唇瓣紧紧交织在一起,纠缠不休……
宁时同本就虚弱,此刻更是使不出什么力气,象征性地推了几下燕陵游,没推开便放弃了挣扎,任由对方用舌头强行撬开他的牙,狠狠侵入进去,在自己的口中的软肉里肆虐,纠缠搅拌。
即便燕陵游如此无礼,宁时同却似乎从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并无厌恶,或许是因为原主太过喜欢燕陵游,所以尽管换了灵魂,这具身体本能地,仍旧依恋于他。
这一吻持续了良久,燕陵游才放开了有些喘不过气的宁时同。
宁时同原本干燥没什么血色的唇,此刻染上了些许艳丽,连同还有些湿漉漉的眼睛,不带任何悲喜,正静静地瞧着他。
“你担心我,你还喜欢我?”燕陵游淡淡开口。
“别自作多情,别忘了你还是我师弟!”宁时同擦了擦唇角,转过头没好气地说。“担心同门安危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燕陵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气笑:“可我也说了,我会帮你找到解药,眼下我已然有了一些头绪。”
“大可不必如此,你已经为我挡过一次剑,我不想你再为我陷入任何危险。”宁时同说:“我也不想再欠你人情!”
“我还不起!”他忽然小声地说。
“不用你还!”燕陵游深深看了宁时同一眼,“我既不想你与别人做道侣,也该付出行动,只有找到解药,你才有别的选择!”
宁时同垂眸,心里没来由地一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胸口一阵热热涌上来,上一世,从来没人能这样掏心掏肺地对自己,自己是死是活,会怎么样,好像都跟任何人无关,自己得到的,不过是大家对他的一点点怜悯和施舍。
不错,眼下他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事情如果没有出现其他转机,他也会选择融焱的办法,为了活命不得不与他结为道侣。
如今,就算是被他拒绝,那人也想豁出性命,哪怕只是给他多一个选择。
他看着对方毅然朝刺客楼方向走去的背影,沉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魔界的刺客楼本是一个神秘又危险的地方,按理说应该满是机关暗道,可如今……
燕陵游看了一眼身后的宁时同,有些迷茫地与他一同看着这幢有着破顶,碎墙,还有一地被踩烂暗箭飞镖的神秘建筑物。
“……这是被人洗劫过吧?”良久宁时同忍不住缓缓开口。
“看来我们来晚了!”燕陵游一脚踹开仅剩半边的门,大步踏了进去。
里面也跟外面状况差不多,桌子椅子窗户都碎了一地,仿佛曾经历了一场大战。
“还有人吗?”宁时同呼喊道,“我们是来拿货的!拿大~升~丸~”
话音刚落,只听左边的墙轰隆一声打开走出一只胸口有个抽屉一般的木质的傀儡人,用机械的声音道:“七万五,一瓶,灵石放进去,可打开。”
宁时同摇头:“不够!我要一百瓶!”
傀儡人转身回到墙里,墙合上了。
“没有这么多货,请回!”一个声音响起。
“好说,货我们可以等,你出来,我们谈谈!”宁时同道:“这么大一笔买卖,怎么着你也要亲自出来拿定金吧?”
那个声音犹豫了一下,才说:“你们真的是来拿货的?”
“当然,灵石都带来了。”宁时同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垫了垫,看上去还挺沉。
“大生意,做不做?”
“做!做!”那声音连忙应道。
“那便出来谈,本大爷最讨厌和缩头缩脑的人做生意!”宁时同叉腰,故作不耐烦。
墙再次打开了,是个老头,躬着背,拄着拐杖,颤巍巍走了出来。
燕陵游刚想说话,被宁时同拉住了手腕:“不对。”
“眼力不错!”那个声音道。
墙又开了,这次走出来一位妙龄美女。
宁时同冷笑一声:“老板,你这样可不厚道!”
那个声音尖尖叫起来“你们眼力这样好,定不是来买药的,说,你们是什么人?”
宁时同此刻和燕陵游交换了一个眼神,燕陵游立刻心领神会,对着空旷的右屋角就是猛地一道寒冰术。
“抓住你了!”宁时同看着脚被冻在冰里来不及逃走的男人,笑道。
“这不可能,我已隐身!你怎么知道我本体在这?”那人气急败坏。
“你猜!?”宁时同微微笑,“所以现在,可以开始交易了吗?”
“幻~师~?”
“行了行了行了!”幻师非常暴躁,“你们不要再来搞我了行不行?我就是个中间商!降仙又不是我研制的,解药我真的没有了!”
宁时同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们来找降仙?”
“什么意思?”燕陵游一把抓住幻师的领口,目光冰冷得似乎要吃人。
幻师的个头跟燕陵游比起来,简直是个小矮子,他从前都是在幕后通过人偶和药物控制刺客楼里的刺客,武力值其实不值一提,这次被燕陵游这么一抓,以为燕陵游要动手打他,顿时吓得发抖带着哭腔连连讨饶:“别……你别打我,我真的很惨了,我前几天刚被表哥打过,你看,房子都拆了,解药我已经交给他了,我真的没有了!”
“你表哥是……融焱?”宁时同想了一下,问。
“是啊,不然我会被打这么惨吗?你们自己看看,房子拆都成这样了!”幻师苦兮兮地说,“我承认,前段时间我确实膨胀了,想神不知鬼不觉杀了表哥自己当教主,可那毒针被他躲过去了!”
“我就搞不明白了,他又没中毒,干嘛还来打我,不仅拆了我的房子,杀了我的人,还抢走解药!”
“原来罪魁祸首是你!”一想到宁时同因为中毒吃了这么多苦,还被迫嫁给融焱,燕陵游怒得眼睛都红了,挥拳就要打他。
幻师紧紧闭上眼吓得得嗷嗷叫,仿佛下一秒燕陵游的拳头就要落到自己脸上。
“等下等下先别打。”宁时同拦住燕陵游,问幻师:“你的意思是,解药就一份?”
“啊,不然你想要几份?解毒的总不能比中毒的还多吧?道友,毒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解着玩儿的!”幻师没好气地说。
也对,这话的确很有道理!宁时同心里也赞同。
上一世武侠里那些用毒高手,那个不是心高气傲,别说制了毒根本不会准备解药,就是谁制出解药解了自己的毒他还要跟那个人死磕到底。
“额……那,解药你还能做一份吗?”
“做不了,解药是意外做出来,我发现能对抗降仙的毒性,只有那一份,诶呦,你去找融焱,别来找我呀!他什么都知道,你们去问他!”幻师哭丧着脸。
事情绕了一圈,回到了原处。
“看来问不出什么了,”宁时同看着燕陵游:“走吧,我们还是去找融焱。”
黯魂教大厅。
一身黑衣融焱正在大发雷霆,拿着大鞭子抽人呢!
派去跟着宁时同的人太不中用,竟然把人给跟丢了!
宁时同身子这么虚弱,万一有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融焱又担心又生气,一边派大量人出去找,一边挥起鞭子狠狠一下下抽着那几个跟丢人的魔修,更像是在发泄怒火。
正抽得那几个魔修跪在地上叫苦连天,嗷嗷乱叫的时候,宁时同回来了。
融焱瞬间心情就好了起来,连忙出去迎接。
没想到的是,宁时同身后还跟着一个没什么好脸色的燕陵游。
“小白脸?你怎么会在这?”融焱瞪着燕陵游,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我来带他回去。”燕陵游冷冰冰地抬起下巴,毫不畏惧地挑衅。
“呵,这可是我的地盘,你小子口气倒是不小!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带阿同回去!”融焱冷笑一声,眯起眼睛,露出杀意。
“阿……同?”燕陵游听着融焱这么亲热地喊宁时同,顿时蹭蹭蹭火气上涌,“别叫这么亲密,谁是你的阿同。”
“是我的道侣,阿同!”融焱故意大声重复了一遍,一甩手中的长鞭,鞭子上顿时燃起熊熊黑色火焰。
“他绝不会与你结为道侣,别做春秋大梦了!”燕陵游咬牙切齿,仿佛下一秒抽出佩刀就要准备上前干架。
宁时同终于忍不住了:“你俩能不能别吵了?!”
房间内。
燕陵游和融焱围着桌子坐着,宁时同站在二人中间。
宁时同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二人:“你们俩谁先讲?”
“我先讲!”燕陵游在宁时同面前表现欲极强,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入魔界后到处打听,一开始并无所获,正迷茫之时不巧遇到了一个卖大升丸的,我好奇就买了一瓶,不想另有一番奇遇!”
“说重点!”宁时同皱起了眉头。
燕陵游委屈地看了宁时同一眼,老实道:“好好,是这样,我遇到一个很特别的人,他因为长期服用大升丸,症状与脉象跟你一模一样,所以我怀疑,此毒来自大升丸。”
融焱嫌弃,别过头冷哼了一声:“就这?说了等于没说!”
宁时同在融焱的肩头点了点:“好,那你来说!”
燕陵游不满地瞪了融焱一眼,抿了抿唇。
融焱不甘示弱地回了燕陵游一眼,不情愿道:“不错,此毒确实来自大升丸,听幻师的意思,降仙是他一时心血来潮,从大量大升丸中提取毒素制成的,后来因为销路和价格都还不错,他还多做了几批。”
“好,现在我们知道了毒的来源是大升丸,”宁时同沉思着在桌子上用手指画了一个圈,道:“那说说解药。”
燕陵游小心翼翼地瞅着宁时同的眼色,犹豫了一下开口:“据说……每日吃大升丸可以止痛,不知可不可行?”
“不可行!”融焱和宁时同异口同声。
“八万灵石一瓶,燕师弟,你看我像是那么有钱的样子吗?”宁时同反问道。
“别碰那玩意,跟人界的五石散一样,不是好东西!”融焱也摇头说。
燕陵游哦了一声,沉默着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自己确实提了个蠢建议,且不说大升丸是不是好东西,首先他自己也没这么多灵石可以烧。
宁时同摸了摸下巴,又看向融焱:“严融,幻师说解药的事你知道的很清楚,说说你那解药到底怎么回事?”
融焱看着宁时同,突然有点尴尬:“啊?真的要说?”
宁时同拍桌:“说!清清楚楚地说!”
“那你们做好心理准备!”融焱看着宁时同半晌,叹了口气支支吾吾:“这解药……虽是解药,但也是毒药,另一种毒药,哎呀你们想,毕竟毒出自刺客楼这种地方,解药那基本都是没有的。”
融焱本想就这么敷衍过去,结果宁时同和燕陵游都盯着他,仿佛目光要把他刺穿似的,迫使他不得不详细说。
行,他选择投降!
“好吧……是幻师,无意中发现凌霄门有一味什么丹丸,这个有点类似于大升丸,具体是什么丸我也不清楚,但据说非常稀有。”
“幻师有一次在机缘巧合之下,不小心把它炼制后它变成了另一种剧毒,但这个药跟大升丸药性相冲,如若有人愿意服下它,然后定时与中了降仙之人双修,以这种温和折中的的方式综合双方体内毒性,二人便从此不再毒发。”
“但倘若双方不能双修,那就会白白搭上服解药之人的性命,因为这毒也非常凶险,比起降仙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且不说吃了会不会修为尽废,但肯定也日日锥心蚀骨,痛苦不已,且药性更为猛烈,仅有百日可活。”
“总之……这解药是幻师不小心炼出来的,再加上他说的那个什么丹丸太过稀有,据说后面因为搞不到原材料等等各种原因,无论如何也无法复刻,因而有,且只有一颗。”融焱压低了声音:“大抵便是如此。”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一样的真相!!!
燕陵游和宁时同听了,一时间低下头双双沉默不语。
这是什么鬼解药!?双修??就是做……那个吗?靠这个事……解毒??……科学吗???
宁时同觉得自己眼前几乎一黑,三观受到了重创!
果然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之前还以为是要拔出仙骨,成为魔修,然后严融为他运功疗伤什么的,结果根本不是,是要上床??怪不得一说解毒融焱就凑过来要跟他来个亲亲什么的?
原来奇怪的点在这!!!?
见二人均面色不佳,融焱连忙解释道:“其实我不是不敢服,我是怕阿同不能接受我,我也怕死,所以才迟迟没下定决心。但只要阿同愿意跟我双修,我也立马可以服下它!”
“我看你还没睡醒吧?”燕陵游剜他一眼,冷笑一声:“别说跟你这个癞蛤蟆双修不可能,就算可能,宁师兄还要先忍受拔除仙骨之痛,痛苦岂非更是火上浇油?”
这次融焱也沉默了。
其实融焱也知道,他说大话了,且不说宁时同能不能扛得住拔出仙骨,更重要的是这药无人用过,功效还不一定,万一还影响自己的修为……若再加上宁时同不喜欢他不肯与他双修,那岂不是太惨了,到时候他说不定连魔尊的位子都保不住,会被手下一脚踢下教主之位,而且他自己吃苦也就算了,只是自己还有一对孪生弟弟都是傻子,怕是也会跟自己一起死。
这些后果他还是不能不考虑清楚,虽然宁时同很重要,但魔尊的位置于他而言也很重要。
这才是他迟迟没有下定决心的真正原因。
宁时同闭眼扶着额,此刻他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要么死要么被迫不停搞基,这事情发展就太超出他的接受范围,他满脑子都是奇葩两个字,真的不想面对,有点想逃!
第二日一早
融焱看起来一夜未眠,黑着眼圈慎重地把解药交给了同样是两个黑眼圈的宁时同:
“我仔细想过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想和我结成道侣,倒不如成全你与你心爱之人,如果你实在找不到那个人,想回头找我,我都在这里等你。”
宁时同有点麻木地接过药,那感觉真的沉甸甸。
脑子里回旋的奇葩经过一夜的消化变小了一点,但还是存在的。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谢谢,你是个好人,等我大好,找你比试!”
融焱点头,笑道:“好!”
于是燕陵游与宁时同便带着解药回了境虚门。虽然宁时同还接受不了这解药的使用方法人还有点麻,但燕陵游却看起来挺高兴的。
“徒儿拜见师尊!”燕陵游与宁时同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面见清淮仙尊。
清淮看了看宁时同,有点诧异道:“几日不见,你竟从魔界回来了?你不是要跟融焱……”
又瞪了一眼燕陵游:“是不是你小子又自作主张强行把人带回来了?”
燕陵游没说话,眼中隐约闪过一丝委屈。
“不是,师尊,我没与融焱结为道侣,是我自己要回来的。”宁时同连忙解释。
“那你身上毒可解了?”清淮关切地问道。
“不曾……但严融……融教主把解药给我带回来了。”
“既然解药拿到手,那你还不赶紧服了?”清淮有些不解。
宁时同又把这个奇葩该死的解药和它的用法在心里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师尊有所不知,这药……不是给我服的,”宁时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给清淮仙尊解释,憋了半天,脸也红了,委婉措辞,“是给……心爱之人服的。”
清淮瞪圆了眼,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融焱叫你与他结为道侣,原来是这个缘故。”
“是,可弟子,于他是朋友之谊,所以……”
“为师明白,所以你还是更喜欢陵游?”清淮瞥了一眼在一旁安静如鸡的燕陵游,后者一脸期待的目光“刷”地看向了宁时同。
“……不不不不,不是!”宁时同连忙否认道,“我对燕师弟没有那种想法!”
燕陵游的眼神一黯,目光委屈地收了回去。
清淮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轮,又道:“罢了,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便是,若解药暂不可用,为师这有个刚从太微门尘微仙尊那讨来的新法器,据说可以抑制毒物,你带在身上,虽然不能解毒,应该也可不至疼痛难忍。”
“多谢师尊!”
宁时同眼睛亮亮的,千恩万谢地接过来,是一串小钱币,遂将它小心翼翼地别在腰间。
清淮道:“看你神色好了不少,脸上也添了些血色,想来心情舒畅也对你的身体也有些助益,为师想着两个月后便是在凌霄门举行的仙门大会,你不妨与瑶卿,陵游一起去,权当散心玩乐吧!”
“真的吗?师尊!我也想参加仙门大会!”宁时同眼睛一亮,手又痒痒起来,好多新学的仙法他还没试过威力呢!
清淮宠溺地笑道:“瞧瞧你,你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如今倒是上进,罢了,二个月后看你身体状况,如若身体无碍,与其他门派的道友们比试比试又何妨!”
“太好了!多谢师尊!弟子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宁时同开心地笑起来。
清淮换了一副表情转过头:
“陵游,你且随我来!为师还有要事要与你说!”
“陵游?”
“……陵游?”
宁时同笑得开心,燕陵游从没见他这么笑过,他安静地看着他,竟出了神,连师尊唤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清淮仙尊只好说:“时同,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弟子告退!”
宁时同走后燕陵游才回过神来。
“师尊……”燕陵游看着清淮一脸不成器的表情盯着自己,心虚了。
“陵游,你一直是我境虚门资质最好,最早达到金丹期的弟子,可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不好好修炼,一天天的,专门盯着你三师兄,课也不上了,还非要跑去魔界一趟,反观你三师兄,虽然身中剧毒,可他乐观开朗,积极向上,努力好学。”
燕陵游低头:“师尊,弟子知错了!”
“知什么错!”清淮道“我与你说过多次,万事不可强求,理应顺其自然,这话你可听进去了?”
“师尊教诲,陵游不敢忘。”
“你三师兄之前疯癫,只因时机未到,如今他已入正轨,自是与从前不同,你若对你三师兄还有些想法,也该拿出些眼下能吸引他的东西,咳……为师这么说你懂了吗?”
燕陵游没想到师尊会给他感情上支招,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跪地:“多谢师尊指点迷津,弟子感激不尽。”
“好好准备两个月后的仙门大会,届时若能拔得头筹,时同也……咳也……也算为我境虚门争光。”
“是,弟子明白了!”燕陵游一时间热血沸腾,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弟子一定回去好好准备。”
“咳……去吧。”清淮续了杯茶。
小陵游啊,师尊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临近仙门大会的日子越来越近,有了法器,宁时同也不怎么疼,这段时间,他的境界也已经突破了金丹初期,每天除了休息就是在看书,研究各种术法,他的水系和冰系法术已经自学到了最高阶,其他法术也陆续学到了高阶,唯一可惜的是,他还没有尝试过它们的威力。
好手痒……
宁时同往窗外望了望,原处山顶云雾袅绕,似乎有师兄弟正在那边练习术法。
那个山尖不大,却被术法映照得一会红一会黄一会绿一会蓝,十分有趣。
宁时同饶有兴致地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决定换身衣服近距离去看看。
等他御剑飞到那的时候,那人正巧回头,微微诧异:“宁师兄?”
是好长时间没见面的燕陵游。
他看上去似乎比之前瘦了一点,却更有精神了。
宁时同假装不经意道:“我看这山尖五颜六色,甚是有趣,所以来看看。”
燕陵游微微一笑:“仙门大会在即,师尊千万嘱咐我,不可给门派丢脸,师兄来得正好,我新创了一个五行阵,不知师兄可愿切磋一二?”
“来!”宁时同一下子来了兴致,他正浑身的劲找不到地方施呢!
……
“轰隆!”
正在温书的韩子方抬起头“怎么回事?”
“地震了?”韩子康一脸茫然。
“轰隆轰隆!”
“……”
窗外一大群人跑过:“快点快点,去晚了一会看不到了!”
“神仙打架!”
“师弟你等等我!”
韩子康看了看韩子方,
韩子方也看了看韩子康。
“还等什么,走啊!!!”
两人扔下笔就往外跑。
山头上。
宁时同飞身半空中,周身围绕着金色的光环,正蓄力朝燕陵游扔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燕陵游一个冰壁挡住火球,反手一招采叶飞花,向宁时同射出无数暗器般的树叶。宁时同一一侧身闪过,轻念咒语,凭空一道天雷劈向燕陵游。燕陵游一个飞身闪过,雷把山顶劈了个洞,他祭出术法手势笑道:“看招!”宁时同的头上顿时出现一个大阵,无数尖利的冰刺万箭齐发。宁时同不慌不忙,巨大的冰罩突然出现,帮他挡掉了攻击后消失不见。
周围围满了围观的弟子,都在安静地看他们比试。
山尖被风雷冰火法术轮流轰炸,五颜六色的光换个不停,二人直打到天黑,人群散了,燕陵游才说:“不打了,你身子不好,不可过度疲劳,我送你回雪苑。”
宁时同才悻悻地从天上飘下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充满了期待:“明日再来?”
“好,但不能这么久,怕你吃不消。”燕陵游微微笑。
“没关系,我现在很好!”宁时同拍拍自己腰间的小钱币,“有师尊给的法宝,都不会痛。”
二人一直走到雪苑门口,燕陵游道:“你真的很厉害,都是自学的?”
宁时同点头:“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进去前,宁时同停了停脚步,又回头:“你也很厉害,今天很尽兴。”
被表扬了!
燕陵游心情忽然前所未有的好,于是他厚起脸皮:“那个……你进去前,我能抱你一下吗?”
说完气氛尴尬了一秒。
燕陵游以为宁时同会直接拒绝。
可宁时同没生气,反而笑了:“明日你打赢我再说。”
宁时同与燕陵游就这么打了三天,始终是势均力敌,二人功力均精进不少,就连围观的弟子们都学会了许多新招式。
但此事终是被师姐知道了!宁时同被叶瑶卿臭骂一通:
“你的毒如此严重,竟然还如此胡闹,倘若乱用术法走火入魔,自是神仙下凡也难救!”
说罢递给宁时同一颗药丸:“这是宁心丹,吃了会暂时封禁你的法术一个月,助你凝神静气。”
宁时同一听后果如此严重,心里其实也有点后怕,连忙仔细跟师姐道了歉,赶紧服下药丸,这才乖乖回去静养。
那日之后,宁时同重回那种天天在房里自己的书的无聊日子。
如此又过了一小段无聊的时间。
仙门大会终于如约而至!
凌霄门虽是仙门之首,但他一门乃是丹修,不擅比试,实际上参加比试的只有境虚门的术修,太微门的器修和净一门的剑修。
大家到齐后,凌霄掌门真仁仙尊缓缓上台,公布了比试规则:
1,每派十名金丹期以上弟子参加比试。
2,各门派弟子需友好相处,比试中不得伤人性命。
3,现场抽签选择对手,认输即为对方取胜,弃权视为认输。
可惜因为宁时同的身体状况还不稳定,最终还是没有被师尊同意上场,眼下他跟清淮仙尊坐在台前,观看比试。
右边是太微门的器修们,他们的弟子身穿轻如薄纱的紫衣,每人拿着一个本命法宝。
中间站着净一门的剑修们,他们个个身穿热烈如火的红衣,踏在剑上像踩滑板似的,身边还有剑气环绕。
宁时同看向最左边——
穿着熟悉的天青色道服素簪,一众弟子中站得最前面的,便是整个境虚门中长得最好看的叶瑶卿与燕陵游。
燕陵游此刻也正远远看着他。
宁时同坐在师尊边上,笑得很好看,还朝他挥了挥手。
初试事实上没什么悬念,燕陵游苦练了这么久,又跟宁时同实战了几天,燕陵游对付别派弟子完全绰绰有余,在淘汰了大部分弟子后,燕陵游不负众望地排名在前十。
比赛还需休沐两日,之后才是决赛。
燕陵游得了空,一早便来找宁时同。
宁时同很早就起床了,他素来作息固定,热衷于锻炼身体,呼吸吐纳完又打了一套太极。
燕陵游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用过早饭,正趴在书桌上看书。
“有事?”宁时同从书堆里抬起头。
燕陵游看着他,忍不住笑道:“我想着我们难得来一趟凌霄门,不如趁今日休沐,去山脚下的集市逛逛。”
宁时同兴趣缺缺,又低下头看书,他一页一页地翻着,还认真拿着毛笔做记录:“不是很想去,我正在研究凌霄门的一本炼丹入门,学会能炼出强身健体的丹药。”
燕陵游笑着拉他,劝道:“你该出去走走,多晒晒太阳,不如今日你陪我去,明日我去求师尊,陪你去凌霄门的藏书楼看一天可好?”
“成交!”宁时同眼睛一亮,当即拍板。
二人换了普通衣服,便出了凌霄门的山门。
山脚那边住着好几个村落的凡人,正逢赶集,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不断,热闹非凡。
特别是西街,挤满了人,据说是凌霄门的真善尊者每日在此施粥渡厄,救济穷人。
听着百姓们对凌霄门感恩戴德,赞不绝口的话语,宁时同心道这个凌霄门还真是个活菩萨!
他素不喜人多,便和燕陵游选择了人少一些的东街。
燕陵游看着宁时同,拍了拍钱袋:“今日宁师兄想要什么,全都我请客!”
“这可是你说的!”宁时同也不拒绝,微微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那我可要多买一些!”
吃的是不能买了,他们修士有自己的食物,吃不了凡人的东西,但倒可以买些新奇的小玩意,衣物或者书。
二人百无聊赖地逛了几家书店,里面大多数是一些对凌霄门歌功颂德的书籍和民间话本,宁时同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决定去逛小摊。
街上满街琳琅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宁时同却都看也不看,唯独被一个捏面人的小摊吸引住了,他拉着燕陵游走过去,像个孩子:“这个这个,燕师弟,快,买这个!”
“二位客官,您看看,要个什么样的面人?”老板一看有客上门,笑得开了花。
“那就,捏一个他!”宁时同眼睛亮亮的,仿佛有星星在闪烁,他想了想,指了指身边的燕陵游,然后指了指自己,“捏一个我。”
这话听起来真像一双道侣。
燕陵游正想着,心里暗暗涌上一股子甜蜜,却听见宁时同掰着手指接着说:“还要捏个师尊,师姐,大师兄,二师兄,韩子方,韩子康……”
燕陵游: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回去的时候,宁时同手里拿着一大把面人,左看看又看看,乐得像个傻兔子。
“你就这么喜欢面人?这是骗小孩子的玩意儿。”燕陵游看他开心,心情也不错,“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就买几个面人,不会觉得亏吗?”
“不亏,我就喜欢这个,小时候就喜欢,但那时没人给我买,我只能在一旁看着,只有羡慕的份。”宁时同说着说着,突然间好像有点难过,但随即又笑起来,“谢谢你,今天买了这么多给我,我圆满了!”
“你还真容易满足。”燕陵游无奈地摇了摇头。
宁时同微微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抽出师姐的面人,递给燕陵游:“师姐,对你很重要吧,你亲自送给她,她一定会很感动的!”
“是很重要。”燕陵游沉思着接过来,仔细打量着面人,认真道:“我从小是个孤儿,那时候,我每日流浪街头,又脏又臭,只能捡些残羹剩饭勉强果腹,运气不好还会被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孩拳打脚踢取乐,如果不是师姐下凡历练,把我捡回去,我只怕早就饿死街头,故而师姐于我,就像亲姐姐一样。”
闻言,宁时同心道自己之前居然猜错了:“原来你不是喜欢师姐?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师姐!”
“喜欢师姐?你怎么会这么想?”燕陵游问。
“我之前看你都比较怕她,而她也都会比较亲密地喊你名字,而不是叫师弟。”
“只是把她当亲姐姐一般,是亲人,没有那种喜欢。”燕陵游回答。
“那你现在只喜欢我?”宁时同眨眨眼,突然凑近了燕陵游。
“嗯,只喜欢你!”
太近了,燕陵游看着宁时同清澈的双眸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脸,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
“噗……我逗你的!”下一秒宁时同就破功了,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举起双臂,“什么叫喜欢?反正我不太懂,我只知道我喜欢看书,喜欢自由,还喜欢活着!”
“我最喜欢活着!”他突然看向遥远的天空出了神。
……
燕陵游拿他没办法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心中莫名有点失落。
良久,他听见自己说:“天快暗了,我们快些回吧。”
宁时同还在把玩着手里的面人,随口应道:“好!”
临近山门的时候,二人隐约听到有人在哭,又往上走了一段,才看见山门边有个小道修正坐在石阶上抹着眼泪,看装束像是凌霄门的修士。
“你怎么坐在这哭?发生什么事了吗?”宁时同问。
那小道修看见有人过来垂问,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拽着宁时同的衣角便不撒手:“我哥哥不见了,我哥哥不见了!”
燕陵游非常不悦:“别动手动脚,有什么事说清楚!”
那小道修被吓到了,颤巍巍地松开手,忍住了哭:“我叫李东湖,与我哥哥李东海,两年前一同拜入凌霄门修道,哥哥天资比我好,修炼比我快,前日他非常高兴地对我说他的境界已经到了金丹期,那天我……我可能是出于嫉妒,和他吵了一架,之后就丢下他自己回房睡觉,可……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玉牌,衣物,书籍全都没了,师兄弟们也都说没有这个人!”
“怎么会没有这个人呢?他是我哥哥呀!我唯一的亲人!我就……到处找,到处找。”
“再后来……师兄们说我有癔症,还把我扔出了山门。”
李东湖说着说着忍不住又伤心起来:“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癔症,我真的有个哥哥,他叫李东海,他不见了!”
不知为何,宁时同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与燕陵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似乎与他想法一致。
“好!我相信你!”宁时同说,“你哥哥的行踪我们先去帮忙打探,你先在山脚找个客栈住下,千万不要着急,且等我们消息。”
“好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李东湖噙着眼泪连连点头。
回了凌霄门,宁时同与燕陵游便将此事禀报给了清淮仙尊。
清淮听后皱起了眉头:“此事听起来的确古怪,但这是人家的门内事,我等外人实在不便插手过问。”
师姐道:“此事会不会与魔修有关?”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清淮想了想,又嘱咐燕陵游与宁时同道:“你们若要调查此事,务必暗中进行,明白吗?”
“弟子明白!”
虽然方才谈话内容比较严肃,但临走时宁时同看见清淮和师姐叶瑶卿拿着自己的面人玩得格外带劲,那个场景还有点好笑。
第二日一早,宁时同与燕陵游便得了首肯,按照前一日的约定,去了凌霄门的藏书楼。
凌霄门的藏书楼与境虚门的不同,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丹修的书籍。
宁时同一本一本翻看着,随口问道:“燕师弟,你说这世上果真有能让人长生不死的丹丸吗?”
燕陵游:“或许吧,不过修仙之人寿命都比较长,也无所谓长生不死,大多只想飞升成仙!”
宁时同又问:“那可有服了能立即飞升成仙的丹丸?”
燕陵游:“没有,但听闻凌霄门有一味非常稀罕的丹丸,叫凌霄珠,服了能大大提升修为,此次仙门大会第一名的奖励便是此物。”
二人正说着,听见门口进来两个丹修,许是没注意到屋内有人,那两人开始小声对话:
“诶,听说没,好像又有几个师兄不见了。真的很奇怪,我记得去年门内招了许多师弟师妹,今年又招了一批,怎么门派人数还这么少?”
“或许有些资质不行被赶回去了,还不想修炼自己下山去了也说不定。”另一人更为谨慎:“大师兄说了,管好自己就好,其他的事情不要瞎打听。”
“好吧。”
宁时同看了一眼燕陵游,凑近过来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看来此事果真有蹊跷,不如我们去弟子房看看?”
暖呼呼的热气喷在燕陵游的耳朵上,他的耳根一下就红了,根本没主意宁时同说了什么:“嗯嗯……好。”
弟子房在凌霄门的最深处,又有结界保护,虽对外说是外人均不可随便进入,但实际上除非是魔修或凡人闯入,结界才会发出警报。
燕陵游与宁时同也是寻常修士,与那些丹修体质未有不同,又各自施了术幻化成了两个寻常的凌霄门丹修,二人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便跨过结界,十分顺畅地走了进去。
前几排的弟子房都是给炼气,筑基期的弟子们居住的,住处有人来人往,有人打水有人练功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
可越往里走,特别是走到后几排给金丹弟子们住的居所,就发现那里萧条冷落,虽然地板都被打扫得很干净,但实际上肉眼可见地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住,而且大多属于老弱病残。
一个脸色发青的丹修看到他们过来,便病歪歪地走出来询问:“你们是新到金丹期的师弟吗?”
宁时同连忙礼貌地点头:“是!”
那人便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点头赞道:“不错不错,你们有资格住在这!”
燕陵游看了看四周,萧条冷寂得厉害,便问道:“这里是金丹期的弟子才能住的地方?”
“不错。”
“我们凌霄门不是修仙第一门派向来收徒众多吗?为何此地会如此冷清,金丹期的弟子少得可怜?”宁时同问。
“突破了金丹期的师兄弟们大都被掌门派出去历练了,只有我们这些身体不好的留在此处。”那人说,“这不是很正常吗?你们也很快会被派出去历练的!”
“原来如此。”宁时同点点头,又问道:“对了这位师兄,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他叫李东海,不久前刚至金丹期,可有搬来过此处?”
“不知道,或许也出去历练了,尚未回来。”
“那不知师兄们都去何处历练?”
“各人有各人的历练任务,我是不知道的。”那人忽然警惕地看了他们几眼,避重就轻地回答。
“……”
宁时同和燕陵游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人嘴很严,看来打听不出什么。
于是,二人便随意敷衍了那个病歪歪的丹修几句,找了个借口,溜进了金丹期修士们的居所内。
弟子房里面的格局实际上和境虚门的差不多,凌霄门也是两个人共用一间屋子。
燕陵游随手推开一间门,宁时同跟着踏进去。
非常平常的摆放,两张相对着的书桌,书桌后面是两盏屏风,里面分别放着两张床,床上的被褥叠放整齐,没有一丝褶皱。
“……怪。”燕陵游皱眉。
“不错……虽然书桌和床铺都故意收拾得很干净,但其实很久都没人住过。”宁时同一边打量,一边用手指摸了摸书桌,上面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因为但凡有人住,巾帕,茶杯这些常用物件总会多少有一些,或留下一点使用过的痕迹。”
“但你看,茶杯,书籍,甚至连笔墨和砚台这些弟子的必需用品都是全新的。”
的确如此。
燕陵游沉思了一会,道:“换一间看看。”
“嗯”宁时同赞同。
二人一间一间地查看,果然,剩下一整排的金丹丹修的房间均是如此。
太干净了,这些房间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二人便打算先离开此处再说。
不想走到门口又遇到了那个病歪歪丹修,他站在角落,远远地看着他们,目光十分阴森诡异。
“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此多的金丹期弟子失踪,凌霄门居然完全无动于衷!”燕陵游小声道。
“但我们目前还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还是先回去禀明师尊再说。”宁时同道。
才到清淮住处门口,就看见凌霄门的真善,真义两位尊者正从清淮仙尊的房中离开。
二人连忙进去,看见清淮正在喝茶。
“师尊,弟子们发现凌霄门确有大量金丹修士失踪,弟子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宁时同道。
“不错,你们来得正好,方才真善与真义两位尊者过来正是来说此事。”清淮道,“他们早前就曾与我们其他三大仙门提及,说门派的圣塔附近总有许多魔修,令大量弟子失踪之事。”
宁时同想起来了,是融焱来抢师姐的那段时间,清淮的确是去了凌霄门商议什么事情,如此看来这个问题似乎很早前就存在了。
很奇怪。
这是宁时同的第一直觉。
似乎还是哪里不对。
“如此看来,此事乃是魔修所为?”燕陵游犹豫了一下,疑惑道。
清淮摇了摇头,放下茶杯:“只能说有这个可能,但我们未知全貌,还是不要妄下定论。”
清淮停了停,又道:“陵游,你明日还要比试,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才是。”
燕陵游看着清淮朝他用眼神瞥了瞥还在一旁沉思的宁时同,顿时心领神会:“是,弟子明白!”
宁时同一夜无眠。
倘若真如真善真义所说,大量金丹弟子失踪乃是魔修所为,宁时同不大认同,首先,以他认识的融焱并不是这样的人,也不像是会纵容手下如此草菅人命,特别是无缘无故专门只杀人家门派的金丹修士这么无聊。
其次,凌霄门在明知道有魔修不断地致自己门派的金丹弟子大量失踪的情况下,还不停地把金丹弟子派出去历练就很说不过去,毕竟能到金丹期的弟子基本上属于根骨不错的好苗子,好歹也会想要保护一下吧?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
天快亮的时候,宁时同才因为太过疲惫迷迷糊糊睡着。
等他醒来赶到决赛场地的时候,第一组已经比完,眼下正巧是第二场燕陵游对战太微门的大师兄连洵,据说此人已经快要突破元婴,他的本命法器那是相当厉害,见识过的没一个不甘拜下风。
站在台上的燕陵游看着台上空着的位置一直惴惴不安,直到看到宁时同匆匆赶来坐好,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过头正视对手的脸。
几声擂鼓响起,在宣布比赛正式开始的那一刻,燕陵游忽然发现自己身处魔界的大街上。
魔界张灯结彩,魔修们各个穿着大红色的袍子,好一副喜气洋洋。
街道尽头是融焱的张灯结彩的黯魂楼。
忽然脚下的路变成了鲜艳的红色,上面还铺满了艳丽的玫瑰花瓣。
人群涌动起来,欢呼声不断。
燕陵游回头,看见穿着婚服的融焱与宁时同携手并肩,沿着玫瑰花路向他走来。
穿着婚服的宁时同比起平日里更加妖娆妩媚,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好看的眼睛微微笑着,满脸很幸福的样子。
这是……
宁时同与融焱大婚?
玫瑰花瓣飘散,甜蜜馥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四溢。
“不,不行!”
“你不要和他结成道侣!”燕陵游喊道。
“不,我喜欢他,我要与他结为道侣。”
宁时同微微笑着,他与融焱手挽着手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走过,走向街道尽头的黯魂楼。
“不行!你给我回来!”燕陵游追着二人跑进了黯魂楼的新房。
他看到二人坐在满是玫瑰花瓣的床上,灼眼的龙凤烛旁,融焱正帮宁时同一件一件地褪去衣衫,准备行那欢好之事。
“不行……这不可能!”燕陵游不敢相信,“你说过,你不喜欢他的!”
宁时同雪白的身体被融焱压在艳红如血绣着金色鸳鸯戏水的喜被之上,一边被融焱亲吻着喉结,一边笑着对他说:“谁说的,我喜欢他!”
……
看着二人恩爱的身影,燕陵游身体发抖气血上涌,体里的气开始顺着经脉逆行而上,直冲大脑。
胸口突然一阵剧烈绞痛,喉头一阵腥咸,顿时吐出一大口血。
血滴落在玫瑰花瓣上,有种别样的凄惨。
他要走火入魔了!!!!
不知何处而来的一阵风吹过,花瓣随之飘起,在他眼前打了几个旋。
突然间,燕陵游耳边响起那日宁时同的声音:
“什么叫喜欢?反正我不太懂,我只知道我喜欢看书,喜欢自由,还喜欢活着!”
不对,这不是真的,宁时同素来自由,他说过他从未喜欢融焱,他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又怎么会与融焱成亲!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幻境!
燕陵游忽然一阵火大,即便是幻境,他也绝不允许让宁时同与他人结为道侣!!!
此刻,大家都紧紧盯着擂台上的两个人,比试伊始,太微门的大师兄就祭出法器罩住了燕陵游,随即燕陵游便仿佛被魔怔了一般,不仅一动不动,神情诡异,又过了一会,不知为何还突然捂着心口吐了一大口血……
宁时同紧张地看着台上的人,心都揪起来了,手指紧紧攥起来,手心也隐约出了汗。
燕陵游,你到底在搞什么?揍他啊!宁时同在心里呐喊。
可燕陵游始终一动不动。
眼看着比试时间要到了,清淮也皱起了眉头,而连洵控着法宝,脸上俨然已经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其他围观的师兄弟也都纷纷坐不住了,相互窃窃私语起来。
“燕师弟这是怎么了?”
“不会被法器困住不能动弹了吧?”
“看着像要走火入魔了!!”
“诶呦,糟了,这可怎么办啊!”
宁时同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感觉自己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突然,燕陵游眼睛一瞪,抬起头来大吼一声!嘴角的血渍还未干涸,眼睛却红得吓人。
一道火焰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连看台上的宁时同都眯起眼睛,火焰灼热而有力,连洵连人带法宝被击飞了出去,但他反应快,及时稳住了身形,人没有被摔出擂台,但那法宝却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连洵心疼地看了一眼碎掉的法宝,恨极地盯着燕陵游,刚想从袖中再拿出一件法宝,却被飞身上前的燕陵游一拳击中了右眼,随后是左脸……
这下,看台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擂台上燕陵游徒手殴打连洵。
太微门的掌门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斗法怎么,怎么……打起来了?”
清淮有些尴尬:“这……”
宁时同也不明就里,他总觉得着燕陵游的模样像是气急了在发泄。
擂鼓一响,燕陵游胜了。
燕陵游这才松开连洵,冷哼了一声扔下满脸青紫的连洵走下了擂台。
宁时同舒了一口气,连忙跑过去,一脸担心:“没事吧?刚才在擂台上我看到你吐了好大一口血!”
燕陵游拍了拍灰尘,朝他温和笑了笑,仿佛刚才暴力打人的另有其人:“一时气血攻心,眼下没事。”
随后几位掌门也匆匆赶了过来,清淮为燕陵游把了把脉,道:“受了点内伤,但无大碍,休息几日就好。”
宁时同点点头,这才放心。
这时,几个跑过去扶起连洵的太微门弟子中有一人站起,愤愤地骂起来人来:“燕陵游,你太不要脸,堂堂修士,本应以道法取胜,可你竟在比试中对大师兄施以拳脚,简直粗鄙不堪!”
燕陵游懒得解释,本不想理会,却被一只手拉住,扯到了身后。
只见宁时同转身回口:“燕师弟不过是让连师兄受些皮肉伤拖延时间,不让他再祭出法宝而已,若用雷法,你们连师兄只怕此刻已经焦了!更何况比试中又未曾明示不可使用拳脚,你们这般恶言相向,莫非输不起?”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无可反驳!虽然当时自己只是生气想揍他!并没有想其他。
燕陵游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把自己挡在身后为他抱不平,心中莫名甜蜜,不自觉微微笑了。
清淮假意拉了拉宁时同,尴尬道:“小徒任性,各位见笑了。”
太微掌门笑道:“这位小友说得没错,确是我们太微技不如人,清淮仙尊徒儿个个天资出众,聪明伶俐,还能够随机应变,真是教徒有方!在下佩服,佩服!”
凌霄掌门见此场景,也笑道:“是啊,我们几派同气连枝,比试也是为了激励弟子们上进,切不可本末倒置,反而伤了和气。”
刚才骂人的太微器修红了脸,也便顺势而下,走过来作揖:“二位师兄,方才是我一时气急口不择言,冒犯了,还请二位多多原谅。”
宁时同拍拍他的肩,大方道:“无妨无妨。”
燕陵游心情甚好,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宁时同的侧脸,越看心中越欢喜,也就随便点了点头。
真仁仙尊笑道:“如此甚好!”
那器修这才松了一口气,谢了又谢,才与其他器修扶着脸肿得看不清表情的连洵走了。
宁时同又道:“师尊,下一场乃是师姐对战剑修弟子凌桦,燕师弟不如先与我们一同观战。
“嗯~”清淮看了看二人牵着的手,给了燕陵游一个赞许的眼神,笑着答应了,随即同其他仙尊一同回看台,准备继续观看接下来的比赛。
燕陵游拉住宁时同:“擂台要收拾打扫,师姐还要过一会,你先随我来,我们等下再回去。”
宁时同道:“去哪?”
燕陵游道:“我胸口还有些闷痛,不如趁此间隙,先陪我回房拿些师姐配置的药丸服用。”
宁时同不明就里:“那你自己回房去拿,我去师尊边上等你?”见燕陵游拉着自己的手不撒开,又问“你很严重?去趟房间还需要我陪?”
燕陵游拉着他就走,哄道:“是!需要你陪~走罢!”
房门一关,燕陵游就把人紧紧抱住,宁时同愣了一下:“燕师弟,你这是干嘛?”
燕陵游抱着他,呼吸有些不稳:“我就是吃醋。”
宁时同推了推他,没推动:“什么意思?”
“你真觉得我是因为拖延时间才动手打连洵?”
“不然呢?”宁时同有些莫名其妙。
燕陵游闭上眼,感受对方的身体的温度和心跳,和梦镜中并无二致。
“他用法宝窥人隐私,欲激我走火入魔,实在无耻,我忍无可忍才打了他。”
“窥……”宁时同立刻反应过来,身子僵了一僵,“不会……和我有关吧?”
“嗯,看到你与融焱成亲,还洞房花烛!”
宁时同脑子大大闪过“无!语!”两个大字,脸一下子就红了,骂道:“连洵他……有毛病吧!”又拍了拍燕陵游的背,尴尬道,“那是幻境,当不得真!你快忘了!”
“可我吃醋,幻境也不行!”燕陵游竟还委屈上了,把头伏在宁时同的肩上,跟个撒娇的小狗似的。
宁时同哭笑不得:“那你都把人家揍成猪头了,还想如何?”
“讨回来!”
宁时同刚想问怎么讨,燕陵游就忽然按住他的后脑勺,突如其来地低头噙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实在太突然,宁时同身体上和心理上都还完全没有准备,瞪大眼睛懵了好一会,可就这一会,对方滚烫又火热的舌尖趁虚而入,轻松穿过齿间,一下一下试探着触碰他滑软的舌尖。
二人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而凌乱,身体凑得很近,此起彼伏的心跳交织在一起,清晰又暧昧。
因为大家都去看比赛了,周围十分很安静,能清晰地听到舌尖搅动发出的水声。
宁时同被亲得呼吸困难,推又推不开,一时气恼咬了对方一口。
燕陵游没吭声,竟默默忍着,仍未放开他的双唇忘情地吻着,顿时二人口中多了一丝腥甜。
宁时同怕真把人咬坏了,最后还是心软便放弃了挣扎。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亲就亲吧!反正燕陵游长得这么好看,宁时同觉得自己也不至于是吃了多大亏。
二人缠吻了许久,直到宁时同身子都酥麻了,燕陵游粗喘着才松开他的唇,但并没有放开他,而是又顺着脖颈一路向下亲吻,最后轻轻舔舐他的喉结。
宁时同从未与人有如此亲密的动作,毫无经验的他被燕陵游亲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地也起了反应。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只怕也会控制不住,从而真的和燕陵游发生点什么实质上的关系……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哑着嗓子骂道:“亲够了没。”
燕陵游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火了,见他生气,这才赶紧放了手。
他的下唇内侧被宁时同咬破了,看起来有些红肿,看起来非常可怜。
“幻境中虽有我,但与我何干?”宁时同脸上的绯红还未散去,可表情都是恼火,“燕师弟把我骗到此处就是为了轻薄我?”
“不,不是……”燕陵游心中慌了一下,方才的缱绻顿时烟消云散,他连忙摇头,“我……”
宁时同瞪着他,知道他解释也不出什么,便给他台阶下:“到底吃不吃药?”
“吃,吃的!”燕陵游缩了,赶紧去柜子里拿出药丸,老老实实吞吃了两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