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寻快四岁了。
她可认认真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全家人最疼最宠的就是她,就连一向不喜欢我的大妈也不例外。
她漂亮可爱的小模样儿,精灵古怪的小性格儿,还有那一撒起娇来就嘟嘟的小腮帮儿,无一不让人疼到心坎里去。谁也不忍心让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中出现哀愁,谁也不忍心让她红艳艳的小嘴角儿往下撇。
她的外公更是把她宠上了天,要什么就给她买什么,我说了多少回都不听,直说孩子还小,宠不坏。
无争郎也不用说,只要小凤寻用她那软软的童音叫他一声:“爹爹!”他就立马抛弃原则,举白旗投降。
只有我还能管管这个小坏蛋,别瞧着她一副精灵可爱的模样儿,皮起来也很让人头痛呢。只要我板起脸叫一遍她的名字:“言凤寻!”她就不敢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
“金翅”的生意一直不错,如今请了两名员工在看店,我们夫妻只负责制做成品拿到店里去卖便是。
有时间,我们会带着孩子去世界各地旅游观光───无争郎说我们都年纪大了,他想要在有生之年,多见识见识这个奇特的世界。
这两三年,我们去过不少地方,像是埃及、罗马、法国、瑞典我们去的都是一些有名的城市,每到一处便拍下照片做为留念。
呵呵想起无争郎头一回搭飞机,还真是令人一辈子都想笑。
他虽然力持镇定,但随着飞机的起飞,他的脸色白得堪比窗外的云朵。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抓起前座椅背处的袋子呕吐起来,我一边拍他的背,一边问乘务员要冰水。回程的时候,他死活都不愿意上飞机,说是要骑马回香港。
老天,隔着一个大西洋,要怎么骑马回去呀!
我解释到口水都快干了,他才无可奈何地屈服。
一路上,他不停咀咒那架该死的飞机,咀咒这个咀咒那个,一直碎碎念了几十个钟头,直到飞机落地的前一秒钟都不肯住口。我对周围的人好抱歉,只能不犊旎断地以眼神向人家saysorry,好在头等舱那一天乘客不太多,要不然我们一家三口恐怕会被人家扔出机舱外。
第二次搭飞机,是在我半恐吓、半威胁的情况下,他才肯的。但那一回好了很多,他不再吐,也不再碎碎念,因为我们包起了一整架飞机───我可不想再跟人不停道歉───机舱内布置得彷如自己家里一样,他便没那么紧张。
又这么来来去去地搭了好几次包机,再后来,我们搭普通客机时,他也就不会紧张了───他要是还紧张,我便只好放弃陪他环游世界的想法,那费用实在太昂贵了!
我想,我们的生活是休闲而奢侈的,多少人还在为口奔驰,我们却可以什么都不用操心地到处去玩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今年圣诞节,我们预订了机票去夏威夷吃烧烤。
原本爹地和他的三位夫人都要去的,但是临上机前一刻,大哥来电话,说是公司里出了急事,他们便只好取消行程,只剩我们一家三口去完成这趟旅行。
夏威夷已去过好几次了,无争郎那个大色鬼特别喜欢坐在海滩上欣赏各式各样的泳装美女───我严重怀疑这一回他提议去夏威夷过圣诞,也是为了这个。
坐在宽敞的头等舱,手里拿着红酒,无争郎闲闲地看着沙滩女郎的海报。
我翻个白眼。
真是够了!他难道就不能看在女儿正坐在他身边的份上,放下那几页纸吗?
“爹爹,这个姨姨的唇彩好漂亮,我也想要!”小凤寻着迷地盯着海报中的女人,对她的父亲说。
“嗯,回到香港叫妈咪带你去买!”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随口敷衍地道,眼睛仍直勾勾地看着女人的乳沟。
“言无争,你给我差不多一点!那张海报真的有那么吸引你吗?”我压抑着自己的坏脾气,不想在女儿面前失控。
那个混蛋终于肯抬头看我一眼,裂开嘴,露出两排白牙,笑着道:“不看报纸要做什么呢?时间还长着呢,呆坐着很闷!”
“你的意思是,陪着我和女儿令你感觉很呆很闷?”
“呵呵,当然不是这么说!不过总不能老望天花板吧───咦,那是什么?”他凝住笑容,奇怪地看向机舱顶部。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呃?怎么好像有一条细线?机舱顶不会没擦干净吧,留下一条污迹?想也知道不可能!那么那是什么?
“裂缝,是裂缝!”无争郎脸色变了,抓住我的手臂吼道:“是裂缝!懊死的!是裂缝!”
我吓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人,快来人,飞机出问题了!”
乘务员迅速来到我们身边,语气轻柔地安抚我们,并说明,其他乘客已经被我们騒扰到了。
“騒扰你妈个鬼!”无争郎骂着粗话,扳起那乘务员的脸,逼使她朝机舱顶望去,在她耳边吼道:“你眼睛如果还没瞎的话,应该看得出那是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快去,蠢货!”
那乘务员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跌跌撞撞地朝驾驶舱跑去。
头等舱的乘客都看见了那条缝隙,开始慌乱起来。
很快,广播里传出播音员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很抱歉地通知大家,我们搭乘的这架飞机由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机件故障,必须紧急降落在太平洋海面,请大家在座位上坐好,并跟着乘务员的示范”
小小的机件故障?混他的帐!明明是要死人的大事好不好!
我和无争郎低咒着赶紧把女儿安置好。
数名乘务员走出来,逐一为每位乘客检查安全带,并教我们做紧急迫降时需要做到的一系列准备功夫和动作。
飞机已经在下降,以飞快的速度。
我和无争郎不时抬起头望向那条越来越长的裂缝,心里忐忑不安。
我们会平安降落在大平洋海面吗?天啊,现在可是十二月份!而且那条裂缝能坚持到飞机降落吗
小凤寻已经穿好了救生衣,我把降落伞也给她背上───虽然明明知道那根本就没有用,她连怎么打开降落伞都不会,背了又能怎么样?可我还是给他们两父女都装置好了这些,只为了那毫无可能的希望───也许老天爷会怜悯,令降落伞在千均一发之际自己打开。
上帝保佑!如果此番在劫难逃,请怜悯我的女儿还不到四岁!我愿用我生生世世的幸福换取小凤寻的平安,上帝保佑!
“爹爹───”小凤寻害怕地小声叫道,她依照指示用双手抱着头,身体呈圆球状。
“寻儿,不怕!妈咪和爹爹都在你身边!勇敢些,不要怕!”
飞机几乎是以三十度的角度向下俯冲。
“喀”地一声轻响。
我们都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心里“哄”地一下乱了。
眼前白光一闪,强大的吸力将我吸了出去,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便在巨大的气压中失去意识
冰冷,刺骨的冰泠。
妈妈咪呀,被子怎么这么薄啊?
我伸出手到处抓被子,却只抓到一些流质的东西。
忽地睁开眼───哇哇哇!我怎么泡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