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三看着洛倾辙的身影在光影的尽头,低头看了已然尸身冰凉的洛麒筠一眼,眼中的痛楚几乎要化成泪水滴落下来。然而,他终是没有。
叹了一口气,守着洛麒筠的尸身坐了下来。
离三不知道已经在这地下行宫里呆了多久,洛麒筠的尸身都已经开始出现了轻度的腐烂,散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离三封了自己的五识,闭目在洛麒筠身旁打坐。
他这一世,最不能负的就是洛麒筠,最不该负的就是洛倾辙。
洛麒筠于他有救命之恩,洛倾辙于他却又有知己之谊,如今年,他舍了旧主,已是不忠不义,若再牵连新主,则万死也再难辞一身罪业。
他已有赴死之心,只等王爷给他一个契机。
几日水米未进,离三已经是心神疲乏,洛麒筠胸口的血已经在地上凝固成一滩深褐色的血痂。离三不敢去看旧主死状,便以笼边的丝幔遮盖住,自己只入冥思。
时间仿佛在这座地下行宫中定格住了,离三只觉得自己的无感一日迟钝过一日,腹中空乏的感觉几乎要将他活活逼疯。他却不能死,也不敢死,因为他答应了王爷,担下这弑君的罪业,绝不牵连他半分,如若他此时死掉,此时在动荡的朝廷中苦苦周旋的王爷定会被那狼子野心的外戚扣上弑君的罪名,借此除掉。
离三在等,等王爷带着御林军来这里,然后他伏罪,将这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那时,王爷便不会再忧心了把?
虚弱到极点的离三此时居然笑了一下。
如此便好,黄泉路上,他定然不会放洛麒筠一人踽踽独行。这如画江山由王爷来坐,他也没什么好放不下心的。
混混沌沌的又过了几日光景,离三突然听到笼上铁锁打开的声音,他却没有力气去抬头看,只等有人走到近旁,看见那人藻靴上绣着一只凰鸟时,才以极低极低的声音叫了一声,“王爷。”
洛倾辙往他嘴中灌了一碗苦涩的药汁,离三顺从的咽入喉中。
就算是王爷喂的是一碗毒酒,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恩赐了……
绷了许久的心神一松,只此跌入了黑暗中……
再醒来时,离三发觉自己还身在金笼中,地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丝缎,而洛麒筠的尸骨已经不在了。空气中的腐臭已经被一股浓郁的麝香取代,离三以手撑地坐起身来,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只着一件宽大的绛色锦袍。
“离三。”耳边突然传来清冽的声音。
离三一转头,便见身着墨色宽襟刺纹蟒袍的洛倾辙站在身后,立时跪下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勿需多礼。”洛倾辙手上抓着那柄玉骨扇,神色已恢复成以往矜贵清冷的模样。
离三开口道,“王爷……”
洛倾辙挥手止住他的话,“离三,你可知本王为何要留你?”
离三垂首,“奴才不知。”
“如今朝局动荡,夷寇又虎视眈眈,本王不得不对外宣旨,说皇上抱病宫闱。”洛倾辙顿了一下,方才道,“这也只是缓兵之计,只能暂时稳住局势,皇上暴毙一事终不能一直瞒下去,所以……”洛倾辙定定的看着离三,“离三,你现在还不能死。”
离三呼出一口气,“奴才知道了。”
“离三,本王定然不会亏待你。”洛倾辙将离三从地上扶起,道,“但,本王也不能负了这江山。”
离三微微一笑,“王爷,奴才这一条贱命,算不得什么,能为王爷排忧,这一世也是够了。”
洛倾辙神色动容,“离三,本王会竭尽全力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