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云深无雁影一(1 / 2)

国丧百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百日未过之时,塞雅便生了个漂亮的男孩。等国丧一过,没几日便是孩子满月了,虽然仍旧不好大肆铺张,但这毕竟是骥远的长子,也算为了老夫人开心,骥远还是在府中摆了个小小的家宴,请了一众亲戚朋友前来,同喜同贺。

前来祝贺的亲戚里,有努达海那边的,也有雁姬这边的,当然还有塞雅父母家的亲戚。本以为国丧刚过不一定会来太多,却没想到有许多平日并不怎么亲近的亲戚也有赶来的。兴许有看着骥远前途无量的,有瞧着赫舍里家位高权重的,也有对承泽亲王生出攀附追捧之意的,百样人有百种心思,凌雁对于这种状况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想法,毕竟现实就是如此。

说起来这满月酒宴里,最为奇特的就是硕塞和努达海的存在了,这新生孩儿的爷爷不是奶奶的丈夫,在这大清朝里也算得上是少见的奇事一桩。不过这一家子曾发生过什么事儿,就算是京城里的百姓,都不见得还有不知之人,更何况这与当事人都搭得上关系的亲友呢。

传闻总是有真有假,但主流舆论毕竟是一直站在骥远和雁姬他们这边的。人们都知道原来的将军夫人是怎样的隐忍退让,若不是曾救了三阿哥一命,恐怕也难逃被那位曾经的格格抢了丈夫再抢走正妻之位的下场。而关于骥远和珞琳曾与新月的纠葛,私下里也并非没有传闻。事到如今,这母子母女三人还能表面客气的邀请努达海来参加孙子的满月酒宴,在许多人的眼里,已是仁至义尽了。

再对上努达海,无论是他曾经的行为还是他如今的身份,都没有人会再对他青眼有加。低调的人对于他也就装作看不到,张扬些的人已毫不吝啬的送上鄙夷目光,好在大家总算都看着主人骥远的面子,没有人当面把不屑话语抛了出来。

不过,饶是如此,努达海依然如坐针毡。

骥远大婚之时,亲友们对这些事虽然也有听闻,但毕竟被皇上和太后一手压下,也无人敢再提起。努达海那时也不曾觉得自己和新月的真爱有错,所以对大家的异样眼光和窃窃私语都不曾有太过清晰的感受。

现在却是完全不同了。距离大军回京的日子虽已过半年,但今日却是努达海被贬之后出席的一个盛大宴会。他这几个月里,已渐渐想通了自己曾做过的事情是怎样的糊涂,此时面对着众人的鄙夷和藐视,无论是一个眼神或者一个轻哼的鼻音,都轻易的让他顿感无地自容。

什么请求骥远和珞琳的原谅,什么找回从前家庭的和睦,事到如今,他已清楚明白自己有多可恶,再也没有一分的勇气敢去奢求儿女的原谅。他甚至觉得,如果让他站在儿女的位置上,他对待自己会比这一双儿女更加无情。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也觉得自己不该被原谅,甚至没资格去请求别人的原谅。

努达海就这么越想越悔恨,转眼又瞧见一旁硕塞和凌雁亲昵恩爱的模样,再想起今日刚到骥远府中之时见闻的事情,越发的心酸自惭难耐。

今早努达海刚到之时,见将他带往正厅的小厮面带不耐,他便让其离开去忙,自行向正厅走去。只是经过偏厅不远时,却遥遥看到雁姬正和一年龄相仿的妇人闲坐说话,他便不由自主慢下脚步,漫不经心的走到廊下窗边,侧耳倾听起来。

那坐宾客位置的女子努达海过去也曾见过几次,乃是索额图生母、雁姬继母的哥哥家的女儿,份属雁姬的表妹。这位纳喇氏的女子,生的温婉清丽,却也是个可怜人儿,她早年亦曾嫁得一位将军,可那位将军新婚不久便出征战死了沙场,之后她便还了家,一直未再嫁。

此时她同雁姬在偏厅说话,努达海倒也未觉不妥,乃是因为看到雁姬,他才情不自禁得移步至此。不过待走近之后,听到二人所谈内容,努达海却陡然惊住。

也不知道二人已经谈了多久,此刻凌雁并未开口,一直闲坐淡笑饮茶,只是那纳喇氏在柔柔弱弱得说着:“雁姬表姐被指给姐夫,妹妹当真是羡慕不已,可惜妹妹没有姑父这样位高权重的阿玛,纵然多年来蒙姐夫垂怜,多加照拂,却不及表姐福根深厚,终能入主王府。”

听到这里,努达海才猛然想起,呐喇氏的亲姐姐,正是承泽亲王硕塞故去的嫡福晋,这位纳喇氏,亦是硕塞的表妹。如今听这纳喇氏的意思,竟是早已对硕塞情深意重,而硕塞对她,也并非无意。想到这里,努达海却骤然有些为雁姬愤愤不平起来。雁姬还未同硕塞完婚,这女子便这样挑衅,硕塞若是令雁姬受这种委屈,雁姬今后能得到幸福吗?

努达海心中愤怒,但还是生生忍了下来,且听雁姬仍然浅笑闲闲回复:“纵然是太后指婚,也仍需征得王爷意见。若非王爷愿娶,姐姐也未必能嫁。”

凌雁如此一说,摆明了告诉那表妹自己不信她的挑拨,那女子却仍旧似不解般询问:“那姐姐如今同姐夫迟迟未婚,莫不是姐夫不肯?”

纳喇氏柔柔弱弱的样子,怯怯细细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是暗箭伤人,努达海此刻方觉得真是人不可貌相,即便是柔弱的女子,也未必真的单纯无辜。努达海在窗外偷偷瞧着,越发的有些心痛雁姬被这样的女子刺伤,又不免也觉得硕塞似乎不珍惜雁姬,迟迟不同雁姬成亲。

然而雁姬却是似乎未将这女子的话往心里去,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淡笑着说:“这就是我同硕塞之间的约定了,不劳妹妹挂心了。”

努达海没听出这话里凌雁的怒气,纳喇氏却是听得出来的。从王爷到硕塞,这称呼的改变,听到纳喇氏的耳里,便是裸的示威。

纳喇氏绞紧了手中的绢帕,紧咬下唇,仿若委屈至极,而此时余光却瞄到了门外,然后便换上更加委屈可怜的语气道:“姐姐这样说,叫妹妹何其伤心。妹妹也不求什么什么名分地位,甚至连姐夫的心也不求一分,妹妹只是在心底放着姐夫、念着姐夫而已,难道这样姐姐也不许么?姐姐这样真是太残忍了”

纳喇氏忽然演戏一样的台词,叫凌雁和努达海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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