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进去,一直往下走,竟是一个宽广的地下室。
这地下室应该是在杜兰香被赶走后才修建改造成的,里面有许多用木甲术做成的东西,还有不少齿轮。
有七八个人在这地下室中忙碌着,并没有发现有人潜进来。
红线躲在一个木甲机关后面,小心观察,到处弥漫着无法掩饰的腥臭之味,壁上还有一条条黑色血管似的东西游走流动。
这些诡异的血管如同蛛网一般,从顶壁铺开,并与中心处的一个白玉晶壁相连,这晶壁被雕成八边形,暗合八卦,中间还有阴阳流转的太极图案。
在这晶壁两边分别嵌着一个小池,池内都有红水翻涌,只是左边的散出寒气,右边的则因为沸腾而滚着水泡。两个小池之上分明吊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这两个孩子被倒吊在那里,手腕和脖子处的几个动脉都已被人挑断,血液流到后来,只是慢慢地往下滴,已快要流干。
红线藏在暗处,胸中燃起怒火,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但无疑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
她又仔细看去,见那两个已经濒死的孩子容貌仿佛,就算不是双胞胎,也必是兄妹或是姐弟。
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走到晶壁之前,道:“他们的血已经放光了。大师,实验是否可以开始?”
另有一个僧人走到黑袍男子身后,这僧人不但又黑又瘦,僧衣的式样与中原的佛门弟子区别很大,便连眼珠也是黄色的,显然是个番僧。这番僧点了点头,取出一个圆球置入晶壁上的凹槽,再退了两步,念出让人无法听懂的梵语。
那一寒一热的两个小池里,立时有血水沿着细细麻麻的水槽吸入晶壁,晶壁里的阴阳图案开始互相流转,旁边的八卦玉蝉也以奇怪的韵律幻灭不休。
阴阳图案越转越快,连晶壁上的圆球也幻出了光华,这圆球的形状暗含阴阳之道,一半金黄,一半银白。
那些血水全都注入阴阳图案,又再射出赤与白两色光束。只听一声轻响,那圆球的上空幻出一副奇妙的画面。
不知怎的,红线觉得这般情形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再仔细看去,却见那画面之中尽是风沙,时静时止,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黑袍男子眼睛一亮:“康僧会大师,这便是魔风界内的情形么?”
那番僧还未回答,却只听喀嚓一声,晶壁已现出裂痕,幻境更是一闪而灭。
所有的血水都凭空消失,而阴阳图案和八卦玉蝉也静了下来。
康僧会与黑袍男子对望一眼,一同长叹一声。
黑袍男子道:“至少比上次维持的时间稍长一些。”
康僧会也说话了,只是他说的不知是哪个地方的番语,古怪难辨,红线听也听不明白。
黑袍男子却点了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阴阳流转,乾坤开道,这世上的至阴与至阳之物何其难找,就算找到一些,其材料也都难以支撑我们的试验,除了用禁制和术法强行造出阴阳二气,也别无它法。倒是听说天界中的上元破虚剑和玄元砖都是开天辟地时的混元精金所铸,至刚至阳,而昔日太素天传下的太素赤霄剑,则是至阴至柔,只是别说它们现在下落不明,就算仍在天界,我们总不能到天上去抢。”
那番僧又叽哩呱啦地说了许多,黑袍男子听得极不耐烦。
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喧闹,黑袍男子与那番僧错愕地对望一眼,正要出去弄明白发现了什么事,身边却已有红影闪过,一个少女抢了晶壁上的圆球便跑。
黑袍男子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人会跑出来盗取太极宝玉,勃然大怒。番僧康僧会更是变戏法般的抽出降魔杵,祭在空中直往那红衣少女敲起。
只是红线的剑遁不但迅捷,又是出其不意,番僧的降魔杵击了个空,震得整个地下室轰鸣不止。好在这地下室乃是用极其特殊的材料建成,又附了不少符文禁制,才没有被震塌。
红线已趁机掠了出去。
早在外面传来骚动时,红线便已知道自己杀死的那两个人已经被人发现。
就这样离开的话,不但已经打草惊蛇,而且更是心有不甘。于是她心生一计,想到,不管是卫夫人还是这些来路不明的家伙,霸占此处的目的显然都是为了做那虽然不知是什么却肯定伤天害理的试验。
而那个小球,则多半是这个试验所要用到的关键物品。
“既然如此,我何不将它抢了去,再与那恶婆娘交换解药?”她念头一起,连想也没有多想,马上便窜了出去,将太极宝玉抢了就跑。
那黑袍男子气得七窍生烟,赶紧与番僧一同追去,却又如何追得上她?
红线掠到外头,果然已有不少人拦在那里,她也不再客气,紫绡剑随手一放,发出一声霹雳震响,其中几人已被她一剑刺死,剩下的那些也是面无血色。
她恨这些人既抢了兰姨的住处,又害了她的弟弟小山,还把那些不知从哪抓来的人放血害死,心中冒火,一路冲出去,逢人便斩,直杀得那些人狼狈四窜。
她杀出龙宫,沿着来路飞出鉴湖,正要纵剑远遁,头顶却传来一声怒叱:“臭丫头,竟然跑来送死。”
一团黑雾从天而降。
红线抬头一看,借着月光看到拦在前方的正是那卫夫人,又知道她放出的黑雾是有毒的,于是将剑往下一劈,一道道水柱腾起,将那团黑雾冲散。
红线寻着空隙纵上云端,在夜色间凌风而立,翩跹若燕。
那黑袍男子跟番僧也出了水面,康僧会朝卫夫人指手划脚地叽哩呱啦了一番,卫夫人却是根本听不通。那黑袍男子看着卫夫人道:“太极宝玉被抢去了。”
卫夫人面容一变:“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
抱怨归抱怨,事到如今她也无可奈何,于是跟在黑袍男子和番僧后头飞上夜空,将红线围住。红线一手托着太极宝玉,一手持剑,俏眉倒竖:“你们要是敢动手,我就先把这东西毁了。”
卫夫人冷哼一声,道:“如果敢毁了它,那你就等着替杜兰香和她儿子收尸。”
红线恨恨道:“把救我弟弟的解药送上来,我就把它还给你。”
卫夫人皱眉:“解药我刚才已经给了……”
“我说的当然不是那一个月服一次才能活下去的解药,”红线冷冷地道,“如果小山不能痊愈,你们也别想我把这东西还给你们。”
“原来你只是想救人,”卫夫人嘿笑道,“那你早点说嘛。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们自然会把解药送上去,又何必打打杀杀的?要知道,你师父跟我们可是……”
红线见这女人突然提到师父,不禁也心中好奇,想知道师父怎么会跟这些恶人认识。
卫夫人故意顿了一顿,吸引红线注意,而在红线后边,那黑袍男子已化出分身,悄悄接近红线。
只是还没等黑袍男子的狡计得逞,红线的嘴角已是撇过淡淡冷笑。
卫夫人心知不好,刚想提醒那黑袍男子,红线便已振出一剑,剑光冲天而起,再以华丽的曲线直折而下,似慢实快,竟让那黑袍男子避无可避。
黑袍男子惨叫一声,跌入水中。
卫夫人脸色终于变了,她虽然知道红线的剑术乃是得自太一东皇的真传,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竟是如此了得。那黑袍男子师出长白山鬼迷宗,分身化影之术与众不同,却仍是被红线轻易地看出玄虚,一剑就把他杀了。
红线瞪着卫夫人:“不要再跟我弄名堂。”
卫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虽然对被人要挟心中不愤,却又想到:“这丫头本事不小,要想从她手中抢走太极宝玉只怕不太容易,真要被她把宝玉毁了,不但耽误了公主的大事,能不能再做出一个新的,也难说得很。杜兰香就算救回了儿子,她怕我报复,估计也不敢多事,至于这丫头,袁老爷子说他已经跟这丫头的师父达成了某种默契,公主也交待过我暂时不可跟他们师徒起冲突,倒不如让她一让。”
无奈之下,她只好忍气吞声地道:“好,我这就下去拿解药,你在这等着。”
红线道:“放心,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卫夫人又向那番僧看了一眼,示意他看住红线,这才向湖底落去。
那番僧瞪着红线,眼睛眨也不眨,红线见他长相怪异,那两个黄色眼珠子在夜色下瞪起人来还带着荧光,很是有趣,于是干脆也跟他对瞪起来。
过了一会,卫夫人飞了出来,将一个药瓶抛给红线:“这是由巽宫净水炼制出的解药,只要把它给你弟弟喝下去,他的毒自会解了。”
红线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拿假药来骗我?”
卫夫人淡淡地看了远处的山岭一眼,道:“这种事一下子就能揭穿,我又何必去骗你。”
红线也知道杜兰香正藏身在那里接应自己,于是在卫夫人和番僧的监视下小心移了过去。
杜兰香现出身来,飞到红线身边,接过药瓶打开闻了一闻。她做了数百年的地方神灵,自然也有不少见识,知道这解药应该不假,不由面露喜色。
红线向她低声说道:“兰姨,我在这里多留一个时辰,你给小山服下解药后就马上离开,省得他们再找麻烦。”
杜兰香点了点头,借传音之术向红线说道:“我会带着小山搬到勃海去,被天庭分封在那里的龙神是我父亲。你也小心一些,事情结束后记得去勃海找我们。”
杜兰香生怕卫夫人反悔,不敢多做停留,化作螭龙带上解药走了。
红线仍然仍然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