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江晚芙也跟着性命难保。
两下里一权衡,江夫人想,的确,还不如就先把江晚芙嫁出去,说不准是一条生路,她也确实不想把江晚芙的生路堵死。
但这门婚事在定下之时,便没有得到过江晚芙的应允。
她知晓要被江夫人打发出门了,说什么也不肯,哭天抹泪儿地就上江夫人这里来哀求。
她也自知,以师远道如今对她的态度,是绝对不可能再有一丝心软的,唯有江夫人,看在自己也算是江家仅存的骨血的份儿上,说不定会有些微动容。
江夫人是她唯一的机会,是她救命的稻草,她焉能不抓住。
可她也低估了江夫人的绝情。
江夫人被她求得无法,叹了一息,伸手从地面搀扶起江晚芙,拍了拍她的肩,惋惜不已:“芙儿,先前你对般般做过的事,委实太过分了一些,我这心里很难放得下,原谅你,既是对不起般般,也是对不起自己。”
江晚芙一听,心凉了半截,眼泪直在眼眶之中迂回打转,她睖睁地箕踞于地,错愕地望着面前陌生的姑母。
“姑妈,连你,你也不疼芙儿了么?”
她的眼眶通红,一声一声如杜鹃泣血般凄惨。
“少时芙儿是不懂事,是阿娘那般教导,芙儿才有样学样。可是,可是后来芙儿来了侯府,我再没有那样了……般般姊姊要打我杀我,芙儿都认,可你们不能这样将我嫁给痨病鬼冲喜啊,姑妈,我若一辈子守寡,就完了……”
她才十六岁,她还有漫长的,大好年华。
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做了寡妇,有错吗?
为什么师家当初对她千疼万爱,如今却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
难道那些和乐的时光,母慈子孝的画面,都是假的么?
他们说,她是师家的女儿,为他们带去了许多欢笑,转眼就可以不认了么?
江夫人呢,好似故意逼迫自己硬下心肠,干脆不看她,停了一滴泪在眼中,便转回身去,拂袖叹道:“将她带走吧,好生梳洗一番,送上花车。”
那口吻语气,如同打发一身破烂的裳。
江晚芙呆滞地瘫坐于地,仿佛被抽走了骨头,只剩一滩软烂的肉泥。
被蝉鬓、芜菁等人拖走之时,她也没有丝毫反抗。
她似一尊人性木偶,被拽入暗如深渊的衣影里,从此再也不见了天日。
萨保府派人来结亲的马车很快来了。
江晚芙风光了多年,将自己一身都融入了侯府。
却不想到头来,她出嫁时的光景,会是如此简陋。
本该吹锣打鼓、喧阗吉庆的开国侯府,在这一天,居然是门可罗雀。
为了不惊动汉王的内线,江晚芙是在夜里被塞进的花车,车马行驶起来,低调安静地往萨保府走。
然而,即便已经低调到,花车上只贴了两幅双喜,连一条红幔都没打上,依然引起了叛军的注意。
汉王虽无本领大军推进长安,但与贵妃联手,城中已有一支小规模的叛军四处点火作乱。
江晚芙一路忐忑不安地抠着手指,心中疯狂默念:打进来。打进来。杀了他们吧。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突兀的一道金锣之声,自长安城最高的那幢阙楼上响起,接着又是无数道疾鸣的重鼓追随而至。
那是战时的鼙鼓,动地而来。
耳膜中,除了这鸣金之音,渐渐也交杂进了城楼外的喊杀声。
江晚芙掐着之间的手指,遽然一抖,长而尖利的指甲一瞬划破了娇嫩的皮肤,虎口上撕裂出一道纤细的伤口,鲜血如线渗出。
少女的脸上绽放出诡异的笑容。
迎亲的花车蓦然停了下来。
马车突然停止,江晚芙的身体失了重心,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她的头脑撞上了车壁,磕出一个包来。
捂住被撞肿的额头,江晚芙正要起身,忽然听到车外响起了迎亲队伍的惨叫声,在兵器破空的声音之后。
一个人被砍到在地,撞向车门来,在帘门上留下了一道绯红的血手印。
江晚芙吓得脸颊褪了血色,一片惨然,“啊!”
来不及惊呼,车中钻进了一个身材壮硕的大汉,一把抓住了她腰间的丝绦。
“咦?是个娘儿们!”
车中灯火摇曳,召见了少女身上鲜红的吉服,不断起伏的酥软的胸脯,昭示着她的恐慌。
惨白的脸蛋上,迅速堕下了晶莹的泪珠。
情致楚楚,我见犹怜。
“今夜还有人成婚?”
那人轻挑地一掌托起她的下颌。
粗粝的手指刮擦过她娇嫩的肌肤,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