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九月,桂花飘香,蟹肥膏香。闲来无事,薛皇后命人捉了一篓蟹,又新采雏菊,酿成菊花酒,和甄弱衣在丽正殿中行起了酒令。
就在前几日,周太后将周家家主,也就是周玉明的祖父齐国公周桓召入宫中,当着天子的面,要周桓解下腰间佩玉。而后将玉佩给了一旁的薛皇后,说:“这是我周家的传家之宝,现在孤用它为玉明定下宗妇。”一句话,不仅定下了咸宁公主和周玉明的婚事,还直接越过了周玉明的父亲将周玉明定为了齐国公府的继承者。
甄弱衣没在场,但也能想象到天子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想到这里,甄弱衣心中又是一乐。
薛婉樱在琴棋书画上都极有造诣,有时甚至到了让甄弱衣觉得嫉妒的地步。
薛婉樱用蟹八件拆蟹的间隙,甄弱衣又偏过脸去看她。
她立在八仙案前,倾身剥着蟹。宫中妃嫔,无不在衣饰脂粉上费尽心思,宫正司每月拨给各宫采买脂粉的钱多达万金,但这已经是节俭的时候了,先帝多内宠,那时明渠的水都险些被宫嫔的脂粉堵塞。可薛皇后却从不傅脂粉,也不好华衣。可即便如此,只是一身天青色深衣,也是美的。
薛婉樱剥完了蟹,甄弱衣连忙将手里的帕子递了上去。过后回想起来,忽然发现自己的举动颇有狗腿之嫌。她又开始想,薛皇后是比她年长几岁来着?是七岁,还是八岁?为什么她什么都懂?甄弱衣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稚童,偶然间误入了堆满卷轶的书屋,眼花缭乱,措手不及。
在她出神的功夫,薛婉樱的傅母沈氏走了进来。薛婉樱擦过手,微笑着问傅母:“东西都送去甘露殿了么?灵均今日如何?”
薛美人如今已经怀胎八月,太医说她的胎像有些不稳,薛婉樱便命太医和产婆都守在甘露殿中,随时听令。自前次为薛美人看胎的太医向薛婉樱含蓄地提起薛美人暴食,腹中胎儿过大将来生育恐怕有损母体,薛婉樱就让身边的宫人过去提醒了她一回,过后又传召了薛美人的乳母几次,得到薛美人已经在饮食上有所收敛的答复才放下心来。
沈氏笑着道:“美人一切都好,来日定为娘娘生下一个健康的小皇子。”
薛婉樱听了,皱眉:“阿嬷,我早说过了,让阿娘不要再打着将这个孩子送到丽正殿的主意。”
沈氏却不赞成:“娘娘毕竟年轻,慈悲为怀,也是心慈手软。”她转而叹了一声,“若是公主还好,宫中妃嫔,若是有了皇子,难免不生出别的心思。”她说这话的时候,余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甄弱衣身上。
甄弱衣在心里结结实实地翻了个白眼。
生孩子?她才不要。似乎是听到她内心熊熊的讥嘲,薛皇后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正色对沈氏道:“好了,您不必再说了。我心里都有数。”
沈氏无奈,只能掀起帘子又走了出去。
薛婉樱一直目送沈氏远去,直到沈氏的脚步声消弭在耳畔,薛婉樱才转过来看了她一眼,看见她微鼓的脸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突然岔开话头,问她:“你喜欢孩子么?”
甄弱衣歪着头,哼哼两声:“不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她脸上的嫌弃实在太明显,把薛婉樱都逗乐了,伸手,直接喂了她一块蟹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