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弱衣垂着头, 轻声道:“阿姊往后要是事务繁多, 其实不必深夜专程来看我了。更深露重, 山路难行, 阿姊有这份心意在就好了。”
那一刻,甄弱衣想,与其在清平观中每日苦苦地等待,揣测着、期盼着薛婉樱今日会不会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她任何的希望。
等待和揣测都是如此痛苦。就像从前, 从她还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父母并不爱她。在甄弱衣有限的关于童年的记忆中,甄边氏向来对她都是冷眼相向,天长日久的,年幼的甄弱衣也学会了冷颜面对自己的母亲。
在他人拒绝你之前,向拒绝他们。
像是一个孩子,明明渴望香甜的饴糖,却只因为知道终究不能得到而奋力地别过了头。
她本不是一个天生多情的人。对父母兄弟,对自己抚育地养女皆是如此。
可是薛婉樱……薛婉樱。
她在心中又一次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地生出了一种蚀骨的苦涩。
她不敢抬头去看薛婉樱,就只是低垂着脸,眼睫扑闪,垂下一道浓郁的影子。
薛婉樱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愣,而后笑道:“看着是嫌我烦了,好了,快回去歇下吧。”她叮嘱跟在甄弱衣旁边的仆妇:“回去给娘子熬一碗姜汤,往后盯着她些,别让她害了风寒。”
仆妇叠声应下,薛婉樱也随之放下了车帘。车辕滚动,背对甄弱衣向宫城的方向驶去。
直至在甄弱衣的视线中成为一个很小很小的黑点。
最后,那黑点也消失在她眼前了。
仆妇催促甄弱衣:“更深露重的,娘子快些回吧。”
甄弱衣却突然不管不顾地朝着马车驶去地方向跑去。
一连跑出数十米,仆妇追赶不及,留在原地,颇有些措手不及。
初夏的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吹到甄弱衣脸上,凉丝丝的。
她慢慢地在原地蹲了下来,抱着膝盖,月亮从云后露出了脸,惨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脊背上,显得她身上穿着的广袖襦裙格外空荡。
薛婉樱还会再来见她么?
甄弱衣突然就陷入了深深的懊恼中。
也是在这个时候,甄弱衣明白了,自己已经深陷彀中,再难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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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婉樱甫一登上高阶,进入丽正殿,傅姆沈氏立刻迎上前,面色沉重地看着薛婉樱。
薛婉樱看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也不由收敛了神色,摆手令涂壁和画钩退了下去。
“蓬莱殿那边又生出了什么事?”薛婉樱坐在灯下,容颜隐没在灯影中,看不清脸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