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县令杨纂,万年县令辛处俭,左金吾卫中郎将丘行恭,三人正端坐在长安县衙里。
三人脸色倒也淡定,可是静坐了半个时辰,都只是盯着杯中茶水,分毫未动。
杨纂是前朝大业年间进士,十分年轻,前途无量。唐军占领长安之后,他便干净利落地投降了,这两年官运也算不错。
杨纂上任长安县令才短短几个月,本以为天子脚下国泰民安,自己安稳镀金几年便可。
没想到竟碰上此等恶性案件,加之圣上旨意措辞严厉限期破案,令他也颇为头大。如是单独在自己县内或者万年县内也好啊,他是真不想和那姓辛的倒霉蛋共事啊。
丘行恭是个年约四十的魁梧将军,这两年随秦王李世民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
本来他要到大唐某一卫所担任主将的,但在李渊削弱李世民实力的大政方针之下,被迫做了拱卫长安的左金吾卫中郎将,这些日子正有火发不出呢。
长安城中出了这档子事,虽然李渊责令辛处俭主理此事,可若是办事不力,金吾卫也跑不掉。
左金吾卫中今日正是丘行恭当值,听到手下巡街卫士来报,他也是极为震惊,当即令人围了那处可疑的房子并在周围严加搜索。听闻长安和万年两县合办此事之后,他第一时间便到了万年县衙中。
杨纂和丘行恭看着主座上的辛处俭,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端着茶盏似是思忖,却又一言不发。
两颗昏黄的眼珠无光也无神,只有偶尔的一骨碌眼才能看出他是一个活物,显然是个出工不出力的摸鱼老哥。
丘行恭和杨纂见得此景也不生气,这老哥本来便是赶鸭子上架,不愿意沾染这桩烂摊子的,若是平时大可以称病避开,只是此事避无可避了才来做这曹营徐庶。
这本就是李渊强行要穿给辛处俭的小鞋!
刺客射了一箭便跑掉了,只知道是个女人,其他一概不知,竟然还要十天之内破案。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个烫手山芋,办好了是应该的,办不好便要背上骂名做替罪羊。
前朝勋贵投诚之后被当街刺杀,引得舆论哗然人心不定,这件事需要一个发泄点。若是抓不出刺客来,自然是经办此事的官员来当这个冤大头。腹黑的李渊选定了辛处俭,这其中还有一段众所周知的秘闻。
辛处俭亦是前隋官员,与杨纂有所不同,他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妻子。大业年间,还是唐国公的李渊对那辛夫人便是垂涎已久,待到攻入长安城,李渊迫不及待地占有了辛夫人,并将其前夫辛处俭降为万年县令,放在跟前监视着。
被牛了的辛处俭有苦说不出,老婆被人抢了不说,还得给李渊干活,甚至作为前夫哥还得被现任穿小鞋,当真是欺负老实人。
大势之下,辛处俭处处受刁难,心性迅速被磨平,索性开摆,称病称老已是常事,恐怕也正是这两年来的颓废心态,才让他苟活下来吧。
可是千躲万躲,还是躲不过飞来横祸,宇文士及竟然在长安县和万年县交界的地方被刺杀了。李渊任他为主官限期十天破案,基本就差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辛处俭叹了口气,好死终究是不如赖活着。他还年轻,比李渊年轻得多,只要活着,一切都好说,随后同丘行恭和杨纂商议起来,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了。
这一商量不要紧,他们真的想到一个妙计。
朱雀坊,孔颖达府中。
宇文禅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入这房子就没走正门,这里是孔颖达前些天交给他钥匙的那一处房产。
简单的两层小楼,与朱雀坊中其他民居大同小异。这里距离朱雀大街上的案发现场很近,宇文禅带着两个女人从二楼窗户跳进去。
听孔方说,孔家的几个老仆人住在这里,一方面是留待孔颖达在长安为官时听候差遣,另一方面也算是给这几个效力孔家几十年的老仆人一个家。
宇文禅跳进窗户里面,这房间是一个书房,除了一张书案一把椅子和一个书柜以外别无他物,书柜上都是些孔颖达给他推荐过的书,看来这里应当是孔颖达当年的的书房。
宇文禅打开书房的门,想要找找孔方说的那几个老仆人,二楼的几个房间都找遍了也没有看见。
这个房子从外面看起来很小,里面竟是别有洞天,单单一个二层便有将近十个房间,宇文禅不得不再次感叹孔颖达的豪横,首都cbd核心商圈的大面积四合院说送就送啊。
既然没有找到其他人,宇文禅径直回到书房里面,还有两个大麻烦没处理掉。
她们相信这个少年不会去报官,毕竟若是他要告密的话,在朱雀街那房顶上便可以直接呼唤金吾卫了。
同样,她们也想知道宇文禅到底卖的什么关子,于是在书房中各自找了个椅子坐下,年纪大些的女子坐下之后,硕大的丰盈更显几分挺翘,她皱着眉闭目养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她身边的徒弟身形更高些,坐下之后看起来比之师傅竟然还要大上一号,双手伸到眼前,正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宇文禅回到书房,见她们安静坐着休息,甚至连椅子都用完了。只能两手撑在书桌上,两腿分开,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两人,说道:“两位女侠,为什么要刺杀朝廷命官啊”,他虽然不在乎宇文士及的死活,却很好奇这两个女人的目的。
毕竟,她们这般美貌的女子,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有太多方法了,为什么要选择刺杀这般决绝的方式呢。
“关你什么事”,年轻的小母老虎一句话便呛了回来,她昂首盯着宇文禅,虽然这个人对她们似乎没有恶意,可是她还记得早上在水粉店里宇文禅的眼神,让她很不爽。
“盈盈,不可无礼”,她身旁的妖精偏过头轻轻说了一句,眉头依然皱着。
盈盈,名字不错,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啊,宇文禅在心底感叹道。
“这位公子,今日我们两次碰面也算是缘分,你虽是听见了些不该听见的东西,在下却看得出来,你对我们并无恶意”,她开始尝试跟宇文禅讲道理,却也避过了他的问题。
“是”,相较于戏弄小虎妞,宇文禅还是喜欢跟成熟讲理的大姐姐说话。该死,原来我是姐控啊。
“既然如此,今日你帮我们从金吾卫包围之中出来,也算结识了,不如我们就此别过,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如何”,她轻轻笑了一声,阅人无数的她看得出来宇文禅眼光中的欣赏,这是一种不同于其他男子的眼神。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面容和身形有多吸引人,经历了某些事情之后,她对男子向来是有罪推断,靠近她的没有好男人。
这种心态确实也没错,作为一个江湖女子,她接触的男子中,有些是直入主题地盯着她身上某些地方看,还有些是满口君子大义,背后依然想着怎么得手,更有甚者还会动用些卑劣手段。
可她从眼前这个少年的眼神中看不出太多情欲的意味,反倒像是对她这个人的欣赏。
加之宇文禅俊朗的外形和小弟弟一般的年纪,她对于宇文禅有着一种好感,声音都柔和了些。
“当然可以,在下本来不想管这些事情的,奈何有人很关心啊,还请这位姐姐费些口舌讲一讲”,宇文禅站直身子,轻轻一跃坐到了书桌上,偏过身子看着她。
“也罢,今日你帮了我们,给你说说也无妨”
“师傅”,她旁边的年轻女子转头看她,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