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阮净远的耳畔仿佛响起多年相敬如宾的娘子对他的嘲讽。
“你竟是如此狠辣的心肠,用一母同胞的妹妹换取璀璨光明的仕途。”再定睛一看,哪里有半分南钰溪的身影,站在他面前的——
只有这位蓬头垢面、被皇上钦点的罪人。
“不,不,不是我。”
江风落冷眼看着阮净远连连摇头,动作仓皇地跑出牢房。
一阵寒风吹过,烛光破灭。
江风落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顺着牢门软软地滑下去,今夜一过,明日便是除夕了。
除夕,是阖家团圆的大好日子。
再过几日,或许她就要被下旨凌迟问斩了。
“咳咳咳——咳咳咳——”
江风落不停地咳嗽着,像是濒临死亡的鱼儿,大口喘息,寒凉的风雪透过窗户进入她的胸肺。
江风落半眯起眼睛望向那镶嵌在墙壁上,四四方方的小窗,被困在牢狱里的岁月,唯独这扇窗予以她性命。
四季轮常,风雪雷雨。
窗外是世间,窗内是炼狱。
江风落从怀中摸出那支发簪,发簪上还带着她温暖的体温,她低笑几声,握住簪子,对准那小窗户狭窄的缝隙。
使劲全身力气,将发簪抛了出去。
不偏不倚,发簪正好卡着缝隙滑落。
感受渐渐变凉的身体,江风落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秋辞梦,抱歉,终究是我失约了。
风吹得越来越大,席卷这洁白无瑕的雪花,如同无处安放的游魂,在京城之中飘荡。
秋辞梦静静地站在东苑外,痴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江水,肩上、头顶早已堆满了积雪。
京城往年的江水冬季都会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面,而今年相交之前却大相径庭。
江水豪橫地穿过京城,飞扬的雪花无声无息地坠入江面,与江水融为一体,奔流不息,日夜兼程地前往遥远的海洋。
干秃的树影下,札香寒实在不忍心直视秋辞梦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停地思量着如何劝慰她。
今夜亥时,南钰溪突然派莲竹匆忙地赶往风月阁东苑,毕竟她住在西苑,秋辞梦不愿说,哪怕札香寒再怎么追问,也无法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秋辞梦突然伸手去抓纷飞的雪花,神情似哭似笑,全然不顾身上掉落在地面的鹅毛披风。
这披风是太初二十五年,江风落亲手制作送给她的。
秋辞梦早年落了病,一到冬日腿脚便疼得不利索,只能不出东苑,卧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