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整个钱塘都在议论着昨夜萧府的惨剧。都言萧家小郎撞了邪,才娶了小娇娘不足一月,好端端的却投了自家的荷塘。那水原也不深,不过半人高,可偏偏淹死了人。半年里头两条人命,萧府顿时成了凶宅。
萧家没了主子,府里的奴才一时没了主张。陈氏强自振作,端出当家主母的架势,做主发还奴契,又给了两倍的遣散安置银子,一时满府几十个仆役作鸟兽散。又过了几日,萧宅低价脱手,卖给了一户做茶砖生意的人家,却是由管家先行打点,主人还在路上。不久陈家便来了人,接回苦命的女儿,阖家搬迁不知去向。街坊邻里不以为怪,都道陈氏于异地改嫁,方能不为钱塘名声所累。
夜凉如水。
萧府。
一个娇小的身影踏月而来,轻快地穿过园中亭台画廊,向主院疾行而去。此人甚是轻盈,腰肢一弯便从开着的窗户翻身而入。
入得室内,径直向雕花拔步千工床走去,轻轻一跃,极熟念地打开其中一个暗格,取出放零食吃嘴的水晶嵌匣,在木板上轻敲两下,又往其余个个暗格,以看似凌乱的顺序敲一至三下不等。这一串动作做得快而精准,没有一丝迟疑。忽地卡塔一声,原先放小食的暗格木板自动移开,露出夹层来,里边静静躺着一个扁扁的方布包,飞快取出,正要揣入怀里,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
女子柔软的身子瞬间僵硬。
这时房间里已亮起了灯。到了这会,她反倒镇定下来,果断回头,看向来人。
那是一张平凡至极的脸,只是平时那乐呵呵笑起来略带谄媚的表情此刻却透着一丝阴冷,正是周管事。
周管事是刘家在裁减老人的时候由萧玉补进来的,女子显然认得他,表情微微一僵后,冷笑道:“你是哪边的人?”
周管事嘿嘿一笑,道:“就凭你还想跟殿下讨价还价,早两年还好说,如今却是由不得你。”
“我爹爹为了让七殿下放心已自尽了,你们就不能放过刘家。”
“当初刘家有胆子收了那七百万担朝廷拨给西北大军的军粮销赃,还想着能富贵绵长么。”周管事冷冷讽道。
“刘家为七皇子做了不少事,都留了一手,五殿下想必会感兴趣。”
周管事倒有些佩服起眼前的刘彦荷来。三年前计诱孑然一身的萧秀才,不动声色把刘家明面上的生意让他接手,防着五皇子事后嗅出味儿来,未雨绸缪找个现成的替罪羊。却不想七皇子抢先翻脸不认人,想将刘家抛出去,丢卒保车。刘老头为了保住女儿,不得已自尽。情势危急之下,刘彦荷还能阵脚不乱,先施苦肉计,裁了刘家老仆,暗中照看刘家暗处的营生。恰好,萧秀才因刘老头死了,便起了歹心,她将计就计使了个金蝉脱壳,诈死离府。萧玉心里有鬼,即使诈死有破绽,也不会留心。只是装死容易,要夹带那几本账册出府却难。是以干脆按兵不动。她等了足足一年,估摸着风声小了,才找了“客栈”出面,并非为了报复萧玉,只是想把水揽混,她好取回这几本账册,做保命符。此刻见情势逆转,当机立断就准备向五殿下投诚。可谓心机、城府、狠辣、果断都占齐了。
周管事沉吟不答,忽然一个分筋错骨,拧断了了刘彦荷的脖子。抄起那个绸缎布包,便消失在夜色中。
此举不光刘彦荷措手不及,在暗处看了一场好戏的莫熙也十分错愕。
她凝神静听,果然西面来了一队人,一共六个,都是内家高手。她微微一笑也往夜色中去了。莫熙自来以轻功为傲,她的身法说是如雾如电也不为过。转眼间便已到了喧嚣闹市。选了一家装潢富丽些的酒楼坐了,点了一道荷叶粉蒸肉,果然味道与她按照刘彦荷写在手札里头的方子做出来的不大一样。
次日,艳阳高照。
莫熙往宏元当铺取了银票,便在街上闲逛。
钱塘的街市很有地方特色,有店面的铺子沿街相对,中间一溜儿都是小摊。她慢悠悠地往前几日刚刚光顾过的碧落轩钱塘分号走去。
这边的伙计极有眼色,因为来的顾客多为读书人,很有几分傲气,不喜伙计自夸,他们等闲也不上前搭话,只在一旁察言观色,真正有购买意象的才会说道一二。
“这位小哥,您要不要试试我们今年刚出的桃花墨,研墨的时候您就知道它的妙处,有一股子淡淡桃花香气。”
“这个前些日子已买过了,给介绍款最普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