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郁锦辰在阳光的照耀下睁开眼睛,猫似的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觉得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正当他琢磨着下午该干点什么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把一旁熟睡的单梁也吵醒了。
不爽地啧了一声,郁锦辰起身拿起手机,发现来电人是他发小。
“喂,鸽子?怎么啦?”
电话那头的男人大声道:“什么怎么啦,明天就我生日了,你人呐?”
郁锦辰抬手一拍脑门,“靠,我还在村儿里呢,最近这不是忙么,一天天的脚打后脑勺,哪有工夫看日历。”
“真的假的?就你那操行,我看别是又搞上哪家的姑娘小子,在那边一个人乐不思蜀了吧?”
发小真不愧是发小,一语中的。郁锦辰噎了一下,心虚地瞟了眼坐在床上揉眼睛的单梁,随即大声斥道:“少他妈扯淡,老子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吗?不信你自己过来看看,我在这边天天跑工地,晒得都快没人样了!”
“好好好,你辛苦,我给你找两个会玩的小骚货犒劳犒劳你,怎么样?”
“去你大爷的!”
你来我往的互相拌了几句嘴,对面人收敛笑声认真道:“明天你到底来不来?难得大成和林子都在,咱哥儿几个出来聚聚呗,都多久没凑齐一桌啦?”
郁锦辰点了支烟,抬头看表,十二点刚过五分。
“知道了,正好这两天该忙的也忙完了,我下午就回去。你明天记得订个好点的餐馆,好酒好菜都给我招呼上,他妈的天天吃村里的这些鸟玩意,舌头都快失灵了!”
挂断电话,郁锦辰合上手机,一转脸,见单梁正眨巴着黑眼睛盯着他看,便忍不住走过去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我下午回市里一趟,大概过几天才能回来,你就在这好好呆着,无聊就看看电影什么的,不许回工地去了知道吗?你那脚养不好小心以后落下残疾。”
单梁乖乖的点了点头,郁锦辰越看他越觉得可口得不行,如果不是赶着回市里,真想把人摁在床上再好好疼爱一番。
颇有些遗憾的换好衣服,临走前,郁锦辰捏了捏男孩的脸蛋,嘱咐他记得热敷擦药,末了又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要塞给他当伙食费。
单梁哪能要他的钱,在傻小子眼里,他已经受了郁总足够多的好处了,本身就是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这会儿要是再拿人家的钱,他真是出门都抬不起头来,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向来乖顺的男孩这次表现得尤为固执,郁锦辰没办法,只好哭笑不得的把钱塞回去,心想这恐怕是他养过的最便宜的一个小情儿了,连零花钱都不用给,管吃管住就行。
一路颠簸的车程依旧还是那么让人遭罪,不过当回到久违的城市里,双脚踏上平整干净的石砖地的一刹那,郁锦辰望着四周的霓虹灯牌,感觉自己的魂儿终于是回到自己身上来了。
当天晚上,他谁都没联系,一个人回到独居的高级公寓,点上从法国带回来的香薰,在自家大床上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郁锦辰先去浴缸里泡了个澡,然后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刮干净胡茬,又打上一堆摩丝给自己理了个潇洒又不失稳重的发型,这才满意地走出浴室,去衣帽间琢磨起今天的搭配。
在村里的时候,碍于硬件不足,外加在外头风吹日晒的也不适合过分打扮,所以他一直都没太注重形象,每天收拾个整齐利索就算完事。
可是今天这次不一样,曲非歌过生日,必然会邀请一大票圈里的公子小姐来一起热闹,他郁锦辰要本事有本事,要模样有模样,在这种场合向来都是众人视线的焦点,所以必须得把外型这一块拿捏住了,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他窝里窝囊的熊样。
挑出一身浅卡其色的休闲西装,郁锦辰连试了几件内搭,最后敲定一款深灰色的缎子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随意地解开两颗,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银色的项链在其中若隐若现。
生日礼物是他去村里之前就准备好的,一件造型奇特的铜质雕塑,说是出自奥地利还是哪的一个小众艺术家,郁锦辰当时在拍卖会上看到,第一想法就是这东西曲非歌肯定能喜欢,那小子净爱收集些稀奇古怪的艺术品,家里都能开个小型博物馆了。
中午十二点半,郁锦辰风流倜傥地出现在圣豪大酒店顶层的豪华包间。彼时来客已经到了八九成,一见他进来,马上有人起哄道:
“郁总今天怎么这么帅啊,容光焕发的,知道的你是去农村考察项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哪个小情儿跑去马尔代夫度假了呢!”
郁锦辰嗤地一笑,把礼物盒子交到曲非歌手里,大大方方地在座位上坐下,扬声回:“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今天的主角在这呢,能不能给人一点面子啊?”
曲非歌把礼物放到一旁,笑着抬起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想给我面子就别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帅哥啊?”
说话间,门口又进来一位容貌出众的年轻男人,皮肤白得像瓷面一样,鼻梁挺拔眼窝深遂,看着似乎带了些混血儿的味道。
见他进来,曲非歌马上站起身,端起酒杯向他致意。
“好久不见啊,阮少。”
阮莘牵起嘴角很浅的笑了笑,走到他左手边的空位子处,将一只小巧的礼物盒送进他手中。
“是啊,好久没见了。生日快乐,曲导。”说着,他调转视线看了眼正站起身的郁锦辰,主动打招呼道:“辰哥,听说你最近亲自去玉坛村视察项目来着?真是辛苦了。”
郁锦辰挂上商业式的笑容,摇头叹道:“不去不行啊,你也知道,前一阵子工地上出了点事故,我现在成天提心吊胆,根本信不过手底下那帮饭桶。”
一番客套的寒暄过后,见包间内客人来得差不多了,曲非歌便叫来服务员上菜。
今年这场生日他没办得特别大,到场的拢共也就不到二十人,都是圈里好友,再不就是生意伙伴,平均年龄不超过四十岁,所以包间内气氛很轻松。
阮莘在那边一落座,马上就有人过来跟他碰杯,满脸堆笑的同他闲聊。郁锦辰叼着烟斜睨着那两人,神情淡漠,完全不见刚才寒暄时的热情。
屋里这一圈人里,论家世背景,最响当当的大概就是这位阮少爷了,随便搬出几个家里长辈名号都大得能压死人,他能赏脸出现在这里,其他人自然是巴结都来不及的。
至于郁锦辰和他的关系,其实说起来稍微有点复杂。早些年两人并不熟悉,毕竟圈层不是特别重合,而且阮莘比他小了6岁,他出来创办公司的时候对方才刚上大学。不过巧就巧在,前几年阮莘的表哥娶了郁锦辰的姐姐,而阮莘的母亲当年恰好还是郁锦辰父亲的学生,于是两家人的关系渐渐拉近,两人见得多了,也就熟悉起来了。
郁家虽然够不上权贵阶层,但毕竟是书香门第,而郁锦辰年纪轻轻能一手创立属于自己的集团,并且运营得有声有色,在长辈眼中也是非常了得的人才,因此很受阮莘父母的赏识。阮莘从去年开始就在他公司里实习,温泉山庄这个项目也有他的参与,只是后来忙着搞毕业论文所以就没有继续跟下去。
按理说,有着这么一层关系,郁锦辰跟阮莘的关系应该挺不错的才对。可是事实上却正好相反,两人虽然算不上针锋相对,可郁锦辰总觉得姓阮的小子对他似乎抱有一丝不大友善的情绪,见面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显示自己的优越,哪怕是在他手底下学习,嘴上一声声的叫着辰哥,可气势上也绝对不落下风,决不肯真正向郁锦辰低头。
对于他的这种小屁孩心态,郁锦辰只有两个字的评价:无聊。阮少爷既然想保持自己的优越感,那就随他去好了,反正他也不是很在乎那些。比起小孩子家家的勾心斗角,他还是更关心该如何扩大自己的事业版图,他的野心可并不止于现在这点程度。
中午这顿饭一直持续到下午快三点才结束,散场后,郁锦辰跟曲非歌还有大成、林子几个铁哥们儿又组了个小局,去私人会所洗浴按摩,完事之后在休闲厅搓起麻将。
汪有成家里是做贸易的,这两年在南方帮他爸搞进出口,郁锦辰对这方面兴趣很大,一直都有合作的意向。汤林则是律师世家,春天的时候终于把追了好几年的女朋友成功娶回家,这俩月一直带着老婆在外面游山玩水度蜜月,前几天才刚刚回来。
至于曲非歌,虽然自我定位是艺术家,手里也确实有导演学位,但这么多年也没见创作出什么经典作品,只拍过几部特别意识流的、连院线都上不去的文艺片,玩票性质随手搞的一个小酒吧倒是经营得有声有色。
牌桌上,四人一边摸牌出牌,一边天南海北的闲聊,从政策调整说到八卦杂谈,正激烈的争论某当红女演员到底是不是靠潜规则上位的时候,郁锦辰的手机忽然响了。
抓过来一看,来电人是前段时间跟他打得正火热的一个男模特,身材长相属于英俊挺拔那一挂,性格却娘唧唧的,是个弯得不能再弯的纯零。
犹豫了一下,郁锦辰接通电话,手上也没闲着,继续打了一张二筒出去。
“喂?贵强?”
“哎呀,辰哥!”对面人立刻发出不满的娇嗔,气鼓鼓地说:“都说了别叫这个名字,土死了!”
“好好好,那叫你jerry行了吧。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啦?这段时间怎么一直都没联系我呀,我一个人在国外寂寞死了。”
郁锦辰抬手打出一张牌,笑着说:“上听了,我看看这次谁又要来点炮。”
随后漫不经心地回:“越洋长途一分钟好几块呢,我可打不起。你这是回来了?”
jerry小小地哼了一声,声音颇为幽怨:“是呗,刚刚在国内机场落地,正在这等转机。我还以为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也挺想我呢,一下飞机就着急忙慌的给你打电话,结果?哼……”
包间里安静,听筒音量又稍微有点大,他的这通抱怨连带着那个千回百转的尾音一齐从电话里飘出来传进众人的耳朵,桌上其余三人登时挤眉弄眼,纷纷露出憋笑的神情。
郁锦辰面上有点尴尬,装作若无其事地丢出手里的牌,下一秒却发现匆忙之间打错了,于是语气不由得变得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啧,烦不烦呐你,我不忙项目呢吗?当我是无业游民啊天天闲得没事在家里跟你煲电话粥。到底有正事没有?没有我挂了,没工夫跟你扯淡!”
见状,对面人也不敢再讪脸,嚅嚅地汇报了一下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程,并在委婉表达了想见面搞点双人运动的心情之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这边甫一合上手机,汪有成就忍不住掐起嗓子学着jerry的声音对郁锦辰道:“死鬼,这么多天一个电话都不打给人家,真讨厌,哼~”
曲非歌拍着桌子嘎嘎大笑,汤林也乐得够呛,边笑边拍着郁锦辰的肩说:“锦辰,你从哪儿找的这么个活宝,拍情景喜剧的吗?哎不是,你现在真就只跟带把儿的玩啦?不打算给你儿子找个后妈?”
郁锦辰自己也憋不住笑了两声,把面前的麻将牌往中间一推,边洗牌边大声道:“你不懂,带把儿的有带把儿的好,而且玩着没负担。后妈什么的,等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没兴趣特意找个人在家里管东管西,多不自由啊。”
汤林放下手跟他一起洗牌,“哪儿不自由了?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没找到能让你死心塌地的女人而已,像我跟我老婆……嘿嘿。哎不对啊?这局打完了吗?怎么就洗牌了?”
闹哄哄地玩到晚上,曲非歌问郁锦辰要不要去他酒吧坐坐,郁锦辰想了想拒绝了。算起来,他有一个多月都没回父母家了,再不回去报个到,估计老头又要跟他长篇大论,痛心疾首地批评他作为儿子和父亲的失职。
提前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报备,郁锦辰在夜色里回到儿时的旧宅。这里是一片老居民区,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当时算是配置很不错的一套房子,但这么多年下来多少还是显得有些落后和破旧了。他之前在郊区买了栋小别墅想让父母搬过去养老,但老两口说什么都不干,就说这里舒服,而且跟老邻居们也都熟悉,最后只好作罢。
回到家,正好赶上保姆切了水果出来,郁母柔声招呼他过来沙发这边坐,郁父则是板着脸坐在椅子上看报纸,瞅都不瞅他一眼,仿佛当他不存在。
父亲的脾气郁锦辰早就习惯了,所以也不尴尬,伶伶俐俐地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一边往嘴里塞西瓜一边含糊不清地问:“澄心哪去了?”
“在屋里写作业呢。”郁母回,“我去叫他出来吃水果。”
等郁母进屋,一旁的郁父终于放下报纸,严厉地对郁锦辰道:“你看看你自己,这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样子吗?经年累月的扔着儿子不管,自己在外面逍遥,真亏你做得出来!”
郁锦辰吞下嘴里的西瓜,心想这味道比起村里的可差远了,同时敷衍地回:“我不是工作忙么,上周一整周都在村里视察项目,昨天才刚刚回来。”
“借口!”郁父瞪起眼睛,手掌在大腿上一拍。“再忙能忙到一个多月都没时间回来看儿子一眼?上周你在村里视察,那大上周呢?大大上周呢?这么多年你去参加过几次家长会?”
郁锦辰被他堵得没话说,只好又叉起西瓜往嘴里塞。这时郁母正好领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从屋里出来,郁锦辰一看见他,连忙招手道:“澄心,快过来吃西瓜,可甜了,再不吃一会儿爸爸就吃光了。”
郁澄心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径自走到果盘前,叉起一块哈密瓜转身递给郁母:“奶奶,你先吃。”
郁母一脸宠爱的摸了摸他的头,接过那块哈密瓜。“哎,好,澄心真懂事。去,给你爸爸也拿一块。”
郁澄心撇了下嘴,小声嘀咕:“他自己会吃。”
拗不过郁母的坚持,郁澄心到底还是坐到了郁锦辰身边,可是小脸却故意朝另一边撇着,只把后脑勺留给爸爸。
郁锦辰哭笑不得的望着闹脾气的儿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其实他爸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一个不太负责任的父亲,自打跟孩子妈分手,他就没怎么跟儿子亲近过,从幼儿园到小学,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父母在帮他带,或许对儿子来说,他这个爸爸只是生活中可有可无的存在吧。
“对了儿子,你看这个。”尴尬间,郁锦辰忽然想起回来的时候特意去商场买的玩具,于是连忙拿过放在一旁的牛皮纸袋,捅了捅儿子的后背,献宝似的拿给他看。“最新款的奥特曼,眼睛和胸口都会发光,还有一个能发声的变身器,是不是很帅?嗯?”
郁澄心皱着眉头转过脸,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玩具,颇有些无语地说:“上次你给我买的就是这个,一模一样。而且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奥特曼。”
“啊?”郁锦辰捧着盒子傻在当场,郁父看不过眼似的站起身往卧室走,只留下一句严厉的批评:“看看你这个爹当的!”
向来疼爱儿子的郁母也有点看不过去了,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玩具盒子放到一旁,坐下来一边剥盘里的松子一边细声责备道:“不怪你爸爸说你,哪有你这么当爹的?自己不养也就算了,住得明明又不算远,一两个月才过来看一趟,你让澄心怎么想你?怎么跟你亲近?”
郁澄心从沙发这头跳下来,噔噔噔跑到另一头,在奶奶身边坐下跟她一起剥松子,同时小声嘟哝道:“才不用他来看我。”
“你听听,”郁母埋怨地看了郁锦辰一眼,“儿子都快不认你了,你还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郁锦辰讨了一顿没趣,心情也有些不大畅快,坐在沙发上跟母亲讪讪地随便聊了两句便推说自己有点累了,遂灰头土脸的一个人溜回卧室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还算和气的吃了顿早饭。早饭后,郁父要去见自己的几个老同学,讨论过段时间的母校校庆事宜。郁母则是亲自去送澄心上学,回来顺便到菜市场买菜。
郁锦辰一个人在家里闲得无聊,正巧jerry又发讯息来撩拨,于是当即决定去会一会这位许久未见的小情人,视情况决定晚上要不要跟他干上一炮。
见了面,或许是顾忌着郁锦辰昨天的态度,jerry没敢再赖赖唧唧,一直挑着他爱听的话讲,给他哄得挺舒服,当场带人去高奢店里买了两套当季新款男装。
傍晚在西餐厅吃过晚饭,二人自然而然地步入酒店,一同滚上床。
jerry虽然性格有点娘,但身材挺不错,肌肉练得恰到好处,闭上嘴巴往那一站看着还挺有范儿的,不然郁锦辰当初也不会跟他勾搭上。后来虽然渐渐暴露出了娘娘腔的本性,但因着床上功夫了得,外加知情识趣,很懂察言观色,所以郁锦辰一直没跟他断,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保持着疏松的联系。
跟jerry在一块腻了两天,郁锦辰被伺候得通体舒泰,心情大好,感觉世界都亮堂了。果然这才是他该过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他再也不想住进那种一股霉味还闹耗子的破房子里,也不想再顶着大太阳在尘土漫天的工地上转来转去了。
然而工程上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郁锦辰再不乐意也不能半路撂挑子。毕竟这是他自己手底下的项目,事关公司发展,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