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还在回头看,然后议论着什么。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两个老太太坐到俞良旁边,手里拿着一把瓜子,“这孩子叫啥啊,挺俊啊。”
“咋长这么高的,你爹叫什么?”
“今年多大啦,结婚没有?”
…
两个老太太你一言我一嘴,俞良支支吾吾答不出,谢燕珏眉毛一横不理人。
老太太见问不出什么,就骂谢燕珏没礼貌,一看就是爹娘没教好,她们说的土话,谢燕珏听不懂,但光听声音都觉得烦躁。
两个老太太嗑着瓜子又将箭头转向俞良,“哎呦可怜啊,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你今年多大了?你爹娘死了十年了吧?”
“二十七了,是十年了。”俞良小声回应,长长的睫毛垂着也盖不住眼里的悲伤。
谢燕珏看了他一眼,竖着耳朵认真听那两个老太太讲什么。
“这谁想得到,一场火两条命就这么没了……”两个老太太嗑着瓜子,“媳妇也死了,到头来啥都没有了。”
其中一个老太太推了俞良一下,“你还记得你结婚的时候吧,可没这么气派,喜棚和拱门都没有,就摆了几张桌子……”
另一个老太太说:“当时拜堂的时候,你硬是不肯跪,最后还是徐梅他哥压着你跪下去的,非得受这罪干嘛,徐老头都答应给你出钱了。”
谢燕珏勉强听懂只言片语,结合上次赵主任和自己讲的,基本能猜到两个老太太在讲什么,从俞良死去的爹娘到忍辱受屈娶的老婆,说话尖酸刻薄,专门拿着痛处直戳他的脊梁骨。
他低头看俞良,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勉强盖住他的眼睛,但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手指暴露了他不安。
第一次从赵主任那听到俞良的经历,谢燕珏更多的是觉得荒谬,现在听别人说,他倒心情复杂。
谢燕珏撞了撞俞良的肩膀,“诶……”
他想说,好歹也为自己反驳一句吧。
俞良如恍然大悟般抬头,带着窘迫不知所措的笑,“您说的是。”
眼神和别人对视上,又马上低下头。
那种逃避退缩的眼神让谢燕珏瞬间明白俞良为什么不理自己了——在他心里他和那两个老太太是一样的,拿着他的痛楚当笑话看,当茶余饭后的闲谈,用嘲笑的贬低的眼神看着他,又偏偏借关切的刀一下一下刺着他的心脏。
谢燕珏有些懊悔,刚张嘴又闭嘴,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
俞良被老丈人叫去帮厨,临走嘱咐谢燕珏不用等他,开席之后找个地方坐就行。
一开始还有人来找他搭话,但谢燕珏周身气息太冷,别人说十句,他有时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就没人愿意理他了。
谢燕珏无聊拔着狗尾巴草,一根,两根,又望俞良的方向看一眼,看见他瘦削的背影抱着大铁锅走来走去。
又低头拔草,说,不说……
满地狗尾巴草只剩几根了,突然一块石子砸在他鞋背上,他皱着眉看过去,两大一小三个小孩朝他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谢燕珏瞪了他们一眼,继续低头拔草,说,不说……
最后一根,说。
他站起身,眉眼难掩喜悦,笑容突然僵住,俞良不见了。
“赵大哥你干什么?”俞良又羞又恼,用力推着他的肩膀,“有人会经过的,你让开。”
赵勇用肥胖的身躯挡住俞良,两只手将他卡在墙壁之间,贱兮兮笑着,“你这小贱人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不就是勾引我来操你吗,还怕人看见?”
“我没有。”骚话听得俞良脸热。
俞良那点力气在他眼里就和被小猫挠了几下一样,更像调情,赵勇盯着他那白净清秀的脸庞就感觉气血往下冲,一双手不老实地探到他背后捏了捏他的屁股,“真t翘。”
俞良惊呼一声,躲到墙角里,一双圆目水汪汪瞪着赵勇,警告道:“赵勇你再不让开,我就叫了!”
“你叫呗,正好叫几声给我助助兴。”赵勇色眯眯笑着,伸手要拽俞良的裤子。
“俞良?”
谢燕珏皱着眉看着阴暗楼梯间,依稀可以看见一个人影,“俞良是你吗?”
俞良连忙出声,“是我!是我!”
“你在这干什么?”谢燕珏跨过杂物进来,看见赵勇眉头一皱,又看向俞良,“村长刚刚找你。”
赵勇看了眼谢燕珏高大的身躯,心里有些惧,啧了一声,稍微让开一点位置,俞良连忙从缝隙里挤出来,拉着谢燕珏逃跑似的逃到人多的地方。
谢燕珏甩开他的手,眉头紧锁,“你和那个人在里面干什么?”
俞良支支吾吾不看他,“找东西。”
谢燕珏不信,俞良支吾半天也不肯说实话,他一烦躁干脆走了,准备说的话也没说出口。
俞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有人来叫他过来传菜,他又赶紧过去帮忙。上菜的时候,俞良听见村里人都在讨论婚礼的事,按道理是先拜堂再开席,但赵家突然说下午拜堂。
“跪了一上午啊?赵婆子够狠的。”
“跪一上午有什么的,要跪就跪一天,这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分清大小王……”
俞良抬头朝说话的那桌看去,正好对视上谢燕珏的眼神,谢燕珏哼了一声,扭开头。
一直忙到上完菜,俞良才有时间坐着歇息,拿塑料杯接了一杯水喝,突然看见河边蹲着一个身影,是林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