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燕珏收碗时俞良依旧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吓得俞良往后一退，“到底想什么这么出神？”
俞良话还没开口，电灯泡突然闪了一下，眼前一片漆黑，他猛然起身膝盖撞到膝盖闷哼一声，他着急喊道：“谢燕珏！”
谢燕珏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手牵住，“先坐下，让我看看撞到哪里呢？”
“我好像又失明了。”俞良紧紧握着他的手。
谢燕珏扶着他坐下，感受到他手心渗出的冷汗，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只是停电了，不怕不怕啊。”
谢燕珏让他坐着别动，自己跑到院外看了眼，整个山村黑漆漆一片，他折返回来，“是停电了，村里都黑了。”
“我记得家里还有蜡烛……”俞良起身准备去拿蜡烛。
“我去吧。”谢燕珏打开手机手电筒，“你告诉我在哪就行。”
“应该在我房间的衣柜里面。”
谢燕珏进入俞良的房间打开衣柜，里面堆满了棉被和一些旧衣服，他费力地里面翻找着，“没看见啊。”
“你在最里面的柜子找找。”
谢燕珏站起身，手机突然跳出电量不足的警告，闪了三秒后就自动关机了，他啧了一声，将手机放兜里，伸手在最上面的柜子里翻找，总算摸到一个细长的东西。
蜡烛点燃，堂屋被笼罩着一层暖黄色的光，俞良的眼睛还是看不见，真失明了。谢燕珏眉头紧皱，从医院失明那次到今天不过才两周，太频繁了。
他蹲下身卷起俞良的裤脚，雪白的肌肤上印着青色的淤青显得格外刺眼，还有一条浅浅的伤疤爬在他的膝盖上，谢燕珏轻轻摸了摸那伤疤，“这怎么弄的？”
他的动作太轻柔太爱惜，以至于俞良将那只腿往后退了退，才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小时候摔的，当时也是突然停电，我就趴地上一直哭，哭到我妈抱我起来，我爸一边给我擦药一边说我娇气得像个女孩子……”
聊起俞父俞母，俞良的嘴角不知觉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但马上嘴角落下来，眼神充斥着淡淡的悲伤，或许是为了冲散这种悲伤，他扯开话题，“也不知道村里电线怎么回事，时不时就会断电。”
谢燕珏听他说着，轻轻碰了碰那道疤，仿佛看到了小小的俞良在地上哭求妈妈抱抱的模样，勾了勾嘴角。
他给俞良擦完药就将他抱进他房间里，轻轻放床上，俞良一模枕头就发现这不是自己睡的房间，疑惑地”嗯？”了一声。
“怕你再磕着碰着。”谢燕珏将蜡烛吹灭，翻身上床挨着俞良。
上次两个人一起睡还是在医院，但今非昔比，俞良坚持要回房间一个人睡，但被谢燕珏死死摁住不准去，最后反抗没成功，俞良只能扯着被子往床里缩，尽量和谢燕珏拉开距离。
谢燕珏看了眼两人之间的“鸿沟”，毫不犹豫贴上去，紧紧挨着俞良。
俞良被他这孩子气的行为逗笑了，笑了两声就不笑了，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你要走了吗？”
“听到了？”
俞良自顾自地说：“也该走了。”
在这待了快四个月了，确实该走了，但从俞良嘴里说出口，谢燕珏心里格外不爽，“怎么？赶我走啊。”
俞良摇了摇头，往谢燕珏那边挤了挤，头靠着他的肩膀，心里想着好吧，允许你稍微沦陷一下下。
谢燕珏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哄好了，看着俞良依偎在他的肩膀，心里暖呼呼的，“我妈想让我回去，我……”
不回去不现实，但真让他回去他又有些舍不得俞良。
俞良等着他下一句话，谢燕珏却闭了嘴，房间陷入沉默之中，答案没有说出口，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俞良想笑着说几句宽慰的话，但嘴角往上提了提又马上落下来，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不再说话，两个人紧密相贴却又各怀心事，注定离别的忧伤笼罩着两人，这一夜两个人都没睡着。
寂静中，俞良突然开口：“飞机是怎么样的？”
谢燕珏“嗯？”了一声，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但还是准备掏出手机给他看，按了按开机键才想起手机没电了，他将手机丢一边，枕着手臂开始描述，“跟鸟很像，两个机翼就是翅膀，大概三十米长，可以坐两三百人，在跑道滑行……”
谢燕珏偏头看了眼俞良，他眼睛睁得很大，极力通过谢燕珏的描述在脑海中勾勒飞机的模样，却怎么也想象不出一只三十几米的大鸟，肚子里居然能坐着两三百人。
“怎么突然问这个？”谢燕珏翻身侧对着俞良。
这个问题不是突然兴起，俞良刚刚忍不住想象两个人离别后的场景，他依旧在山村里教着书，谢燕珏则回到京城，他忍不住想京城是怎么样的呢？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今天小苦问的一个问题，他慢慢说，他昨天布置了一道物理题，题目是计算飞机的飞行速度，他抽小苦起来回答问题，正确答案900k/h，但小苦回答90k/h，俞良问他是不是算错了，小苦皱着眉问道：“老师，世界上真的有跑的这么快的东西吗？”
俞良愣住了，因为他也不知道飞机到底有多快。
班上的学生开始叽叽喳喳讨论，他们问俞良飞机长什么样？
他们仰着小脸，一双双雪亮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俞良，但俞良却只能说老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