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谢燕珏又接上了村长,村长年纪已高,腿脚不便,得知洪水来了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从墙上取下老伴的遗像,从袖口一点点抹去灰尘。
“我一把骨头也活够了,是时候去陪你了。”
他躺在床上,怀里抱着遗像,正欲闭眼的时候,大门突然被踹开。
他睁开眼,猝不及防看见谢燕珏,足足愣了三秒,反应过来抄起旁边的拐杖就要打人,“你来干什么!你还来干什么!”
俞良和谢燕珏到底有什么瓜葛,村里人看不明白,他是唯一知情的,当初谢燕珏信誓旦旦将俞良带去京城,他以为老天总算仁慈了一回,结果才过了半年,他就在雪地碰见了独自往村子走的俞良。
俞良冻得发高烧,他看着心疼,问他怎么呢?是不是受欺负了?
俞良不说话,只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哭。
“你走!你还来干什么!”
谢燕珏挨了两棒子,也不躲,等村长打够了才说:“水马上漫上来了,我接您到安全的地方去。”
“你走,我不需要你救!”
“我知道您在气我没照顾好俞良,我也自责,但生命当前,现在第一任务是把您安全送出去,等救援结束,我亲自向你请罪。”
软磨硬泡总算将村长送上船,一行人朝救援站驶去。
船在半路突然熄了火,谢燕珏看了眼救援站,大概还两三百米,一言不发跳入水中背起麻绳,一步步拖着船往前走。
船里坐着七八个人,但都是老人孩子。
林叔坐不下去,“小谢我帮你一起拖。”
“你别下来叔。”谢燕珏说道,喘着粗气,“这路难走,又看不清,要是摔倒爬不起来,您坐好就行。”
林叔只好坐回去,村长起初扭着头不看谢燕珏,听他说完忍不住转过头,一言不发看着他。
谢燕珏将船拖到安全处,立马联系医生去查看林秋的情况,“她是孕妇,情况特殊。”
医生看见他磨破皮在渗血的手心,“诶你的手要不要包扎一下。”
谢燕珏摇头,转身又朝雨中走去。
后来那人终于在第二天开口说话了,声音也好听,温温柔柔的。
“请问金乌村情况怎么样?”
“老大昨天说情况不乐观,半夜突然又发了一次山洪,还有好多人被困着。”小风情绪不高,“今天给老大和赵队打电话,他们都没接……”
俞良面上闪过一丝慌张,小风用力搓了把脸,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安慰道:“不过山区现在没电,手机没电关机也很正常,他们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可惜这番安慰没有任何作用,俞良彻底失眠了,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看了一整晚。
谢燕珏终于回来了,在第四天的深夜。
浑身泥泞,眼睛熬的猩红,语气充满了疲惫,“他这几天怎么样?”
打瞌睡的小风猛然一震,惊喜抬头,“老大!”
谢燕珏做了噤声的动作,朝房间看了一眼。
小风立马点头,小声说:“他这几天一直在酒店,饭都按时吃了,就是今天没吃多少……”
谢燕珏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小风任务结束,正开心得往房间走,突然反应过来朝房间看去,谢燕珏已经刷卡进去了。
他们睡一起吗?但转念一想,平时出任务条件有限,他和老大也一起住过,兄弟睡一起有什么奇怪的。
刚准备走,脚步又一停,但他们当时是睡的双人床,这是大床房……
越想越不对劲,正想要不要给老大他们换个双人床,赵博正好喊他,“还不来睡觉?”
“赵队。”小风欢欢喜喜喊了一声,把事情告诉他。
赵博用一种嫌弃又可怜的眼神看了他很久,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睡吧。”
“诶,那到底要不要换啊……”小风追着他去。
谢燕珏极速洗完澡出来,站在床边看俞良。
手指还没碰到他的脸,俞良睁开了眼。
两个人无言对视着,虽然俞良什么都看不见。
他将手收回来,“睡不着?”
“小风说你们原本是护送领导来视察的,只是突发山洪被派去帮忙。”
俞良说的话很突然,让人摸不清头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个。
但谢燕珏懂了。
“本来是另外一个点名要我护送,我拒绝了。”他说,“是我自己申请调换任务,申请报告写了三遍,组织才同意。”
不是偶遇,不是碰巧,我是为你而来的。
067
俞良那句“为什么”卡在喉咙里,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
谢燕珏背对着月光,弯腰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温度无异常后,温声说:“睡吧,很晚了。”
其实俞良有很多话想和他说,这些天担忧和思念的心情充斥着他的心脏,但真正见到谢燕珏的这一刻,他又把这些情绪通通压回去,藏在心里。
他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客气又生疏,“这些天麻烦你了,等眼睛好了,我就走。”
谢燕珏脱衣服的动作一顿,沉默着把脏衣服丢一旁,转过身时露出宽广的背部,和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旧疤添新伤,看起来可怖极了。
已经很晚了,他也懒得找小风他们帮他消毒,自己扭过头将酒精泼在伤口,他紧皱着眉,吸了一口凉气,等了会儿,用纱布绕着肩膀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