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2 / 2)

她依旧坐着,不屈不挠地与他对视。

灯烛把她的脸映得红彤彤的,蒙着一层云霞,眸子里氤氲着桃花雾,好像他再说一句重话,就要滴出水来。楚青崖看了她良久,忽然记起新婚第一日,他从田家回来,她也是这样坐在他的床上,百般柔顺可人,顶着一张娴静秀婉的脸做着针线,心里盘算的全是阴谋诡计。

他到底爱她什么呢?

那张脸像是磁石,勾着他去摸一摸,再抚一抚,她没有拦,任由骨节分明的手伸到面前,在即将触到肌肤的那一刻,“啪”地一下打上去。

她打得用力,清脆的响回荡在房里。

江蓠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轻声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随即拿他的丝绸枕巾擦擦身上的灰,再擦擦手上的饼屑,一身轻松地拨开他,戴上帽子走到门边,回头道:“小阁老,你活该,谁叫你写和离书!”

她扮了个鬼脸,拉上风领出了屋子。

楚青崖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原来是怨他写了和离书?

可那不是她想要的吗?

他捂着被打疼的手,也坐在床边,从袖中摸出一块饴糖塞进嘴里,一边咂着甜味儿,一边托着腮陷入沉思,瞳仁里慢慢地流出些光来。

江蓠关上屋门,走廊上六个人嗖地一下回归原位,有的闲聊,有的剪指甲,有的喂猫。她打眼一看,都戴了面具,便叫了个身量最纤细的:“弟弟,你过来。”

杜蘅没想到她眼睛这么毒,一下子就认出自己了,忙不迭跑过去,压低嗓音道:“夫人这一路上累坏了吧,您住哪儿,我送您回去休息。”

江蓠正是这个意思,楚青崖故意露个破绽,说不定齐王的人就在暗处盯着,她不能在邸店留宿,得回驿馆去,但又怕他们暗地里使坏,半夜装盗贼入室行窃,来个血溅门户,还是有护卫在身边放心。

“你带着腰牌,行李叫几位哥哥收着,今晚跟我去驿馆住。”

杜蘅扭头看了眼屋门,指着自己鼻子:“我?可是我没有勘合……”

“我住的是上厅,有两张床。”

其他几位哥哥装没听见,都同情地看着他。

江蓠拉过他,“你们定是已经商量过了明日何时出城,到时我和你一道,我的马能驮两个人。听懂了吗?”

杜蘅哭丧着脸:“……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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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让我给狗做脱敏训练,再拉一个人到屋里

小阁老这帮哈士奇手下,干啥啥不行,吃瓜第一名,就是气氛组

我觉得香菜挺好吃的,我们家拿香菜当蔬菜炒和凉拌~

第62章 虎啸崖

两人从邸店回了驿馆,一个昂首阔步,一个蔫头耷脑。

江蓠自打离京后就没怎么好好睡过觉,今晚了却一桩心事,困意就止不住地袭上来,也没心思避讳,把外衣鞋袜一脱,躺进被窝里。

这一夜她睡得神清气爽,只苦了杜蘅躺在另一张床上,一闭眼就是楚青崖凶神恶煞的脸,做梦也梦到他拎着一把方天画戟把自己戳成了蜂窝,还叫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侍卫哥哥在一边站着,杀鸡儆猴。

从噩梦里惊醒,已是翌日卯正了。

江蓠还在呼呼大睡,往日在府里,要是不去国子监上学,她能睡到午饭才起来,就仗着没人管她。杜蘅轻轻地掀开被子下床,一盏茶后去厨房端了碗粉角儿回来,用盖子捂着搁在桌上,自己乖乖带上门出去,坐在屋檐下啃包子。

她也忒能睡,懒洋洋地起来洗漱更衣吃早饭,出来都快巳时了,开门看到小少年在台阶上拿面屑喂狗,一时分不出是他更可怜还是狗更可怜,伸了个懒腰,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杜蘅抬头看她,唉声叹气:“夫人,您可别怪大人,他让您先走,是没把握在人家下手的时候保住您,您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大人还活不活了?到时候我们这帮下属都要跟着遭殃。”

江蓠哼道:“他怎么活不了?我看他一个人好得很,压根想不起我。”

她从腰包里掏出一片金叶子,“我也不让你白做事,这是压岁钱。”

杜蘅立时眉开眼笑,假假地推拒:“这怎么好意思,我过了年都十六了……”

江蓠把金叶子塞到他手里,“我家里本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性子最是跟我合得来,却一病死了,他要是活着,也是你这般年纪。”

她说得情真意切,杜蘅不由敛了笑容,郑重道:“夫人放心,就算大人不说,我也一定会舍命保护您。午时三刻我们和大人在城门口汇合,您身上可带着要紧的东西?”

“我只有一个背囊,没装多少衣物,自己背着就行。”她伸手摸摸衣服里的细竹筒,这个比行囊重要多了,还是随身带着为好。

冬季天黑得快,停留在禾陵驿的商旅都起了个大早,不到午时就走得一干二净,抢在太阳落山前赶路。

江蓠动身时,城中已变得萧条冷清,与昨晚的喧闹大不相同,街上的雪被车轮轧出了一条条道,正所谓前人开路后人行,走起来省了不少力。

雪后放晴,天空明净透澈,仿如窑中烧出的最莹亮的蓝釉,一轮金光灿烂的日头照着积雪,明晃晃地刺眼,叫人不可直视。江蓠眯着眼望向正前方,轻轻“咦”了一声,只见一行人正从北城门里出去,为首是辆马车,四角悬铃,后头跟着八个骑马的道士,都披着一样的青色道袍,头戴莲花冠,手持白拂尘。

她问杜蘅:“这些道长是什么时候进城的?”

“喔,他们借住在青云观里,也有七日了。”

江蓠在树下耐心等着,直到这群人渐行渐远,在官道上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才道:“看他们的装束,像是道行高深的师父,寻常道士都是戴混元巾的。”

杜蘅笑道:“夫人好眼力,我去打听过了,这些人是江东蟠龙观里的师父,你看他们穿得单薄,是有内功在身上的。丰阳是三教胜地,正月十五不论佛还是道,都要开法会,人家过去要比武论道呢。”

江蓠对那马车里的人疑心重重,但看杜蘅这态度,也不像提防,她便也不继续说了,怕自己猜错丢脸,只道:“怎么你们大人还不来?没的是在舞馆里搂着姑娘办案,磨蹭到现在。”

“夫人开玩笑,借大人十个胆子他都不敢。”杜蘅抬手一指,“那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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