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芙因长期成长于藤州,对出生地的丁城地形倒不熟识,待她犹豫过后,再跟上去。那帮分散而去的捕快已没了踪影,她只能顺着长满松树的山上寻去。
夜间的山城仿佛铺了一块黑色的大地毡,延绵不断地铺陈开去,稀疏的月影透过高大的松树撒在身上脚下,形成一块块暗黄色的碎影。
偶尔的几声兽吼,让这静谧的山头显得越发诡异吓人。
脚下的山路既小又长,像一条深色的丝绸盘绕在那一片墨林中,影动之处,是雪芙和琉璃的身影在迅速穿梭。
“小姐,不能再跑啦,再前面便是悬崖俏壁了。”琉璃在身后情急地制止,因山高路陡,平日里几乎无人行走。
再往山林深处行一点便是悬崖,路更加不平坦,一不小心便很有可能会掉入那万丈深渊,葬身谷底。
雪芙闻言不得不止住脚步,无奈地对着山林深处张望,不知前方是否有人到过。
低头,发现小路两旁的杂木丛有被人折断过的痕迹,且是刚折下不久的,再一细看脚下的路,大大小小的脚印子隐隐可见。这一发现让雪芙心意一决,加快步子往前行去。
琉璃一急,对着她的背影喊道:“诶,小姐,前方真不能去了,危险哪!”
“姐姐她一定就在前方!”雪芙摸去眼眶中因焦急而溢出的泪雾,若白依凝真在前方,很有可能已葬身谷底。若非想不透,她怎会大半夜里往这深山绿林中跑?
就在她尚在心急间,静谧的山林突然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几只肥大的乌鸦扑腾着从枝桠间冲天而起,显然是受了惊吓才起的。雪芙未来得及反应,身后便传来琉璃的惊呼:“小姐,你听,前方有人群在移动!”
雪芙驻足倾耳一听,前方果然传来几声隐隐约约的男音,更式的鸟类受惊扰而扑腾着翅膀飞过山头。而那几声男音越来越明显:“白大小姐定在这附近,给我好好寻找!”
雪芙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绕了个方向往崖边飞跃而去,双足踩在石块上借力往松树顶端一跃,借着高位巡视脚下的崖石。
寻找了一圈,终于在崖边的一块巨石旁看到了一人隐约的身影,那人影一动不动地靠在巨石上,显然已经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感觉了。虽然月色很暗,但她仍能一眼便认出那就是白依凝。
心头猛地一颤,雪芙如燕般的身影立刻往那抹身影飞速飘去,身后的琉璃即惊又喜,低呼一声“真的是太小姐耶,而且尚有气息。”
打量着眼前这个浑身是伤,沉睡不醒的人儿,雪芙的心痛得如被钢刀划过。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抚上白依凝用面纱遮去一半的容颜,面上的伤口已结痂,却依旧丑陋不堪。
身上的紫色罗裙染上了几处血迹,可怜兮兮地瘫软在山林间,就如一朵被遗弃在荒山野外,惭惭地凋零的芙蓉花。双手微微下移,雪芙将她从巨石上抱入臂弯内轻轻摇晃,带着哭腔的声线沙哑低沉:“姐。”
“姐,你怎么了?”心疼的泪水闹在白依凝的身上,恰好滴在她手臂的伤口上,兴许是痛了,皱紧的眉头轻轻一动,瘦弱的身子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琉璃慌忙扯了身上的碎布替白依凝包扎身上被荆条划破,被石块烙出的伤口。雪芙见她有了些许反应后又惊又喜,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晃动,极力地压低声音唤道:“姐,你快醒醒,别睡了,我是雪芙,雪芙啊。”
痛苦不堪的白依凝经不住她的此番摇晃,艰难地动了动眼皮后睁开双眼,睁眼便被眼前赫然出现的黑衣人惊了一惊,几欲尖叫出声。幸得雪芙手够快,一下捂住她的小嘴,急急地说道:“姐,是我,雪芙。”
白依凝一愣,惊愕地瞪着眼前这个只露出一双美目的黑衣人,脸上满满的不敢至信,呆呆地呢喃:“雪芙?你是雪芙雪芙?”
“是的,是我。”雪芙激动地点着头,再度打量她心疼地问道:“姐,你怎会在这山野之上?你为何要把自己搞成这模样啊?”她的泪雾终于凝成两粒透明的水珠子,在月色下闪着金色的光茫,稍一动,水珠子便落在白依凝的紫色罗衫上,透过溥纱炙痛了她的肌肤。
小脸微微一侧,白依凝双目中的惊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痛苦的忧郁,一丝黯然的气息由她的口中渡出。
混合着喃喃的低语:“我忍受了一切的屈辱,只因心里有所期待,我一直都在等待着一个画面。天奇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勇敢地牵起我的手。只是,这一切的等待终究是个错误的,自欺欺人的想法,天奇他再不会看我一眼了。”
哀怨的目光悠悠地抬起,月色下晃得越发黯然,透过雪芙的肩窝望向天际那一轮明白。
曾经,他说他的心就好比那一轮明月,夜夜守在她的窗前,等着她走出闰阁成为他的妻。而今,明月依旧,誓言却好似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此无踪无影!
“早晨我从车队逃出来的时候,便去向府找他,可他已经变得不像原来的向天奇了。
他那原本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目光变是好陌生,就如我们只是初次碰面一般,然后转过身去,只留给我一抹绝然的背影,雪芙你能感受到那种心痛么?那是我这辈子都未曾体会过的痛,它是无形的,却也是最至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