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一句他一句的,朱厚照是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
“你们二位也都号称是一时君子,有什么话不要藏着掖着说,什么有心之人掀起风波,王鏊近来与本宫这个太子走得最近,这事儿谁不知晓?!何必在父皇面前含沙射影?!”
吴宽抬起一直垂着的头,一脸惊讶的说:“难道此事真是太子在背后指使?令王鏊上了此疏?!”
啪!
这他妈的反问,叫朱厚照看他就来气,“吴大人话里的意思,是我这个太子想推王越出来,却不敢自担罪责,于是推脱出去,叫王鏊起的这个头?”
“真是可笑!我是父皇的太子,太祖皇帝的八世孙!大明名正言顺的储君!只要是我最终同意王越起复,那不管是谁起的头,其中都有我的责任!天下臣民都会看我,我推脱得掉吗?”
“再有,真要是推举王越效果不好,或者干脆说打了败仗,不要说王鏊一个少詹事,就是你吴大人正三品的詹事又如何?本宫这个太子不担,就凭你们担得起吗?!”
弘治一听有道理啊!我这儿子三言两句之间,反击的倒是真漂亮!
第五十六章用人之法(二)
皇太子的话算是掷地有声,直接回应了王鏊背后有人指使,而且叫王鏊出头担责之说。
他担个什么责?天下是我老朱家的。
朱厚照是给自己人留着面子。那话里的意思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官能担什么?你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不过这帮人,不是李广那样用死亡能威胁住得人。
这事儿就得回过头来先说说储君。
说起来,储君是未来的皇帝,不过在大部分的朝代,这其实是个有些尴尬的政治符号。
照常理去想,谁会去得罪太子?那不是给自己的将来埋坑?
可事实还真不一定如此。
第一,就是这些臣子的所谓的‘气节’,如果见了太子就事事顺从,那么在皇帝面前就更加的应该顺从,可实际并非如此吧?
第二,在弘治朝这还不算一个原因。但在其他大部分的时候,太子,这个位置其实是很微妙的。
这么说吧。将来他朱厚照当了皇帝,他也有太子,那时候大臣们怎么着?都去太子府烧太子的冷灶?
那我皇帝、九五之尊呢,位置摆在哪里?
所以大部分时候,文官也好、太监也好,天天捧太子的场,很容易被皇帝杀。
有的时候太子身边有人,是皇帝默认的、安排的。因为他是皇子身份,毕竟尊贵,且江山迟早要交到他的手上,是要给他一些班底,将来可用。
但这其中的事,从来都不是‘太子是将来的皇上,我可不能得罪他’这样一个简单的念头。
人有的时候也身不由己。
反过来说就是乾清宫冬暖阁里的这帮人,忽然给朱厚照跪下,感激涕零的说他是尧舜再世,他们的前程就会好吗?
不一定。
像周经、吴宽那都是弘治当太子时的老人了,
又都是舆论之中的‘正臣、直臣’,如果在这里谄媚,反倒会直接结束他们的政治生命。
暖阁里,
周经一看吴宽果然又落了下风,便接话问:“既然如此,微臣斗胆!请太子殿下示下,究竟为何要让王越出任三边总制官?”
周老头就是语气硬,咯得你难受。但他直来直去,不拐弯,倒也还好。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周大人。但我想请周大人先回答我,为何坚持反对此事?”
周经说话时胡子一抖一抖的,“微臣刚刚已经说了,王越无德无义、攀附奸臣李广,似此小人,如何能胜任如此重任?”
“不能胜任吗?”朱厚照反问,“我怎么记得王越在西北的功绩不小?周大人当时就在朝中为官,应该记得呀。”
诶,这话还就不太好回答。
因为那是事实。
但这时候吴宽又说:“王越确为朝廷立有小功,不过也是臣子应尽职责。何况上赖先皇之德,下赖将士用命,当时的西北连捷,也不尽是王越一人之功!”
朱厚照心里翻了翻白眼,
老家伙算你有本事,这都能给圆回来。
“吴大人的意思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时候,有先皇之德,现在没有,往日时候有将士用命,现在没有?”
吴宽老脸一垮,这太子也太会给人戴这种吓人的帽子了。
“老臣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这样的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朱厚照突然质问,“王越还是王越,变得就是皇上和将士,当时行,现在却说不行,本宫真是不懂了,父皇如此仁厚贤明,怎么到底嘴里连让王越打个胜仗的德行都不够了?!”
这这这,
吴宽知道太子有诡辩之才,却没想到这么突然,这么凌厉。
“殿下!”周经这时候插话。
“……周大人请稍待!”朱厚照一抬手,他是当得机得势,怎么会给你打断,“其他的问题本宫可以不计较。但事关父皇,吴大人必须撂个话下来!父皇圣天子在朝,父皇的德行,究竟够不够让王越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