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坚持了几个月,自春节过后,皇帝便再也支撑不住,忽然间病倒了。
其实他也才三十的年纪根本就没什么器官病变这种大毛病,说到底就两个字,一个是累,一个是虚。
且他身子骨本就弱,弘治十年病了一场,十一年运气不错,还算康健,到了今年算算日子也该再病一场了。
所以朱厚照现在的日程又多了一项,就是到皇帝寝宫给皇帝喂药。
弘治看着更加稳重的太子,心中总还算是幸福的。
朱厚照的确比弘治十年刚来的时候长高了点,毕竟吃的多,也注意运动。他将来肯定是要出去露脸的,大明的皇帝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要威武。
“太子……这半年来凝心静气,安心治学,实出朕之所料。”
“父皇不要再想这些了。”朱厚照看皇帝每日被病痛折磨,脸色惨白,跟个贫血患者似的,心里也难受,“太医说父皇忧劳成疾,是需静养,父皇便只用想想有什么爱吃的,有什么爱看的,有什么爱听的,只要父皇说,儿臣一定想办法去替您找来。”
皇帝笑了笑,“知子莫若父,但朕与太之间,是知父莫若子,朕能有什么爱吃爱看的?朝中的政事朕是不得不操心,你,朕也是不得不操心,想放下不去想?一日都做不到啊。”
朱厚照无奈,弘治说得确实也是事实,这就是个儿子奴。
“陛下,”老公公萧敬这时候跪了下来,话里陪着小心说:“刘阁老、李阁老、谢阁老在外求见。”
朱厚照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这些阁老也真是的,父皇便是一刻也歇不得了吗?”
啪。
勺子撞了碗,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太子旁得也没说了,但威严已足。
就是萧敬也心头一紧,心中祈祷着今日别出什么事才好。
好在弘治皇帝是老好人,他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胳膊,“他们三位是识大体的,想来也是有什么事。朕是天子,这也是朕的命。”
但他并不因为太子在这里发怒而觉得太子有什么过分,说到底,太子是心疼他这个老父亲。
皇帝说完这些,便偏向萧敬,“宣。”
“是。”
不一会儿,三位阁臣都到里面跪了下来,君臣之礼这些自不必说,该拜见的拜见,之后皇帝还赐他们坐。
“陛下,今日可觉得好些?”
“朕没事。”皇帝心情是不错的,有个孝顺儿子在每日端水递药嘛,“朕以往的确有些放心不下,不论是太子还是国事……都放心不下,但现在不会了。所以,你们不必担心朕。还是说说你们的事吧”
李东阳先来说:“陛下,弘治十二年是恩科之年,朝廷抡才大典三年一次,是天下学子聚焦之所,春闱又近在眼前,主考官、同考官之人选,臣等拟了个意见,但还是要请陛下圣裁。”
喔?
朱厚照在旁一听才想起来,
科举这种事他听说了一辈子,但因为穿越的时间不凑巧,搞得他到现在才真正的接触到。
“先交予太子阅览。”皇帝现在说这个话都习惯了,
大臣们听到这个话也习惯了。
朱厚照这么干,更习惯了。其实他也在想,弘治十二年……那不就是唐伯虎那一年吗?
本来,会试的主考官那可是个好职务,不仅说明你皇帝心中的地位,而且还有一大帮日后的朝廷重臣拜你为老师。
但弘治十二年乙未科的主考官可不是个好差事。
因为唐伯虎这位老兄搞出了个科举舞弊案,连累的主考官程敏政没好果子吃。但他不记得,为什么程敏政惹了这一身骚,
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你是主考官,出了这档子事,肯定有你的毛病。
朱厚照翻开内阁的条陈一看: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礼部右侍郎、翰林院学士、詹事府詹事王鏊为会试主考官。
主考官是两人,这是内阁商量出来的了,说到底也是刘健点了头的,算是给太子面子。
同考官有十八人,那就多了,主要是数千名学子的卷子要阅。
“父皇。”太子看了之后交到皇帝手里,“儿臣旁得也没什么要说的,只是觉得还是不要任王鏊为主考官。”
刘、李、谢三人心中都生出疑虑。
皇帝也不解,“为何?王鏊论才、论德,当个主考官有何不妥?”
“王鏊在书院之中讲学,其所述之理多有争议,但那些是学术之争,读圣人书的角度不同,信之则用,不信则弃。但科举则关乎朝廷用人之法,岂能如此随意?因而儿臣以为如果任王鏊为主考官,恐生不必要之是非。”
皇帝和三位阁臣全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刘健更是赞道:“太子殿下所虑周祥,顾全大局,臣等不如也。”
“不错。太子这话足见这半年的读书功夫没有白费。”弘治皇帝心思大定,指了指老太监,“萧敬,传旨,将江南所贡的上等丝绸赏两万匹给太子。”
“儿臣谢过父皇!”
“起来吧,起来。你我父子,不必如此。刘阁老,既然王鏊不合适,你们再看看,剩余一名主考官选谁?”
朱厚照随便他们,只要不选到我的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