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孙希烈一路上会陪着周尚文讲两句,他一开始也不明白。
直到周尚文说出‘兵者,诡道也。’这八个字,他才懂,其实当事人怕是觉得担子像山一样重。战争这种事,什么时候有个准数了。
京里从上到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你会输、这种仗最难打了。
……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军学院的书堂里,十来岁的韩十二郎和满脸络腮胡子的许冠一起读书,两人块头差得太多……其实有些搞笑。
教他们的是一位老将军,以前跟着王越的。因为书院要有个教书先生,当时也是王越安排他进来,算是给一个老部下一点照顾。
王越这个人不讲究,当兵部尚书的时候‘以权谋私’的事,的确干过那么几件。
但好在人家毕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又在王越身边耳濡目染,所以教点东西还是可以的。
老先生更爱许冠一些,虽然他看起来五大三粗、书读得不好,但许冠是极厉害的战将,这个年头对这种人没有读书要求,也就是皇帝有奇怪的想法。
这搞得韩十二郎很不服气,明明他读得更好、背得更熟,但是老先生总是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
就刚刚这一句,他一点儿都不巴结,但许冠呢,跟榆木脑袋似的,‘兵者,诡道也’之后就开始要回忆。
结果老先生还安慰,说:“许将军到底是成年了。这读书啊,还是从孩童时期最好。像十二郎的年纪,一篇文章,看个三五遍都该背的出才是。”
许冠挠了挠脑袋,又偷偷瞄了一眼紧抿嘴唇、脸如寒霜的韩十二郎。他也不想的呀……
到一天结束,他去找十二郎回家,结果十二郎躲在书院的藏书室不愿走。
“我背得好,是因为我年纪小。你功夫好,是因为你身体强。这老先生,就是瞧不起我!”
许冠蹲下来说道:“人家没那个意思,你不要多想了。”
“我看就有。”十二郎塞了一口馒头进嘴巴,“你走吧。我要看这本《西北战事志》,我是不如你块头大,但是爹说过,打仗要用这里。”
他的手指还指了指脑袋。
“这些破书看得这么起劲……”许冠是真的佩服,他看一会儿脑袋都大,要不是圣旨,这鬼地方他一天都不想待。
尤其今天好些个人又到边疆去了。
许冠心里头有些腻味……他也想去,这里,实在没啥意思。
韩十二郎似也有所感觉,他望着许冠的背影喊:“喂,要不,我陪你练几下去吧?”
他本是好意。
结果没想到许冠嫌弃的说:“不是棋逢对手的话,差距太大会打着没意思。”
“你!”
十二郎使劲的嚼着馒头,要不是打不过,他都想动手了!
……
……
朱厚照在看着杨一清临走时留下的奏疏。关于浙闽总督的人选,只要有意见都可以提。所以这倒没什么。
“梁叔厚早些年和他一同署理官牧马场,相互之间应当算是熟悉了,此外,他是吏部侍郎,与内阁的关系也不错,对他而言,两不得罪,确实是个最好的人选。”
这其中的关键,朱厚照还是可以想的明白的。
刘瑾应声说:“是了。不过奴婢听陛下说过,梁侍郎持身很正,浙闽之事所算的可都是银钱二字。”
“你那个脑子,也是懂朕的心思的。关于浙闽总督,你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奴婢谢陛下赞誉。要说也不敢说好。奴婢就做一提醒好了,陛下有没有想过……从当地提一人?”
“王德华(王琼字)?”朱厚照蹙起眉来,他啧了一下嘴,心中倒是真的开始思考起来。
如果说梁叔厚正派,那么王琼就是奇得没边儿,什么法子管用用什么。用他也不是不行……
“朕考虑考虑。”
过了一会儿,王鏊和韩文递了牌子到侍从室,随后入宫觐见皇帝。
他们这一开口,又是推荐起了杨廷和。
这让朱厚照敏锐的感觉到有一丝党争的味道,除了杨一清,他是大差不离的扔了个建议过来,其实是想混。其他人还真是各有各的心思。
哪怕就是刘瑾,他干嘛提到王琼?这种太监还能平白无故给人做好事不成。
“……浙闽的局势,往后一定纷乱复杂,朝廷务必要派一个处事条理分明的能臣,介夫入军机处以来处事干练,往往能快速抓住事务的要点,况且,他是潜邸旧臣。”
朱厚照背着手站在门口,并未坐在龙椅上。他是望着外面在仔细的思考。
抛出来一个浙闽总督……竟引起了各方的争夺,现在这件事拖得越久、只要不定,想必各方的心思都会在这上面。甚至王琼也会天天关心京里,而不是浙江。
臣子之间互相争斗其实并不可怕,所谓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关键在于一个帝王如何去引导、控制。
而作为朱厚照来讲,他有一个底线,就是不能争得……朝廷没有做出最优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