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应了张太后的慈谕,定下了正德元年冬举行大婚。
礼部林尚书那日在君前呵斥刘瑾说‘时间太紧’这个理由实在不像话。
可眼下已经八月,左右就四个多月的时间,大婚又是国之隆礼如何能不急?这里面的礼数可多了,正使、副使怎么选,皇帝的制书怎么定,女方的父亲还要写答文……甚至服装、装饰都要一应俱全。
这是丁点儿都不能错的。
此外,张太后对于唯一的儿子的大婚也很是重视,每天算着日子过。
所以林尚书近来入宫也称勤快。
八月十九日,他又急吼吼的进宫。但到了侍从室只有靳贵、谢丕仍在,皇帝却不见了踪影。
那是因为皇帝很忙。
夏日时,妆淡衣轻,又是通过层层筛选的人,走起路来袅袅婷婷,步步莲花。
紫禁城的氛围朱厚照一直觉得不怎么好。待了这么些年也就是到此刻,才忽然发现有香风阵阵,美景相连。
屋里的暗影与院落里的光线在门槛之处分割,长廊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女子将这方小天地点缀得姹紫嫣红。
廊下不知何时来了一位少女,其不施粉黛而色如朝霞映雪,清水眸儿流酥盼,滴水的朱唇甜甜抿着。一对秀眉则如弯月,尽是含羞带俏。头上乌发只结成简单一髻,余下的青丝披在身后,微风来时,青丝飞起。
真有一种古时淑女柔美之惊艳。
朱厚照初看一眼,便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目光,仿佛前世之时街上偷看被发现的那般心理。
有人说美女看多了会审美疲劳,但朱厚照现在并不信这些,宫里的两位贵人和秋云都是很美丽的女子,即便如此,他看到千挑万选出的这些良家女子还是觉得……当皇帝真好。
边上的秋云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皇帝,发现皇帝竟有目光的躲闪,于是忍不住抿嘴浅笑。
皇帝虽然掌控朝堂手段老辣,但在女子这方面倒也有未脱稚嫩的青涩。
“陛下……?”刘瑾轻轻唤了声,因为他也不知道是要继续,还是停在这里。
朱厚照招了招手,
这老太监便哈着腰靠近。但听皇帝问,
“太后是夸奖的这一位?”
刘瑾摇摇头,“回陛下的话,不是。”
那就是说还有更好的。
朱厚照忽然觉得这是很难的一件事,谁有能耐能从这五十人里选出三个最合适的?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陛下要是喜欢……”秋云也低声说,“是可以钦定的。”
朱厚照心想,那要是定了三个以上呢?
他心里这么想,只不过他性格向来稳重,似这种轻佻至极的话实在难说出口。
“让朕再看看。”
于是第二个紧接而来,大概是秋云把关的缘由,来人都是粉妆玉琢,额头洁白如雪,小巧的脸蛋儿白壁无暇,好似那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冰清玉洁。
而浅樱纱袖里半露的纤纤玉手,也让人初初领略什么叫皓腕凝霜雪的美丽。这个情况……如果每个人都是五官精致,那便只能以气质取胜。
朱厚照多多少少还是喜欢那种脱于红尘的清冷之感。人大概就是这样,越是有那种难以接近的高贵之感,便越是觉得喜欢。只不过这般气质只能作为皇妃,皇后大概还是要有那种‘母仪天下’的气质。
“陛下,这是太后夸赞的那一位。”
大约到第四人,秋云就这样提醒。
朱厚照打眼一瞧,果然是婀娜多姿的同时又不失落落大方,她双手交叉于小腹之前,不俗的容颜和体态自然不在话下,更为关键是气质高贵、静定端庄,眼睛顾盼生辉,微笑之时又令人如沐春风。
“叫什么?”
“称夏氏。其父为大兴县主簿夏儒。”
《皇明祖训》明示:凡天子及亲王后妃、宫人等,必以良家子女,下礼聘娶,不拘所处。勿受大臣进送,恐有奸计。但是娼妓,不许狎近。
明代皇室选婚因这一祖制所有在各朝之中颇为特别,当然初期是以勋贵之家为主,但宣德以后,勋臣家禁不入选,已经被严格的执行。
文官们执行起来也发现,这样外戚的危害最小。
现在这个一县主簿的身份,满朝内外应当也说不出什么意见。
“朕知道了。”
刘瑾心领神会,招呼着后面的人继续向前。
朱厚照看了几个,都是满身清纯之气,让人偏生怜爱的姑娘。不过他作为皇帝,选择皇后除了要自己看着喜欢一样,
实际上也需要考虑皇后这个身份。
说句不好听的,至少不能找一个似他母后那样的……
到时候护短偏袒家里人,成天为了几两银子欺负这个、欺负那个,要是他责怪,还要哭哭啼啼……
他更不想找一个在后宫和其他妃嫔相互争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