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如今玄影门主事的悟虚,平时似乎很随和很方便的样子,突然站出来,大声说出这样“无情嗜杀”的话,对于何其峰这些杀手来说,方才是最重要的。同时,也预示着悟虚将亲自出手。
何其峰扭头回望了一下,然后与身后八名兄弟,齐声说道,“领命”。声音都不大,但很整齐。随着这声音的落下,这九人气势一变,浑身散发出淡淡的冷冷的白光;一声声轻响,九把白骨剑,从他们身飞了出来,剑身泛着一层同样的白光。
这九把白骨剑各自绕着何其峰等九人,缓缓旋转,速度很慢,似乎小木屋有看不见的无形暗流。数周之后,九把白骨剑,化作一颗颗白色珠子,无声地漂浮在他们面前。
“白骨剑要义,不在于杀,而在于寂灭。是以,本座方才以法界寂灭气息,重新将其炼制。”悟虚神识在法界,传音于何其峰等人。
何其峰这九人,默默接过眼前的白色珠子,一番心神感应之后,随即向着悟虚躬身抱拳。
悟虚挥挥衣袖,“风堂先行刺探消息,此番本座与尔等九人,一起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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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山有很多山,连绵起伏,犹如一条防波堤,而群山东侧与大海之间狭长平坦的区域,便可以笼统地称之为定海城。定海城,没有大陆腹地的城池那种常见的四方城墙,只有散布在各处的垛楼。毕竟地势太过狭窄,又常年有台风和海潮侵袭。连这些放佛一座座箭塔和碉堡的垛楼,也是张士诚起义,东海妖盟势力范围覆盖到舟山之后,陆续修建的。而凡垛楼所在,方圆百米之内,便可以称之为定海城区域。
据说整个工事,是浩然真君亲自绘图,命人勘点部署的。这些星罗棋布的垛楼,联在一起,则是一个什么阵法,若是有修士分别驻守在各处,通过秘法,则可以发挥极大威力。这个传闻,在最近得到了印证。大约一月前,元军有一队战船,曾经从从东北方向奔袭舟山。当时,守城将军廖喜龙,便是率领一些修士,凭借着那些垛楼,将登陆的元军击退,并且还击沉了一条据说是元庭召集无数能工巧匠,耗费巨资建成的应龙战船。
也因此,如今每个垛楼都在重新加固翻修。主持此事的,自然便是守城将军廖喜龙。而廖喜龙,更是在自己的将军府周围,着人新建了六座无高大的垛楼。虽然有假公济私之嫌,但将军府传出的消息是,这六座垛楼,是有高人给出的建议,说是如此,不但便于指挥调度,而且整个防御工事整个阵法的威力也增强了不少。
那些被征集的民夫自然不敢再有和怨言,便是定海城豪强家族,大小势力,也全都噤声,反而主动出钱出力。因为,守城将军廖喜龙的将军府,本身位置确实是在这垛楼防御体系的心。因为,这是守城将军廖喜龙大败从海面偷袭而来的元军之后,当晚回到将军府,还没来得及赴庆功宴,便亲自下的第一条命令。
更是因为,守城将军,在垛楼指挥作战之时,曾经一人飞出去,将三名凡尘六层的喇嘛修士,四名妖气激荡数十里的妖修,一剑全斩之。长河落日剑挥动之下,远在天边的夕阳,忽然消失不见,舟山定海城空,一片漆黑,空气弥漫一浪接一浪的恐怖气息,海一片通红,似乎夕阳落入其。随后那来不及逃走的应龙战船,便如一根根朽木堆砌而成的一般,悄无声息地散了架,碎裂成无数木屑,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如此威势,唯有大范围调动天地灵气,方可以形成。很快,定海城所有修士便知道,廖喜龙的修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凡尘八层的修为一跃为凡尘大圆满;将军府的一个管家,曾经在当晚庆功宴,酒醉之后得意地说道,若是大将军愿意,只需出海闭关个一年半载,便会晋升传说的真人修士。
第二天,那些拎着厚礼,急着拜会廖喜龙的各方首领,族长,早早地来到将军府门前,却一个个被拒之门外。传来的消息是,廖大将军正在闭关。
也是从那天开始,为了确保廖大将军闭关成功,以及闭关期间,定海城的安全。廖大将军麾下的军士,开始在定海城以及方圆数百里范围,大规模频繁地日夜巡视。每天都有元军潜伏下来的奸细被揪出来,装进黑乎乎的马车,押解到大将军府;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每晚都有零星而沉闷地砍杀声。
也是在这期间,玄影门在舟山总部的余下之人,一个一个被格杀,一天一天少,任凭你如何伪装,如何藏匿。因为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在一些修士的带领下,有时候是一村一村的杀,一家一家的杀,一个院落一个院落的杀。这种情况下,你算伪装得再好,又有什么作用?
何其峰曾经亲眼看到,自己一个手下,平时的身份是一名暗娼门子里的龟公,是如何极其憋屈地死去。
那一晚,自己不用玄影门任何联络手段,也放弃了修士的通讯方式,正要装作一名熟客,走进去那座不起眼的院落,便忽然看到两名凡尘五层左右的妖修,带着一队手持弯刀,身背符箭的军士,破门而入。
自己那名手下,刚刚凡尘三层的修为,但却将气息收敛得极好,脸半是谄笑半是惊慌,弯腰驼背,微微打着颤,老老实实垂手站在那里,一副逆来顺受,胆小怕事,与我无关的样儿。哪知却被已经走了过去的一名军士,毫无征兆的从后面捅了一刀。
凡尘三层的修士,伪装成一名垃圾一般的暗娼龟公,却被一名普通军士,用一把抹了破灵散的钢刀,给一刀捅死。
那名手下,口吐鲜血,栽倒在地,那诧异、懊悔、不甘的眼神,何其峰至今还清楚地记得。
黄昏的时候,何其峰带着两个朋友,再次来到那座院落前。焕然一新的大门,两盏崭新的红灯笼,何其峰抬头望了一眼,随即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半个时辰之后,这三人,方才满嘴酒气,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出来。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正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处光亮得很,似乎有达官贵人在搞什么宴会,便抓住一个匆匆赶路之人。
那个路人甲,厌恶地把手挣脱,看着何其峰那一身洗得已经泛白的襦袍,冷声说道,“廖大将军今日出关,不但城官员将校,名士乡绅,有所宴请,便是普通百姓,也可以在将军府外吃个流水席。你们读书之人,不借此机会,前去好好把握机会,在这旮旯作甚?!”
原来,今天是如今在舟山说一不二,如日天的廖大将军出关之日!
何其峰口喃喃自语,丝毫不介意那人掩袖而去之时尖酸刻薄之语,一边眺望着前方夜空,一边用双手扶了扶头歪歪斜斜的发簪,手指更是将发簪一颗圆润的白色珠子轻轻地摩挲了片刻,朦胧醉眼闪现一抹淡淡的光亮。
前方夜空的烟花极好。
尘世如潮人如水,风波浪里几人回?
冤魂封瓶任漂流,白骨炼珠发簪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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