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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摆满新鲜出炉的小米粥,许是食材过于朴素,导致小米粥显得平庸,让嵇憬琛魇足的胃口消散了大半,不食。

半响,他侧首望向榻上人嘴唇微张,字字句句全是他心头病,暴躁地横扫碗,小米粥就这样坠地,洒了一片都是。

“不知道?”他讥讽笑了声,一巴掌打在脆弱的案上,瞬间轰然坍塌,“不知道就去查!淫人妾男,吃谷还米!朕若想追究,亡者多的是。”

有些人能无声无息的死去,于亥与皇兄却不能。

只见宋玉德猛地双膝跪在冰凉的木板上,晨露稍重,空气也夹杂着夜间的寒气,心中苦笑,为于侍卫哀了一小下。

听到吵闹的动静,淳于烁发出三两声咳嗽,艰难地睁眼,嘴里渴的厉害,咳嗽好似快咳出了肺,哑音轻唤了阚飞渊的名字。

身上清爽许多,就是后臀的感觉十分的不适,才想起他‘偷人’的事情,脸色顿时更加惨白。

好好的一个皇帝,技术差的可怕,只会横冲直撞,不会察言观色,随心所欲。这样下去,他怕是会死在床上。

整个人烧的严重,他手背探了额头,目光一转,却看到嵇憬琛发起了脾气,当下还是闭上眼睛为好。

嵇憬琛立身,手负在身后,睁着眼对着淳于烁发呆了一会儿,继续说:“去,再添碗粥喂他。喂完就启程,朕倒想看看这个叫阿渔的,是否会出现。”

都到了大明国,还对他人有异心,正当他这个皇帝的位置是白来的么?

声量足以二人听见,异常的小声,宋玉德抿嘴不语,微施礼,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去。

虽然宋于德年纪不大,却听命于两任君主,这辈子只会围绕着帝君转,自然而然不清楚大淳国的事情,更不知陛下唤的字是谁。

只是……纯妃近日来怕是要受苦了。

添粥的过程中,宋玉德频频叹气,看着于亥一脸憔悴的走入厨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嘴巴合上。

于亥眼皮跳了跳,拿起热包子往嘴里塞了一口,咀嚼使得话音含糊不清,“小殿下还好么?”

宋玉德看懂了担忧,很懊悔昨日为了不让圣上与王爷吵架,就顺嘴提了句‘偷人’,才导致纯妃现在的惨状。

阳光投射进来,照在了于亥脸上,黑眼圈显得整个人毫无精神,拔高的身躯有了脆弱感。

“纯妃大概是染上了风寒,这里野外无大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宋玉德收敛神色,如实交代,又不忍心的为圣上美言几句,“圣上只是气昏了头,不是有意要那么对待纯妃的。”

当奴的,向来都是主子要正他便正,要邪他就必须提刀为主子杀出一条血路。

于亥捏红了耳垂,没说信还是不信,埋头啃着包子。

与此同时,老板娘热心肠地喂马吃草,很快那妇人来到她身边,弯腰拿起一根干草,在马鼻子上晃了晃。

“傅孀。”妇人突然来了一句。

老板娘错愕证住了,才意识到妇人说的是名字,瞧着傅孀年纪应当不大,撇了撇嘴道:“哦,你和楼上那两位是什么关系啊?”

傅孀默然,抿唇反问:“姐姐觉得我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老板娘眼珠子转了转,揣测了好一番,所知男人为高高在上的君王,病弱男人为新册封的纯妃,这妇人莫不是后宫的后妃么。

实在是不管乱猜,老板娘掂量了话,说出来还算惬当的答案:“你与纯妃定然没任何关系。”

至于与那恐怖的男人有没有关系就说不准了,毕竟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皇帝也做不到独宠一人。

傅孀顿时了然,摸了摸未痊愈的额头上,撩动了下两条须刘海到而后固定,没言是与否,又问:“那姐姐觉得,圣上会雨露均沾么?”

老板娘不好笃定,说错了深怕疑似嫔妃的夫人会责罚她,说对了也对她没有好处。她弯腰抱起竹篮,里头的枯草太长扫到她脸颊,鼻子痒痒的,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个喷嚏打散了凝重氛围,老板娘带有歉意的笑笑,把竹篮抱在怀里,伸手压了压枯草,正准备离开,就见宋玉德端着木质托盘走出来,似是在寻她。

于是,她佯装没注意撞到了宋玉德肩膀,下意识乐呵呵一笑,想称呼宋玉德的时候,忽然不晓得该怎么称呼,便试探性问:“公公?”

虽然没有一个男子愿意被叫公公的,但是眼前的男人嗓音都是纤细的,一听就少了阳气。

宋玉德习惯了称呼,斜睨眼瞧着老板娘,见那些心思都收敛了许多,不重不轻“嗯”了声,多看了傅孀几眼。

“陛下醒了,水也凉了,去重新烧一盆水。”宋玉德话是对着老板娘说的,手里的东西却给到了傅孀,“别危言耸听他人话,对自己都好。”

老板娘不明所以,寻思着刚才的对话也没什么,不过说多错多,她还是应了下,跑去烧水。

这天的晨潮露气特别湿重,宋玉德鼻子兜不住鼻涕,抽了抽往回收,鼻头被冻红了,手亦是。他把手收进袖口里,就连个正眼都没给傅孀,转头就走。

高山被一层层浓雾裹挟着,眺望模糊看不穿,不多时阳光穿过层层障碍,也没能阻挡浓雾的来袭,依旧保持着神秘感。

高山绿水,好似画中世界,这是在皇宫见不到的情景。

前往鸿洲的一行人内,并没有一位精通医术的,嵇憬琛自然也对淳于烁的风寒感到束手无策,又舍不得淳于烁那么遭罪。

淳于烁抿嘴闷咳,勉强喝了一大碗小米粥,饱腹十足,胃很是不舒服,走几步路来就隐约涨,但是没有医者的存在,他也就忍下了此事。

这时傅孀站了出来,在嵇憬琛面前学着男子跪地的姿势,双手抱拳,不抬眸对视,低声道:“草民粗略会些医术……”

话还没说完,于亥便急促的打断,“快给小殿下诊脉,小殿下是不是烧糊涂了,怎么不会说话了!?”

然后于亥让出身边的位子,掏出一条薄帕覆在淳于烁手腕上,莫名对上嵇憬琛敌视的目光,怒瞪了回去,没好气地叹气。

夹在两人中间的傅孀微微一笑,手刚要探上淳于烁脉搏之时,嵇憬琛不是从哪里掏出来一块很厚的黑色绣着金丝边帕子,完完全全把淳于烁的手腕手掌裹挟住。

淳于烁眨了眨沉重的眼睛,拿走了两块帕子,手腕朝天放着,“你们一个两个,有人见大夫需要遮遮挡挡的么?”

“她不是大夫。”嵇憬琛不愉,把帕子对折擦了擦手掌,“出了这座山就该进城了,到时候给你请城里最好的大夫。”

话虽如此,嵇憬琛为了日后考虑,也不得不让傅孀诊脉。

傅孀掠过那冰凉的指腹,眼睫一颤,淡定把双指搭在微微浮动的脉搏上,细细诊脉好一番,不急不慢的说,“小公子大约是外伤所致,才感染了风寒。”

至于是什么外伤,知情者目光逡巡,有默契地缄默不语。

流血了就表示有外伤,虽然血已止,但后穴的撕裂总是让淳于烁坐立不安。他仰起头,嘴唇紧紧抿成一条黑线,只消一想,心尖便泛起刀割似的疼痛。

自从他‘嫁’到明国以来,就没有一件事情是能顺心的。他迎着嵇憬琛意有所指的目光,木然转头,神色黯然,像极了深处冷宫的妃子。

别人是得不到圣上恩宠而黯然失色,而他是得到了太多的恩宠。

嵇夷献抱着头慢慢从人群中挤出,嘴里叼着一根树枝,俯下身直接用手去探淳于烁额头,兜里掏出一罐黑色的陶瓷,扔到于亥手里,说:“这药涂抹在伤口上,很快就不疼了。”

身为取向为男的逍遥王,这罐药是随身携带着的,防止要用时候用不着,亏待了他人。倒是他没想到,这罐药最先给的还是淳于烁用,可见他的皇弟有多么的狠啊。

狠才好,淳于烁才会听话。

于亥口将言而嗫嚅,药像是滚烫的山芋,求助性的看着小殿下。小殿下欲口无声,嵇憬琛目光不善地夺走他手上的药,下了逐客令,“你们先到外头等着。”

一行人皆是壮汉,齐齐“是”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摸摸鼻子的肉,在圣上催促的神色下,明明楼梯宽度只能容纳二人却硬生生挤下三到四人。

没有一个想被圣上骂的。

楼下老板娘焦虑地原地踏步,见楼上人纷纷下来,随便拉了一人,忧心忡忡问:“你们纯妃不是吃了我食物而风寒的吧?”

要是在她店里吃坏了身子,那她就有理都说不清了。

男人红着脸挠着后脑勺,手崩的很紧,嘴不利索了起来,“不、不是。那是属下的事情,圣上等人不敢乱猜。”

话说完好似很不对劲,男人眉头紧锁捋了捋话,整张脸烧了起来,赶紧把话重新说了一遍:“那是圣上的乱猜,不是属下等人的事情。”

说完更不对,他好像陷入了话难症,很努力的想说清楚,却在对上老板娘的眼神时,心跳乱了好几拍,砰砰砰的跳。倒不是他心动了,只是他很少接触女性。

隔壁嵇夷献路过忽然停顿,吐掉嘴里的树枝,狐疑了几分,“你这样说话方式,竟然没有被阿淮刷走?”

面对逍遥王,男人的病句成功被治好了,一脸正经地说:“没有。属下说话不是这样的。”

老板娘得知纯妃病了错不在她,悄悄松了口气,脚步挪到了一边,傅孀头缠上了白丝带,朝着她礼貌一笑,不语。

头上的系发是丧夫而来,也就是说明傅孀……老板娘恍然大悟,当傅孀路过身边,她感觉肩膀被撞了一下,古怪且同情喊了傅孀名字,傅孀却没有再回头。

捏了捏掌心,低头一看,手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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