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十六吗?”
“顶嘴!”蒋春瞪他,心疼了收一收,再瞪,“叫我啥?”
陆克己静静望了他许久,笑不动了,眉眼一哀,嘤嘤啼泣:“相公,你说,人有下辈子吗?”
蒋春虎目圆睁,瞪得能出血:“屁个下辈子!一生一世一辈子,没完呢!爷们儿不放手,哪个鬼差敢来拖?你给我闭上嘴!”
陆克己听话闭了嘴,眼也闭上了,睡里都笑。
看清秀莲面容的一霎,陆克己脑子里还是蒙的,特别传统又没新意地问了自己几件事:“我在哪儿?我醒了吗?今儿几号?”
随后昏迷前所有的经历海啸一般哗啦啦拍回脑海里,惊得他差点儿从床上弹起来。
秀莲按着他,好生劝道:“哥哥快别动,伤口好容易缝上的,帮主守了你三天呢!”
“吓死我们了!那匕首拔/出/来,血喷了大夫一脸,得亏帮主会点穴止血,又一直渡真气吊着哥哥的命,不然只怕血管子接上了,哥哥也是活不得的。哎呀,呸呸,打嘴,大吉大利!”
“帮主才不肯走呢!青翁爷爷发了好大的脾气,我可是头一回见他高声骂人。不过也不怪爷爷生气。你是没看见帮主的脸色,都青了,比哥哥的还难看。爷爷说帮主再不闭关,真气耗尽,血邪逆行,非死即疯。”
“没事没事,青翁爷爷说帮主如今平安。闭关须得七日,这才第四天,还得等三天才能出来。嘿嘿,哥哥想帮主了呀?”
陆克己岂止想他,简直想得要死!
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陆克己大难不死好容易活过来居然碰不着心上人的面,当真福得很靠后。
期间奶娘倒时不常将孩子抱来陪他。分娩后匆匆一瞥便昏厥过去,相隔月余父子俩才算真的见着面,加上种种前因后果牵动,陆克己不由百感交集,对着孩子又哭了一番。急得秀莲频跺脚,半劝半怪,要他千万爱惜身体,伤未好全不可多思多愁。
好话不入耳,陆克己半点没听进去,兀自垂泪。反而怀里的胖娃娃通了人事般,眼珠子左右转一转,倏而粲然一笑,直把陆克己逗愣了,旋即转悲为喜。
如此一日三秋地念着等着,药也吃饭也进,偏偏陆克己的伤势再不见有起色,就是不好不坏地维持着。大夫跟竹邕说他是心病成了身病,解药还在蒋春身上。竹邕就笑,无奈地摇摇头,喟叹:“这一家全逃不出个情字,不是冤家不聚头,般配!”
结果等蒋春终于出关,澡都顾不得洗冲回这屋来,陆克己竟在午睡,还是没捞着来场动情洒泪的久别重逢。
蒋春不管,坐下哪儿都不去,干等。非要他的四儿睁眼第一个看见的是自己。
也果然看见了他。可不等人家深情地唤一声,他先端起药碗瓮着鼻子招呼:“醒啦?喝药!”
陆克己直望着他,眼一红泪双盈,满脸委屈。
蒋春瞥了眼手里的药碗,暗忖他应该不是嫌药苦。因为那委屈的纯度看着无论如何都有点儿高,一碗药绝对不值这个价。
他将药碗搁下,抬手揉一揉陆克己的头,语气服了软:“老爷子不许我提早出关。”
陆克己眼更红了,拼命叼着下唇。
蒋春垂睑默了默,抬眸时竟史无前例地微微一笑,眼中柔情似水,好像皮囊底下换了副魂。
“四儿,爷们儿错了,给你认错赔礼!”
陆克己不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