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鹳雀楼是北周大将军宇文护建造,为一座军事戍楼,平民百姓不得入内,江南名楼黄鹤楼、岳阳楼等最初也都是城墙上的戍楼,只不过后来城墙变动,改做了观景楼,平民才能登楼。
别说江朔,连浑惟明也不明其理,笑嘻嘻地上前叉手道:“我们不过是往来的客商,我家少主人慕此楼高,想要登临怀古,还请军爷行个方便。”说着伸手去捏那什长的手,他的手拢在袖中,暗扣了一枚波斯银币,搀手之际将那枚银币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入那什长的手心。
这可谓是另一种“袖里乾坤”的功夫,浑惟明行走各路码头,少不得遇到官吏讨要贿赂,铜钱不值钱,布帛太大,不够隐蔽,就以这波斯银币行贿。
这波斯的钱币是一枚纯银打造的小圆片,整体压铸而成,正面有不知名的波斯国王的右侧半身像,国王头戴羽冠,两侧有婆罗钵文王名,王像周围有联珠纹外框,框外有新月抱星纹饰,制作的甚为精巧。
波斯银币是纯银的,当然值钱,更可以再各地波斯商人开设的商肆——波斯邸中购买异域奇货,因此颇受贪官污吏的喜爱。
不想这位什长却挣开浑惟明的手,翻过掌心,托着那枚银币,冷冷一笑,将银币掷回给浑惟明道:“谁要你的臭钱?军机重地你当是酒楼茶肆么?快滚,快滚!”
浑惟明心中愠怒,脸上却不表露,仍是笑嘻嘻地,伸手去抓那什长的手,那什长立刻抽手不让他捉,然而他的功夫怎能和浑惟明等量齐观?闪躲不及被浑惟明一把握住,浑惟明笑模样地道:“军爷行个方便,我等并非细作,看看便走。”这次将银币塞入那什长的掌心,同时从外握住,暗运内力,捏得那人骨头嘎嘎之响,这可就是恩威并施了。
岂料那什长甚为硬气,非但不肯就范,更高声喊道:“弟兄们,来了贼人要害大人,快来将这些贼人拿下!”守塔的军士一齐拔刀向浑惟明砍来。
浑惟明糊涂道:“什么大人?我为何要害什么大人?”
江朔上前拉开浑惟明的手,对那什长叉手道:“军爷误会了,我们不懂规矩,以为可是登楼远眺,不想……”他话还没说完,那什长早一刀砍来,道:“小贼,谁要听你胡扯?纳命来吧。”
他挥刀劈来,江朔却看也不看,随手一抓,正避开刀锋,捏住了他的刀背向下一压,那什长只觉手中横刀如同浇铸入铁山中一般,进不得退不得,劈砍不得又抽手不得。
那什长不禁大惊,双手握刀把,道:“小子使的什么妖法?快把刀还给我!”
江朔不放手,只是道:“军爷勿恼,我使的不是妖法,你听我解释……”
那人哪里肯听,喊道:“放手!放手!快放手!”
江朔万般无奈,只得放手,那人正全力往外拔刀,江朔忽然卸力,他反应不及,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去,撞在柱子上发出一声巨响,整个高楼都似乎晃了一晃。
江朔没想到这人如此脓包,道:“啊呀……不好……我不是故意的。”
那什长重得自由,挥刀向江朔冲来,呼唤同伴道:“这小贼会妖法,先干掉他!”
眼看众瞪红了眼,扑将上来,江朔和浑惟明均感奇怪,不让我们登楼,不让就罢了,怎么反应如此激烈?非要立见生死不可?
冲突一触即发之际,只听楼内“噔噔噔”有人飞奔下楼的声响,那人不及下到底楼,在二楼打开窗户,气喘吁吁地道:“姚什长快住手!颜大人有言,这些位都是朋友,快请诸位登楼!”
那姚什长一愣,道:“这些人又是商人又是僧、道,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严御史怎能犯险?”
那人摸了一把脸上的汗道:“颜御史说了,这些人他都认得,僧人是雒阳菏泽寺神会大师为首的高僧,道人是茅山派韦景昭道长及其麾下弟子。可都是名门正派。”他见楼下守门的军士都停下脚步不再急于进攻,又狠狠喘了两口气道:“这位少年英雄的名号更加如雷贯耳了,乃是江湖盟和漕帮的少主江朔江溯之,这些俗家弟子自然就是震泽帮浑惟明帮主锁所率的好朋友。”
那什长听楼上这人报了一串江湖人物的名称,他多没有听过,不禁楞在当地。
楼上那人急道:“颜御史邀他们上楼一叙,还不快放行!”
那什长这才不情愿地还刀入鞘,挥退众人,悻悻地向江朔一叉手,比一个“请”字。
江朔回头看看神会、韦景昭和睿息,三人也搞不明白,先是点点头,又各自摇摇头,神会道:“朔儿,既然楼上主人有请,我们便登楼一观又如何?”
神会、韦景昭、睿息陪着江朔、浑惟明、叶清杳进入楼中,其他教众则在外等候,他们内松外紧,好似在休息闲聊,其实都暗自关注着黄鹤楼入口大门。
江朔等人进入楼中,兜兜转转上了三楼屋顶,却见楼上每个角都站了几个军士,面朝外站立,看来是行保护之责。再看中央站定一潇洒文士,正是江朔在雒阳结识,一路北上范阳,时任醴泉县尉的大名士颜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