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又摇了摇头,道:“静观其变。”
只见段俭魏走到水边,拿出一块帕子来,在水中濯洗,那帕子上也沾满了血,他洗了半天也只把帕子洗成粉红色而已。
段俭魏见再怎么洗一时也不可能完全洗净,便不再洗了,将帕子拧干,搭在自己肩头,又换了一处远离洗污血的上风口,解下腰间一个大鹿皮囊,在水中慢慢地灌了一囊水。
独孤湘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江朔道:“我也不知道,看样子要坏事……”
独孤湘奇道:“为何?”
江朔道:“西海的水是咸卤喝不得,他却灌了满满一囊。”
至于为什么段俭魏灌水前自己不先喝两口,江朔却也想不明白。
段俭魏事毕,提起皮囊就往回走,江朔等他翻过半坡,又过了良久,才携着独孤湘起身走出芦苇丛。他扶着独孤湘奔上山坡,独孤湘只觉如身子似乎轻了一半,脚踏在草地上如在云中漫步,连草茎都没有踩塌一根。
二人遥遥跟在段俭魏身后,虽然脚步极轻,但水边草坡上没有一棵大树,若段俭魏回头张望,二人可没地方躲闪,然而段俭魏在前面跑得匆匆忙忙,竟然一次也没有回头。
向北行了数里,江朔遥遥望见段俭魏进了一个山洞,他料想山洞中另有别人,立刻拉着独孤湘绕了一大圈,才来到山洞侧面,还好这个山洞极浅,段俭魏在里面的行动,二人一边偷眼观看,一边侧耳细听内里说话的声音。
只见洞中央盘腿坐着一人,正是皮逻阁,他的表情颇为委顿,嘴角还挂着血痕,原来段俭魏满身的鲜血是皮逻阁喷出的。
江朔心道:我那日也是求胜心切,双手用足了全力,没想到竟然把皮逻阁打成如此重伤,他那日恨不得一掌拍死皮逻阁,现在见到皮逻阁的模样,却又不禁心中有些不忍。
段俭魏上前用帕子给皮逻阁擦净嘴角的血痕,又拿出鹿皮囊来给皮逻阁饮水,皮逻阁才喝了一口,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下似乎牵动了伤势,又跟着吐出了数口血水,他连嘴上的血迹都不及擦,就破口骂道:“不肖徒,你给我喝的什么?”
皮逻阁忙道:“我从湖边打的水。”
皮逻阁骂道:“真蠢材,西海既然名‘海’,当然是咸水。”
段俭魏跪倒磕头道:“徒儿糊涂,让师尊受苦了,死罪,死罪……”
皮逻阁忽而柔声道:“哎……我如今朝不保夕,全赖你护我周全,我又怎会怪你。”
段俭魏长跪道:“这都是弟子应当做的。”
皮逻阁招手道:“来……到近前来……”
他声音虚弱,听起来出气多进气少,仿佛马上就要断气一般。
段俭魏虽是南诏白蛮,却如汉人儒生一般,侍师甚恭,见皮逻阁这幅模样,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膝行上前,对皮逻阁道:“师父有何教诲?俭魏奉闻。”
皮逻阁将手按在他背上,道:“乖徒儿,你不要怪我……”
段俭魏不解地问道:“怪什么?”
皮逻阁眼中忽然射出精光,他按在段俭魏背上的手中指忽然一弯……
江朔大叫一声:“不好!”飞身扑入洞中。
皮逻阁指上的内力已然射出,但被忽然闯入的江朔吓了一跳,手指一颤,所发气剑未能准确刺中段俭魏的心脏,还想再刺第二下的时候,江朔已经抢到且近,他抬手劈空一掌拍出,将皮逻阁的手掌震开。
段俭魏就地一滚,半蹲在地,捂着胸口,看来十分痛苦。
江朔急道:“段郎,你没事吧?”
段俭魏疑惑地看着江朔不知道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紧接着痛苦地摇头道:“我也没师尊的气剑刺在了后背肋骨上,虽然十分疼痛,但并未伤到脏腑。”
江朔这才稍稍放心。只见段俭魏双眼盯着皮逻阁道:“师尊,为何要取我性命?”
此刻皮逻阁心虚稍眼神也不闪避,直视着段俭魏的双眼,坦然道:“段郎,你武学天赋极好,我门下弟子中就属你武功最高。若我死了,留你一个人在世上,阁逻凤我儿又如何能服众?只要你活着一日,我儿的江山就坐得不稳当一日。”
段俭魏磕头道:“我对国主、少主都是如此,一片忠心,绝无逾矩的想法。”
这时独孤湘也闯进来,对段俭魏道:“你师尊都要杀你咯,你怎么还给他磕头?贱不贱啊……”
皮逻阁忽然大怒道:“小女子懂什么?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既是段俭魏的师尊又是他的国主,我便是取了他性命又有何不可?”
独孤湘道:“那总得有个正当理由吧?”
说着她上前连拉带拽的强行扶起段俭魏,道:“自己儿子没弟子有出息,反倒怕有能为的弟子叛乱,这算什么理由……”
她话没说完,皮逻阁已经飞身抢出,直扑独孤湘,他知道自己受伤之余绝非江朔对手,于是把目标指向独孤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