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野狼替梁力夫感到高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撞在您老人家的手里,是天意安排!”
梁力夫坦然一笑:“我打听到他在鲁北济阳界安了家,成了当地屈指一数的大财主,而那个不要脸的贱货却没有他这么好的福气,早就不知道死在了何处。也许作恶多端遭了报应,尽管黄佑有着万贯家财,奈何断了精脉,无法生养,故而至死无后。我听说,他这些年来没少了寻求偏方,甚至还去找洋人给他看过,然而不管如何医治,始终没有效用,黄花大姑娘倒是让他霍霍了不少,可惜任他使出全力,也始终得不到一儿半女。所谓报应,不过如此。你说呢?”
“对。晚辈也是这样认为的。人有钱,却无后,无疑是人生最大悲剧。”
梁力夫呵呵一笑:“无儿无女,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而我给他的报应还远不止这些。我安排了人手时刻关注他的行踪,而我则在山区开设一家酒坊,潇潇洒洒的过生活,我这一等就是多少年,我要在他富贵到达极致之时,方才现身取他性命,而他所有的财富顺理成章就会归我所有,我要用他这大半辈子积攒下的财富周济那些被他害死之人的家眷。你说,有人整天忙死忙活赚钱,末了钱却成了别人的,这种报应是否比无儿无女更惨呢?”
说罢,梁力夫很是畅快的笑了起来。
“好!”野狼赞赏道:“老人家这招绝妙至极,令晚辈佩服。只可惜晚辈可没有您老人家这么好的耐性,晚辈行事讲求快刀斩乱麻,图一个干脆利落,要让晚辈苦等这么多年,晚辈真心等不起,我想不等我的仇家死,我便现已经早早的把自己给急死了。所以说,晚辈较之老前辈,简直惭愧的无地自容呀!”
“不要这么说,世上那么多的人,哪有一模一样的。你很好,我看好你,将来能成大事者,必然是你。”
“老人家太抬举晚辈了,晚辈愧不敢当。”
“你不必跟我谦虚,我这双眼珠子还不算瞎,是不是成大事的材料,我自恃还能看得清楚。”
有此一言,野狼也就不再谦虚。抱拳拱手,感谢老前辈看得起自己。
“你打算回津?”梁力夫问。
“是。”野狼说:“晚辈的确有此打算。晚辈来济阳界,只是为了暂避风头,却没想到摊上这么一桩倒霉事。而今要害晚辈之人已经不复存在了,晚辈也就没有必要再多待下去。津门当中,还有晚辈的亲人,等着晚辈养活。也有许多事情,等着晚辈去做。”
“回去也好,人总还是落叶归根的好,不像我,漂浮半生,到死只怕都不能回归故土。好在我有一大帮儿子,我不像黄佑,他到死没有儿女送终,而我却有那么多的儿子为我披麻戴孝,所以我很是心满意足了。”
说罢,微微一笑,脸上显出满足神色。
“晚辈往后有时间,一定经常去看望老人家。”
“不必不必,往后你要干的都是大事,没必要挂念我这个黄头埋到脖颈的糟老头子。”
野狼没多说什么,却叹了口气,他感慨人生如戏,似梁力夫这种大义士,要是再年轻一些那该多好。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称兄道弟,成为莫逆。只可惜,梁力夫毕竟还是老了,纵使再如何能活,也始终逃不过老死的命运。也许几年之后,再去看望老人家的时候,老人家真的就已经不在了。
“你要回去了,我送一样东西给你,你收在身边,也许有用得上的时候。”
野狼想不到梁力夫会送东西给自己,他没有推辞,他反倒很想得到这样东西,能留恩公所赠之物在身上,犹如恩公陪伴身边,这叫他感到欣慰。
“给。”梁力夫将一个黑漆漆的小铁牌递给了野狼。
野狼接在手中,仔细观瞧。铁牌不过三寸长短,样子像是令牌。上有“忠义无双”四个篆字,以及一朵莲花。
“这是?”
“是好东西,有此物在手,南北青帮中的爷儿们自会帮衬你。这东西当年只铸造了三块,一块在我手中,另外两块现今不知在何人之手。你收好在身上,也许一辈子用不上,也许备不住哪天就能用得上。这东西对我而言已经没有用了,倒不如送给有缘人,你回去之后,免不了要刀口舔血,有这个牌牌在手,你舔起血来会更畅快一些。”
梁力夫尽管没有询问过野狼的底细,却早已从野狼的眼睛里看出他是一只嗜血的狼。对于有狼性的人,是没有必要规劝起做个安分人的,倒不如由着他去杀戮,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结束他人生命而生的,野狼就是这种俗世杀魔,但梁力夫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个杀魔只杀坏人、恶人,而绝对不会杀好人、善人,所以他才将令牌放心大胆地交给了野狼。佛家有云,杀恶人便是做善事。如此,就助他一臂之力,多杀恶人,多多益善。
野狼将令牌小心收好,本想跟梁力夫多说些话,怎料梁力夫已经不想再多说,起身抱拳,请野狼自己多多保重。
野狼抱拳,也请梁老先生多多珍重。
梁力夫请野狼先走,他还要多留一会。
野狼于是招呼五小鬼,随自己离开此地。
草儿向梁力夫作揖,感谢老人家的救命之恩。
梁力夫嘱咐草儿往后照顾好自己,要做个贤内助,多多为丈夫分忧。
草儿懂事,连连点头,含泪与老先生道别。
众人上车之后,三驴赶车,直奔老舅家中。
老舅这当儿仍是浑浑噩噩,满嘴说胡话,分明药力还没散去。到家后,给他灌了几大碗凉水,让他睡了一觉之后,方才清醒过来。
野狼不准任何人提起自己挨了老舅一刀的事,故而老舅只以为野狼的伤是别人给的,并不知道自己差点要了野狼的命,倘被他知道了他非立时上吊不可。
夜晚,这些死里逃生的人全都没有困意,于是围着灯烛说闲话。
说着说着,就又说到了发生在魏家的那些邪乎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