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曈默了默,对林丹青道:“他随口一提,你不必放在心上。”
自打她回到西街,先前几日还好,渐渐的杜长卿开始旁敲侧击打听她究竟在医官院出了何事才被停职。突如其来的停职三月,归期未定,难免惹人猜疑。
虽然嘴上不说,但陆曈看得清楚,杜长卿还是希望她能回到医官院。
走出西街的人,实在无需回来。
林丹青叹气:“我知道,他也是关心。”又压低声音,“其实我之前已问过常医正,崔院使心中如何想的,没人知道。”
陆曈点头。
这已是意料之中。
“我今日出院行诊,施诊完看时候还早,想着许久没见你,所以来看看你。”她又笑起来,“看你精神不错,我也放心了。”
又闲叙几句,眼见时候不早,林丹青搁下茶盏起身告辞,才站起身,里铺毡帘一被打开,杜长卿从里面走了出来。
方才不悦早已散去,他又笑成平日一副热情模样,只将一幅花帖往林丹青手里一塞:“林医官,这个给你。”
林丹青一愣:“这是……”
陆曈也茫然。
“这是我们仁心医馆的庆帖。”东家一展扇子,微微一笑,“不怕林医官见笑,我们小医馆看着是寒酸了点,其实,也在西街开了近五十年,底蕴悠长。”
“再过几日就是医馆五十年庆宴,恰好前些日子医馆又扩了一下门馆,也算双喜临门,在下就想着,邀请一些身份显赫、地位特别好友共聚一堂以祝佳日。”
“今日虽第一次见林医官,可我却觉得莫名可亲,林医官与我们陆医官又同在医馆共事,其情谊自然不同寻常。”
“不知庆宴当日,林医官可有闲暇到场?”
众人:“……”
花帖上墨痕未干,字迹也委实算不得端正,一看就是临时书写。
阿城疑惑开口:“东家,我们哪来的身份显赫的好友?”被杜长卿一把捂住嘴,仍然维持微笑。
林丹青却高兴起来:“好啊!”
她拿起庆帖仔仔细细看过,“刚好是旬休日,我当日一定过来!”
杜长卿大喜:“一言为定!”
林丹青将庆帖收起,正要转身,忽而想到什么,脚步一停,迟疑看向杜长卿:“杜掌柜,我能不能再要一张庆帖?”
杜长卿爽朗:“当然可以!”又问,“林医官这是想带朋友一起来?”
林丹青摇头,又看向陆曈。
陆曈:“怎么?”
“我今日行诊前,恰好遇到纪医官,就顺带与他闲叙两句。陆妹妹,你走了后,纪医官来问过你几次,说是要把替你寻的医籍孤本给你送来。我听他药童竹苓说,应当就是打算这几日,反正他要过来,都是同僚,他这人性子一向冷清,不如一起坐坐?”
她偷偷凑到陆曈耳边:“顺带可以让他对院使求情。”
陆曈还未说话,杜长卿“啪”的一声合扇,笑得脸都要烂了。
“好啊!又是一位医官,这真是咱们仁心医馆的荣幸。好好好,太好了,来者是客,都是朋友,都来都来!”
他笑逐颜开,“林医官你等着,在下这就写庆帖,敢问那位医官尊姓大名?”
“纪珣。”
杜长卿的笑容陡然僵住:“纪珣?!”
药柜后的苗良方也是一愣:“纪珣?”
纪珣这名字,盛京医行的人无人不曾听过。纪大学士家医术精绝的天才医官,年纪轻轻就已做入内御医。更何况……
今年春试新增的那科验状,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纪珣,男的?
杜长卿的笑意不如先前真切,狐疑扫了陆曈一眼,语气带了几分试探:“我听说这个纪医官生性孤僻冷清,不与人交流,怎么听林医官话里说的,倒对陆医官格外照顾呢?”
林丹青想了想:“也不算格外照顾吧,不过比起医官院其他人,纪医官的确对陆妹妹特别一些。从前也不见他给别人寻医籍讲药理,大概惜才?陆妹妹精通医术,天才之间惺惺相惜嘛!”
这回答显然不能令杜长卿满意。
东家眉头紧锁,“那这位纪医官什么年纪,何种相貌,又有没有婚配啊?”
陆曈:“……”
林丹青答:“早已及冠,相貌清俊,尚无婚配。”顿了顿,疑惑望向杜长卿,“杜掌柜问得详细,是想为纪医官做媒?”
杜长卿一噎,没好气嘀咕:“做做做,拉给孙寡妇做小丈夫正好。”
他不说话,林丹青便摊手:“既然杜掌柜答应了,就请给我一张庆帖吧,正好我等下回医官院,可以一并拿给他。”
杜长卿:“……”
话已出口,落地有声,当着翰林医官的面,实在不好出尔反尔。
东家磨磨蹭蹭进了小院,不多时又无精打采地出来,把张纸料粗糙的庆帖往林丹青手里一递:“给。”
林丹青收好两张庆帖,莞尔一笑,又与陆曈嘱咐几句,这才转身告辞。
陆曈送她出门,到西街门口上马车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