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住过的地方?”耳边传来裴云暎的声音。
四下远近只有这么一间小屋,方才来时她已与裴云暎提过多年前曾居住此地,这人一向聪明,有些事一看便知。
她便没有隐瞒:“是。”
裴云暎低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唇角一扬。
“所以,你还是邀请我上你家做客了?”
陆曈:“……”
她背着医箱,头也不回往前走,道:“你也可以住外面。”
二人走至草屋前,裴云暎推开屋门。
许是许久无人踏足此地,门一开,灰尘顿时飞舞,陆曈别过头挥散两下四散尘土,叫裴云暎从包袱里掏出个火折子出来点亮,屋子里就有了点光亮。
裴云暎抬眸打量四周。
这是间不够宽大的屋子,甚至有些狭小。
靠墙的地方,摆着一方狭窄草榻,仅仅只能容一人睡下。
门口放着张方桌,方桌下摆着只炉子,紧靠门的地方摆着只上锁的木柜,接着就什么都没有了,很有几分家徒四壁的凄凉。
陆曈弯腰从草榻下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那只上锁的木柜。
木柜中,器物仍如她走时叠得整整齐齐,落梅峰山荒凉舀无人迹,草屋里不曾有人来过。她从木柜里端出一盏油灯,添了灯油,用火折子点燃,把那盏点上的灯放在方桌上,静谧灯色将屋中寥落也驱散几分。
陆曈转头,见裴云暎正抱胸打量四周,遂问:“有什么好看的?”
这屋子除了一张床,几乎可以说是要什么没什么,一眼看得到头,他何以打量得如此认真?
裴云暎瞥她一眼,慢条斯理开口:“第一次进你闺房,自然好奇。”
陆曈:“……”
这人简直有病。
他走到里头,目光挑剔掠过屋中粗陋陈设,道:“你以前就住这么寒酸的地方?”
这里潮湿昏暗,狭窄矮小,比起殿前司的审刑室,可能就多了张床,甚至还不如审刑室宽敞。
“自然不敢和殿帅府邸相提并论。”
“不是说你和你师父一起住山上吗?”他又回头,视线扫过角落,“怎么只有一张床?”
狭小的屋子,更窄小的床榻,看起来只能容一人睡下。
陆曈抿了抿唇:“她不住这里。”
芸娘不住这里。
试药发出的声音会影响芸娘做新药,所以芸娘住在另一间草屋,隔壁草屋里有芸娘的医书和药籍,芸娘死前,让她把自己的尸身和那些医书一起烧了。
于是那间屋子就没有了。
听闻她话,裴云暎意外地看她一眼:“所以,你一人住在此地?”
“算是。”
大部分时候,芸娘都不在山上,很多个夜晚,的确是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寂寞的、孤单的、平淡地过着日子。
裴云暎注视着她,眸色闪过几分思量。
他第一次见陆曈时,已是六年前,那时陆曈也不过十二岁。
落梅峰荒芜,李文虎提起此地都心中发怵,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独自一人住宿此地,她是如何忍耐下来的?
他眼底探究之意太浓,陆曈若无其事转身,从柜子里搬出被褥。那被褥没有被晒过,阴沉沉的,好在没有发潮,垫在身下凑合一晚倒也行。
陆曈:“今夜恐怕要委屈殿帅,暂且睡这里。”
裴云暎“啧”了一声,抱胸看着那张狭小的榻,道:“可是这里只有一张床。”
陆曈走到他面前,把厚重被褥往他怀里一扔:“你睡地下。”
“这样好吗?”
裴云暎含笑望着她:“毕竟你我未婚男女,孤男寡女共处一屋说出去,总惹人误会。”
陆曈转过身,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殿帅如果真的矜惜名节,也可以睡门外。看在你我往日交情,明日一早,我一定替你收尸。”
裴云暎盯着她脸色,须臾,忍笑开口:“你现在还真是容易生气。”
“是殿帅太过无聊。”
陆曈冷冰冰开口:“我要生火,麻烦殿帅去外面砍几截梅枝来。”
裴云暎点头:“行,你是主人,你说了算。”
他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