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军营外,这位不听不说的甲士为她指了王帐的位置就离去,全程没多看她一眼。军营里的士兵倒没有都塞住耳朵,但空气中有种弥散的紧张感。
王帐里的人不是第五争。
舆图两边点着铜灯,把帐内照得大亮,一个穿赤铁软甲,佩弯刀的女人站在那里,正皱眉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嬴寒山进来的瞬间她抬起头,正对上视线。
啊,真像是在走夜路的时候与山石上的狼对视啊。嬴寒山想。
那是青簪夫人,她不像是那天那样一身对鸟锦衣,戴着珠宝与牙饰,唯有那把雕花刀鞘的青簪刀还挂在身上。这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把头发结成细辫扎在一起,身穿束袖胡服,佩甲,脸上没有粉黛。
她站在那里睥睨着下首的人,眼睛里有凌厉的光,让人觉得她本该就是这副样子,此前看到的一切贵妇人打扮都是蒙在她身上的丝绢,被突然伸手扯碎了。
“你来得很早,”青簪夫人说,走下来拉住嬴寒山的胳膊不让她行礼,“先去过王府吗。”
“对。”嬴寒山点点头,等着她继续说,青簪夫人向帐子外看了一眼,吐出一口气。
“是争儿出事了。”她说。
嬴寒山预料到第五争可能遇到了麻烦,不然那封信不会出自青簪夫人之手,但她没想到看到的第五争会是躺着的,一动不动的。
医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血味,不像是腐败,不像是脓,闻久了反而有股麝香一样古怪的香气。
帐子里所有的军医都低眉敛目,除了回答问题之外一言不发。第五争就躺在帐子最中央那块皮褥子上,不声不响。
上次看到这个年轻人时他还是水红袍,虎眼冠,像一头太久没有磨磨爪子而烦躁的虎。
现在他一身白色深衣躺在那里,嘴唇青白,脸上有点些微的浮肿,反而让人不敢认了。
一股紫色的龙气盘伏在他的身上,若隐若现,隐隐约约能看到龙蛇的轮廓。
印象里看到龙气都是龙气主人性命堪忧的时刻,嬴寒山下意识想上前摸脉,又想起人家娘还在身后,这个确认死活的动作实在是不太礼貌,手一时僵在那里。
青簪夫人却并不顾忌,她俯下身去,轻轻拽开了第五争的衣襟。
一缕血色从那下面露了出来,随着衣领的褪下逐渐显露出全貌,随之而来那股古怪的香气更浓了。
衣襟下的伤口细长,被割破的皮肤层层叠叠,仿佛一只多口的怪物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在伤口的最中间露出猩红色的溃烂来。一打眼看过去,倒是很像……
……一朵百叶莲花。
“你认得这个东西吗?”青簪夫人问,“我所知,可能知道这是什么的,只有你。”
“我知道,”嬴寒山蹲下来,数了数这朵莲花的叶数,不错,这是一朵芬陀利华,“可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