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仁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这养尊处优的十八年里最大的烦恼是怎么才能快点败光家里的钱,毕竟就算每天挥金如土,也能挥霍到下下下下下辈子呢。
呵,有钱人的烦恼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但有钱人也是要上学的。在上学这一点上可谓是“众生平等”。
“付少,今天晚上还是去老地方?听说那儿来了两个新人,不仅长得漂亮还技、艺、高、超呢。”一个狗腿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满是肥肉的脸上堆起猥琐的笑。
付仁看了一眼狗腿子口中的尤物照片,两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化着大浓妆在那搔首弄姿,脂粉的味道仿佛能透过照片直接侵入鼻子。付仁心想,不过是些浓妆艳抹的俗货罢了,放在以前他连看都不带看一眼。
现在更是提不起一点兴趣来。
此时正是饭点,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的学生都坐下来吃饭了,画面意外地和谐。不远处,声音响亮的一男一女打破了这份和谐,引起了付仁的注意。
“这奶茶钱加上跑腿费1501,我刚好有十五块现金,才一分钱就通融一下好不好嘛,衍哥哥~”女孩从一个身形颀长,有些瘦弱的少年手里接过饮料来。
少年若有所思,有些顶不住女孩的撒娇攻势,耳朵都泛起一阵红。
女孩松了一口气,有些得意,心想:果然再抠门抵挡不住老娘的撒娇。
“那你微信转给我吧。”
钱衍熟练地掏出了微信收款码,见女孩愣住,以为她没有微信,又接着掏出了支付宝收款码和一部pos机。
“支持现金,微信和支付宝,也可以刷卡。”
女孩黑着脸扫码,嘴上骂骂咧咧,“长得那么帅,却那么抠,没人追不是没理由的!”
钱衍面无表情地听着,确认到账后扔下一句谢谢惠顾便走了。
就像无数受少女追捧的霸总剧情一样,付仁对这个好清纯好不做作的少年燃起了兴趣。
“三分钟之内,我要这个男人的所有信息。”付仁扶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墨镜,嘴角抽搐,他正在尝试模仿霸总那四分不羁三分玩味两分好奇一分不屑的邪魅一笑。
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当霸总的,至少付仁做不到。他正在试图安抚抽筋的嘴角,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就疼得呲牙咧嘴,毫无风范。
狗腿子斜了一眼远处的少年,脸上谄媚的笑容都淡了一些。
“原来是他呀——”
“怎么?你很熟?别吊本少爷胃口,快点讲。”付仁脑海中又浮现出少年清瘦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付仁就是觉得他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他叫钱衍,见钱眼开,只要钱管够,他什么都肯做的。”
“哦,是吗?”
付仁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真是困了就有人递枕头啊,不知道这种路边的野菜尝起来是什么滋味呢?
英语课对理科班来说就像是音乐课,而且还是一整节都播放催眠曲的音乐课一样。
面对如此阵仗钱衍早就脱盔卸甲,不作抵抗。他用英语书砌起高高的城墙,以此来阻挡英语老师时不时投向后排的视线。自己则毫无心理负担地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做梦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这一年来钱衍每次进入梦境都能见到可爱的小钱钱。这次也不例外,他在梦里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在大海上寻找宝藏的海盗。
正当他准备打开藏宝图时,手中的的藏宝图突然活了起来,猛地从钱衍手里跳脱,飞到半空中与自己平视。
“喂,起来了!起来了!”
梦醒之前,钱衍听到半空中暴跳如雷的地图大吼,简直就像大清早催命的闹钟。
这是付仁第一次来到平行班,到也不是因为付仁有多么聪明或者多么勤奋,而是因为他有个有钱的老子。
这个班的英语老师前脚跟刚走出门口,他就后脚跟就进来了。由于其他人都太普通,入不了付少的法眼,他一眼便发现了趴在桌子上的钱衍。
白净的少年双眼紧闭,长而翘的睫毛落下一片模糊的投影,两片红润的唇有规律地翕动着。
付仁一时之间看呆了,旁边的狗腿子便自作主张地跑过去把人吵醒。
钱衍意犹未尽地睁开眼,面前是两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其中一个还穿着价格不菲的衣服,浑身都是他打一辈子的工也买不起的名牌。就差在脖子上带条大金链来告诉别人自己是个暴发户了。
无论是风月场所里暗送秋波的御姐,还是清纯可爱的邻家少女,或者是钱衍这般的男高中生,付仁都有所涉猎。
在他眼中钱衍与他们并无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看起来新鲜些罢了。
付仁从鼓鼓囊囊的皮夹里抽出一沓红灿灿的纸币,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将钱塞到了钱衍的胸口处。
很显然付仁以前都是以这种暧昧的方式对待应召女郎的。但当他掀开钱衍松垮垮的领口时,入目是一大片雪白的皮肤,从脖子到胸口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痕,暧昧得让人移不开眼。
由于男女生理结构的差异,钱衍的胸口与那些性感的大姐姐相比空落落的,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纸币很快就顺着人体曲线一路滑落到了地上。
“天哪——”围观的女生发出一声惊叫。
“早就是听说他是这样的人了,毕竟他那么缺钱,缺钱成这样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虽然但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什么嘛,原来本来就是卖的啊,还以为是什么清纯男高呢,不过如此。
往好处想,既然这样这不是更容易拿下了吗。
“怎么样?做我的男朋友吧,一月十万。你不是很需要钱吗?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说是男朋友,但谁不会不懂其中暗含的意思呢。
一个正常的男人,被一个轻浮的花花公子当众把钱塞到自己的胸口处,还扬言要包养他,怎么看都是赤裸裸的羞辱吧!
面对这样的羞辱,哪怕再贪钱也会受不了吧,接下来有好戏看喽!一旁的狗腿子捂嘴偷笑,上次他拜托钱衍办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差没给钱衍跪下了,可他还是油盐不进只是冷冷抛下一句钱不够便走了。
狗腿子一直将那时的耻辱记在心中,看来今日就能借这个地主家的傻大个的手报复他了。
气氛一度冷到极点,秒针走动的滴答声被放大数倍,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屏气吞声众人的耳膜。
钱衍眼角有点儿红,再配上那白皙得有些不正常的皮肤,显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只不过付仁并不会知道,这是因为钱衍刚刚才被人粗暴地叫醒,困得老眼昏花,甚至溢出了几滴无关情绪的生理泪水罢了。
面对此情此景要不是钱衍及时开了口,付仁可能就忍不住要说些软话来调和气氛了。原因无他,付仁只是看起来轻浮,却从来应付不来哭泣的女孩子。嘛,长得好看的话,男孩子也一样。
“得加钱。”钱衍微微抬头与付仁平时,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一点动静,就像在菜市场买菜砍价般平常。
聊是付仁这样久经沙场的人也被咽住了,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设想好怎样和他极限拉扯了,最后挑起他的下巴,得意地来上一句“别和我玩欲擒故纵”。
钱衍答应得过于爽快,付仁反而成了被动方,为了夺回主动权,他主动出击:
“一百万。一百万总够了吧?”
要是普通拒绝,付仁还有可能会知难而退,但对方居然质疑他的财力。开玩笑,就算付仁自己忍得了,他老子也忍不下这口恶气啊,要是得知了此事一定会狠狠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并骂丢人。
于是付仁带着必拿下的决心,报出了一百万的数字。
当天付仁就带着人去开了房,还买了不少小道具,有会跳的蛋,还有用来束缚身体的小绳子。甚至还有一盒肾宝。
咳咳,付仁的肾脏功能自然没问题,但是好几天没开荤了,他自然要做足准备。
望着坐在床上的钱衍,他已经想象自己今晚与钱衍大战三百回合,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情景了。
钱衍瞥了他一眼,似乎领会到了付仁的意思,开始自觉地脱衣服。
首先被舍弃是碍眼的校服外套,钱衍的校服非常干净,跟别的男生脏兮兮的外套完全不一样,干净得不像是穿了三年。钱衍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恍然大悟地从书包里掏出身份证,“我上个月刚过18岁生日,成年了。你不用怕的。”
究竟是什么会让他觉得自己会怕啊,付仁扶额,皮笑肉不笑,“……还挺有职业操守啊。”
“谢谢你对我职业素养的肯定。”钱衍古井无波的眼里终于出现了波动,突然一把握住了付仁的手,字里行间的认真与感激快要满溢出来。
“……”我是不是该说句不客气啊。
但不得不说钱衍的职业素养还是值得肯定的,两人插科打诨没多久后他又认真地脱起了衣服,由于是南方的初秋,他穿得并不多,只有一件校服外套和单薄的白色短袖。
付仁一个语文常年不及格的学渣莫名想起学过的某篇古文里的一句诗——“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纵然没什么文学素养,但他对美的感受是很直观的。少年衣衫半褪的样子好似名画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纱布,让观者心头瘙痒,竟生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欲望。
他感觉自己气血翻腾,下腹一热,那不成器的家伙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抬起头来,顽强地抵抗着那层贴身布料的束缚。
“你脸好红,生病了吗?”
钱衍不解地问,他似乎嗅到了商机的味道,深藏在书包里的各种药品蠢蠢欲动。在这种时候,应该能狠狠讹上一笔吧,啊不能这么直白……应该能卖出个好价钱吧。
看着人家脱个衣服也能看得起反应,付仁十八年来第一次生出了挫败感,更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只是红着脸回了句,“没事,你继续吧。”
这倒也不完全是件坏事,至少说明这一百万没白花,自己之前怎么看怎么冤种的一掷千金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钱衍很听话,利落地脱下整件短袖,整套动作十分丝滑,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了衣物的遮掩,少年精瘦的身躯以及大片大片裸露的雪白肌肤就这样直接出现在付仁面前,但上面附着的淡淡的草莓印让付仁有些不悦。
男人对女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处/女情节,付仁也毫不例外。虽然自己跟干净二字毫不沾边,但很多男人总是苛刻地要求着自己的伴侣——我流连花丛,我情场老手,睡过不知道多少年轻肉体;但你必须干净圣洁,除我以外不能有第二个人染指过你,不然你就淫荡,肮脏,成为众人口中唾弃的“婊子”。
“都忘了你不是第一次了,那也不需要装什么怜花惜玉了。”
付仁随意地把领带一扯,松垮垮的白衬衫就无助的敞开,精壮的腰身若隐若现。
钱衍白净的脸飘上一抹不自然的红,连耳朵都近朱者赤,没出息地红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他看穿了。
“我确实不是第一次,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我才幼儿园不懂事,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付仁突然就萎了,幼儿园……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啊。这可真是年少有为啊。
钱衍无视了对方惊愕到怀疑人生的表情,红着脸回忆他那遥远又珍贵的第一次,“那是十三年前一个安静的下午,阳光明媚,连幼儿园的老师都忍不住睡着了。睡我隔壁床的小女孩把我摇醒,霸道地亲了一口我的右脸。”
“我还记得当时她说,‘我亲了你,你就是我的男人了,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这就是我的‘第一次’。但是后来,她去了隔壁小学,我们这段刚刚萌芽的爱情便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所以,我现在是单身,而且这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虽然我不是第一次,但你应该不会在意吧。”
“……”
付仁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从上去把面前这个表情一脸无辜,就像在问自己,“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你想到哪去了”的奇葩揍一顿。
但很可惜,他不能。因为喜欢才是放肆,而爱是克制。通俗易懂地说,就是钱衍这看起来像纸糊的小身板挨上自己两拳说不定得进医院。付仁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揍人的冲动,用仅存的理智找到了疑点——“那你身上那些草莓印又怎么解释?”
付仁在心里冷笑一声,差点就被这小子糊弄过去了,还好本少爷沉着冷静,发现了问题的根本所在。
“这个啊,”赤裸着上身的钱衍指着自己自己颈脖处令人遐想的红点,表情认真,“草莓印不就是吃草莓吃出来的吗?”
“你他妈糊弄谁呢?!”付仁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去把人放倒在床上,用两只手钳制住钱衍的手,恶狠狠地瞪着身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无助地看着自己的人儿。
钱衍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付仁牢牢地压在床上,不得动弹。自己明明是实话实说啊,因为对草莓过敏才会长出这些小红点啊。
付仁伸出手,用食指用力地按压了一下钱衍颈侧最鲜艳的那个红点,那一块的皮肤很快便染上一片更浓郁的红,把原先碍眼的红印覆盖住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钱衍突然开口打破了这奇怪的气氛,“我已经抹了过敏药了,医生说不要去弄它才能好得更快。”
付仁愣住,本就不发达的大脑宕机了。他从钱衍身上下来,坐在了床边,抱着头望向窗外皎洁的明月,陷入了对人生的思考。
怎么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付仁眼神空洞,脸色苍白,活像身体被掏空了。
钱衍凑过来,心想不能惹得金主爸爸不高兴啊,要把人家伺候得舒服了,开心了,才能拥有稳定的收入啊,这就叫可持续发展。他便开始自说自话,想要缓解两人间僵硬的气氛。
“别生气啊,我也不想的。那天我刚好没来得及吃午饭,一个男的找到我,说让我帮他吃掉那块多出来的蛋糕,我就照做了。没想到那块没有任何装饰的蛋糕居然加了草莓味香精,我也是咬下去才知道的。”
呵,男人。
付仁冷笑一声,多漂亮一小伙可惜张了张嘴。要是个哑巴该有多好。
“然后呢,你难道没问他要医药费?”付仁算是摸清楚这个男人的习性了,以他的作风,绝对不会放过可以得到的每一分钱。
“没有啊,因为吃掉那块蛋糕的报酬是一千块。”
钱衍眨眨眼,继续说,“那个人之前也这样,可能是人傻钱多吧。他之前给我五百我没收,只拿了该拿的。但是这次他把我弄过敏了,我才收下的。”
“哈哈……可真是人傻钱多啊。”付仁感觉自己脆弱的小心脏被四个大字狠狠洞穿,他可以怀疑钱衍在指桑骂愧吗?
不,以这人清奇的脑回路可能想不到这一步。
“所以你觉得他无端给你送钱是因为钱太多了没处花?”付仁话音刚落,旁边的钱衍就认真地重重点头。
“哎,”付仁搭上了钱衍的肩,像个老父亲一样语重心长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喜欢你才给你送钱的呢?”
付仁感受到手掌下覆盖的肩膀忽然微不可闻地颤抖了一下。
“哦,原来他是喜欢我。”钱衍恍然大悟。
“谢谢你,不然我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没救了,埋了吧。
付仁也是人,也会累。
“不好意思打扰了,酒店服务。付先生您订的东西到了。”门外煞风景地出现了服务员的声音。
付仁这才想起,起初自己为了增加点情趣点了酒店的特殊道具,想着给美人儿一个惊喜。
但到了现在,惊喜快要变成惊吓了。付仁可不想花费时间和这个奇葩解释那堆东西的用处。而且这家伙总是一副纯洁无辜的样子,让付仁无端生出了一股罪恶感。
可偏偏这是个不得安生的主,钱衍想着将功补过便打算自作主张帮他把东西拿过来。
“别!我自己去!”付仁几乎是在钱衍走到门边的一瞬间以一种超乎常人的速度飞奔过去,用身体拦住了准备开门的钱衍。
但好死不死,由于奔跑姿势过于奇葩,几乎是在双手接触到钱衍的一瞬间,他听见自己腰间传来清脆的响声,似乎是扭到腰了。
好痛——
付仁感觉自己像是砧板上的大葱,正被一个浑身肌肉的大汉卖力地用大斧头剁成蒜泥。
钱衍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逝……”
付仁生怕钱衍又干出什么事来,特地故作坚强地站了起来,为了表明自己真的没事。
可真的站起来的那一瞬,付仁才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就像一盘蒜泥被倒入沸腾的油锅,还得是浮满红辣椒的那种。他好像记得,十八层地狱就是用浸油锅来惩罚那些十恶不赦的人来着。
钱衍感觉金主的身体并不像他说那么轻松,又问了一遍,“我去拿吧?”
“……真的不用了。”付仁挣脱对方关切的手,扶着腰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年轻的服务员在门外等候多时,等待期间房间里一直传来激烈的声响,再加上这是家情侣酒店,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当他看见付仁面容虚白,扶着腰打开门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便在把那袋包装严实的小道具递过去的同时,贴心地补了一句,“客人要注意点身体哦,身体可是男人的本钱。有什么可以打酒店电话叫我,我的工号是114514,期待您的五星好评哦。”
但迎接服务员的只有摔门而去的声音他的一腔热情碰了满鼻子灰。
妈的,都有病。
付仁默默记下了他的工号,等自己腰好了一定要亲自去经理面前投诉他。
凌晨六点,天蒙蒙亮,钱衍已经出现在了at前。寂静的街道上只有几个张罗铺子准备开摊卖早餐的老板,还有大清早就起来工作的环卫工人。
钱衍揣着手里那张薄薄的小卡片,明明银行卡的质量非常小,他却觉得重如千斤,被压得抬不起手来。
再三挣扎,钱衍还是选择小心翼翼地把银行卡塞入那条细缝里。不一会儿,电子屏上变浮现出一串数字。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钱衍把头凑近了些,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一百一十四万五千一百四十一元九毛。”
他又数了一遍,直到辨认清楚卡里的数额,确定没有数错后才把卡揣回兜里,用右手紧紧握着。
日上三竿,付仁被刺眼的阳光唤醒,睁眼发现目及之处皆是白色。原来自己又宿醉了啊,那没事了。
不对,付仁突然想起了什么,昨晚不堪回想的记忆强硬地钻入脑子里。
昨晚付仁把那包小玩具锁起来后便在钱衍的搀扶下上了床。少年的手冰冰凉凉,轻柔地落在自己酸痛的后腰上,在其有规律的按动下疼痛似乎缓解了几分。
付仁忍不住夸了两句,“有两把刷子嘛。”
钱衍回了句,“以前兼职过,给狗按摩。钱给的不少。”
“……”突然好后悔开口跟他说话怎么办。
按摩完毕后,两人就这样睡下了。虽然躺在同一张床上,但付仁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跟雅鲁藏布大峡谷似的。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招惹上了钱衍,付仁的词汇量以指数爆炸的速度增加,但大多时候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比如用来吐槽对方。
付仁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得入眠。
于是他又开始犯贱,尝试和钱衍聊天,“不是,我们就这么睡觉了?”
“不然呢?”钱衍有些不耐烦,付仁不想睡觉他还想睡觉呢,毕竟又不是谁像他一样上不上学都无所谓。
“那只是单纯的睡觉的话你当时为什么要给我看身份证证明你成年了?”
“因为未成年人不许早恋。”
付仁结束了这段荒诞的回忆,放在一个星期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男人开房睡觉。
而且是开了房什么也不做,只是单纯的睡觉。
怎么想都很丢人好吧,但凡被那群损友知道了一定会嘲笑自己肾虚的。付仁无力吐槽,身体向后倒去。
尽管酒店的大床再柔软他的腰还是发出了剧烈的抗议,忽视它的代价就是痛得捂着肾在床上打滚,像极了痛经的小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昨晚的按摩,寻思着自己也不能白养他啊,睡又没睡到,更何况他还是害得自己腰疼的罪魁祸首。让他按个摩怎么了。
钱衍回到班级里的时候裴觉正站在讲台上组织英语早读,虽然手在摆弄电脑但眼神却时不时瞥向门口。
他刚踏入门口就被迫接受众人的注目礼,其中裴觉的视线最为灼热也最让人感到不适。
钱衍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回到自己的座位。但裴觉却不这样想,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钱衍的身后,一把拽住他,“我们谈谈?”
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钱衍不是很想和他谈,想起昨天晚上付仁语重心长的一番话——
“所以你觉得他给你送钱就因为他人傻钱多?”
“不然呢?”
“哎,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喜欢你?”
他要是喜欢自己,就更不能谈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才不是因为裴觉他钱没给够呢。不过既然已经答应当那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啊不,付仁的男朋友了,就不能在外面沾花惹草,要守男德。
这就是被付公子多次赞扬的职业素养。
“我不想和你谈。”钱衍想挣开那只牢牢抓住自己的手,却发现怎么也挣不脱,便回过头去准备双手并用。
裴觉比他要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却死不松手,反倒抓得更紧,肥大的校服外套硬生生被他攥出许多皱褶。
自己圈养了三年的猎物,就在昨天外出参赛的时候,被人轻而易举地捕获了。这三年里裴觉对他无微不至,从来都不敢对他说半句喜欢,生怕操之过急毁坏了两人好不容易建立的情谊。
半晌,裴觉才开了口,但声音却不像平日里那般温柔似水,而是冰冷得不近人情,“好,那就不谈。这次我给一万,你穿女装给我们看。”
不是带着询问意味的要求,而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钱衍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发现稳赚不赔,毕竟穿答应女装可和当付仁男朋友并没有什么根本性冲突。再加上自己现在受制于人,只好点了点头。
“那你放开我,不然我怎么穿?”
一向温文儒雅,从不开玩笑的裴觉并没有马上放开手,而是轻佻地用另一只手勾起钱衍的领口,用拽住他的那只手转换攻势,一把将人圈入怀中,“我帮你脱。”
字里行间带了点调戏的味道,钱衍惊觉,被别的男人调戏可是违反了男德第十一条,绝对会被打差评的。
“老大老大,刚才嫂子被他们班的一个男人调戏了,您快点赶过去吧!”刚才一直在四班门口看热闹的狗腿子见事情不妙,连忙打开手机给付仁发微信。
付仁正在另一个小弟的搀扶下来到四楼转角,就收到狗腿子的报信。
回了一条:什么,还有这事,揍他丫的!
付仁觉得心好累,他这是花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吧——但再麻烦也得过去撑场子,钱衍是谁,是他付总的人!只有他能欺负!
但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赶到战场,他发现好像没自己什么戏份。
钱衍面无表情,把手从裴觉红肿破皮的的脸颊上收回,裴觉被刚才突然袭来的,毫不留情的一拳打得老眼昏花,痛得下意识松开了还挂在钱衍手上的那只手。
“我们认识了三年,你居然为了一个才认识了一天的人打我。”裴觉冷笑一声,他被这无情的一拳给揍醒了,但他却舍不得打回去,反而伸出手想要摸摸钱衍的脸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那只手便尴尬地悬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钱衍面无表情,他才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要是自己没有职业素养的名声传出去了,谁还会找自己交易。
狗腿子拍拍付仁的肩,“大哥,嫂子性情挺刚烈啊。”
这等奇人哪是“刚烈”二字能概括的。
教室内一片沉默,付仁这才选择出现在众人面前,象征性地问了句,“他怎么你了?”
钱衍想了想,说,“他让我穿女装。”
“他竟然敢让我的男人穿女装,找死。”付仁清清嗓子,开始了表演。
但话音刚落,就听见钱衍说,“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