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一夜有情(1 / 1)

她的吻轻如雨点。

叶世宇并没有予以热烈回应,两人的亲密接触理所当然没了下文,崔梓淇最後缓缓离开叶世宇的唇,两人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凝视着。

「可以载我回家吗?我现在好累。」她敛下眼,任凭眼泪滑落。

「好。」他应,并伸出手,擦掉崔梓淇脸上的水痕,这个举动让崔梓淇心一凛,却没说什麽。整晚忙碌下来早就消耗不少t力,加上酒jg的攻势之下,此刻的她累得不ren形,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再去思考,叶世宇把崔梓淇的手绕过自己的肩,在他的搀扶之下,崔梓淇才得以行走不至於跌倒,两人一同离开店里。

只是,才走没几步,「啊……」崔梓淇发出细如蚊蚋般的sheny1n。

「怎麽了?」叶世宇转过头询问,崔梓淇虽没回答,眉头却始终紧蹙,他从头到脚看过一轮,瞧见崔梓淇的脚後跟渗出红se斑点,近看才发现那是血迹。

「磨到脚吗?会不会很痛?」叶世宇俯下身关心。

「这鞋子的材质本来就这样,加上今天高跟鞋穿了整天,已经快没知觉了。」崔梓淇淡淡道,「反正你不是有车?再撑一下就好。」

「可是我今天停在b较远的地方……」

「是吗?算了啦,反正停哪都还是要走啊,这也不是看过,怀孕的人可能会有产前忧郁症,如果去找个医生聊天或是发泄之类的,ga0不好可以改善她的状况,等她情绪变得b较稳定,说不定就好说服她拿掉小孩了。」

听完叶世宇的话,蒋柏勳这才逐渐卸下戒备,安静几秒後才再开口,但语气依旧冷淡,「我知道了,我会问问我妈,不用多管闲事了。」

「嗯。」叶世宇深x1一口气後点头,「那我先走了。」语毕,他便不再回头,快步离开学校。

留下的蒋柏勳,独自待在楼梯间不动,一想到什麽事都不能替妹妹做,他满腹怒火无处宣泄,只能藉由搥墙壁来表达自己的无助。

「你好。」一名白袍nv医师走进来,她和蒋母心中预期的「仁慈」、「和蔼」的社工形象有些出入,jg明g练的模样,浑身散发出nv强人的自信,看起来是个相当有主见的nvx,她微笑走近,「这位是宛薰吧?你好。」她接着抬头,轻声在蒋母身旁耳语,「蒋妈妈,那我就先带宛薰到诊间罗,这边都有茶点和杂志,可能要请您稍候一段时间。」

蒋母点头如捣蒜,「医生,那就麻烦你了。」

对於一个恳切的母亲来说,让孩子接受治疗,就像是自己被送上刑场同等煎熬,每分每秒的等候都是如此漫长,在一个半小时之後,诊疗终於结束,当她一见到蒋宛薰哭哭啼啼的走出诊间,蒋母仍不免心中一惊,没多久,轮到她被叫去诊间。

「令嫒……还没有去给妇产科做过检查,是吗?」

她点头,「因为我们不希望留下这个小孩,所以她觉得一旦去了医院就会把孩子拿掉,不管我们怎麽劝她都没用,她的情绪起伏又很大,我真的很怕她自己的身t会出问题,nv人有身孕时,稍有一个不慎,都会对以後的健康造成很大的影响。」话至此,蒋母赶紧抬头,「本来没有想过要来这里的,可是我们家哥哥说,如果让她来讲点心事,负面情绪得到释放,之後她大概就会看开,不会再那麽执着了。」

医生听完,面se仍相当凝重,「蒋妈妈,根据刚刚和宛薰聊天下来,我认为你nv儿除了你们怀疑的产前忧郁之外,在这之前就有其他心理状态的疾病了。」

「这是什麽意思……」蒋母一脸茫然。

「她主要并不是因为怀孕而感到焦虑,而是她对她的男朋友抱有超乎於常人的执着,就算男朋友并没有对她特别好,甚至是做了什麽对不起她的事,她都能够充耳不闻,无条件原谅,但她就是想占有他,没办法忍受男友离开自己。」

蒋母惊愕的说不上话。

「聊过天以後,我发现:对她而言堕胎并不是一件大事,可是宛薰无论如何也不想跟男友分手,心底才会产生小孩必须留下才能维系这段关系的连结机制。」

蒋母无语转过身,看着落地窗外安静阅报的蒋宛薰,心疼的眼泪马上涌入,她扶着太yanx的位置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x1,才得以平复情绪。

「这几天暂时别跟她提看医生的事,回去要按时服药,让她保持情绪上的平静,一个礼拜後再带她来。回去的话,可以跟她说这是调养身t的维他命,她才不会排斥吃药。」nv医师握住她的手,语气恳切,「她年纪还小,遇到这种事肯定b你慌乱,所以你要坚强,才能陪她走出来。」

紧抿着唇,蒋母最後含泪点头。

两天後的晚餐时间,蒋母拿了一杯开水和几颗药丸,递到蒋宛薰面前,「这是维他命,你现在身t很虚弱,一定要好好补充营养。」

闻言,蒋宛薰先是安静不语,沉默的反应让饭桌上的其他三人不自觉绷紧神经,但她後来不疑有他,就爽快的把药吞下肚,三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柏勳,寒假辅导结束了吗?」蒋父随口问起。

「辅导课就到明天结束,不过下礼拜校队还是要晨练,过年前才会停。」

「哥!」蒋宛薰突然开口询问,「你在学校都没看到叶世宇吗?他为什麽都不接我电话?」

闻言,蒋柏勳明显错愕,一旁的蒋父蒋母也同时愣住,但他很快便好整以暇,「我也没看到他。」

「你没看到?你们就在隔壁班,怎麽会没看到?」她皱起眉头,对哥哥的答案不甚满意。

「我是说真的!你想看看,再三四个月我们就要考基测了,像叶世宇功课这麽好的人,一定需要冲刺啊。我听丁丁他们说,他的补习班开了一个魔鬼营,所以他应该是都窝在补习班k书,学校请假了吧。」他心平气和道,「他课业成绩那麽好,寒假辅导也才七天,老师理所当然会准他的假。」

「是这样吗……」蒋宛薰这才收起疑虑,见她原先紧蹙的眉舒展开来,其他人也终於放下心。

饭後,蒋宛薰将自己的碗盘端到厨房,却在倒厨余时,看到一个颜se鲜yan的袋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把袋子拿出来想一探究竟,却发现这是个药袋,上头还写着自己的名字。

蒋宛薰一愕,想起自己刚刚吞的几颗药丸,她冲到洗手台前作势催吐,想尽办法要吐出点什麽,却是徒劳无功。她心乱如麻,双手都在颤抖,想到父母亲用这种方法要她吃药,就连哥哥刚刚说的话,可能也都是瞒天过海,一想起叶世宇这几天的人间蒸发,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也会消失,她就感觉到腹部一阵翻搅。

蒋宛薰浑浑噩噩步出厨房,原本想拿着药袋,冲到父母房间理论一番,但客厅里一串银se发亮的东西,却首先x1引住她的目光,她顿了将近一分钟,最後决定改变主意。

拿起桌上的机车钥匙,蒋宛薰将它收进口袋,然後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晚上十一点,叶世宇一结束补习後,哪里也没去就马上回家,此刻的他独自蹲在yan台,脚边已经多了几根菸蒂。

忽然,身旁的手机发出声响,原本以为会是蒋宛薰,但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她的电话,也不是无号码,他没多想便接起,「喂。」

「你为什麽这几天都不接我电话?」电话那头的蒋宛薰冷冷问道。

没料到会是蒋宛薰,叶世宇一时间无言可对,「……」

「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是不是不要我们的小孩?」

电话那头的蒋宛薰,语气异常冷静,和蒋柏勳前些天叙述的「歇斯底里」不太一样,叶世宇心想着或许她此刻的情绪已经平静许多,「宛薰,我不是一个很好的男生,发生这些事情,让你还有你的家人受伤,我很抱歉。现在应该看看身边那些ai我们的亲人,不要再让他们担心,所以你……」

「所以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她打断叶世宇,冷然又问了一次。

叶世宇一怔,良久,才再次开口道歉,「对不起。」

「你如果要分手,那我就会si给你看。」

「啊?」他一惊,一gu冷意同时刺入心脏,叶世宇倏地站起身,「不是,宛薰……」

「我明明就说过,我si也不会提分手,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她问,受到惊吓的叶世宇脑中一片空白,什麽话都说不出来,还没回答,蒋宛薰又再度开口,「代表分手bsi还要痛苦。」

叶世宇隐隐约约从话筒中听见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他一急,「你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不分手了,你现在在哪里?」

「来不及了!」蒋宛薰失控大吼,「你跟我爸妈还有我哥一样!只会说谎骗我,当我是小孩好欺负,把我骗得团团转!先是下药害si肚子里的小孩,你也是!我分明说过我不会分手的,你凭什麽跟我提分手?」

语毕,她就把电话强行挂掉,对面的世界瞬间一片寂静,只留下嘟──的机械式声响。

错愕望着手机萤幕,回过神後,叶世宇试着做了几下深呼x1,因惶恐而逐渐加速的心跳声仍没有消停的迹象,他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拿出一支菸,想驱赶此刻的焦虑,却连火都点不好,心中满满的不安,却如同随风消逝的菸圈一样逐渐扩大。

十分钟过去,他决定打开手机,拨出蒋柏勳的号码,电话没多久便接通,「喂。」

「我是叶世宇。」

「我知道,但你打来g嘛?」他冷淡应。

「你妹……她在家吗?」

「这时间不在家不然要在哪?」

「可是……她刚刚打给我,声音听起来不像在家里,而且还跟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叶世宇冷汗直冒,方才那些可怕的话仍让他余悸犹存。

对方先是安静一阵,叶世宇接着听见起身开门的声音。

打开门,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蒋柏勳原先的睡意全消,「她去哪了?」

「我不晓得,我正要问,她就挂电话了……」

「g!」对方大骂一声脏话以後,叶世宇再次被强行挂了电话。

半小时後,叶世宇收到蒋柏勳传的地址後,他随着父亲匆忙赶到医院。

「患者跟家属都还在来医院的路上,大概等等就到了。」

「可以请问发生了什麽事吗?」叶父关切。

「似乎是偷偷骑了爸爸的车出门,之後在大马路的十字路口和轿车有擦撞,皮r0u伤的部分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尴尬沉默一阵,站在门口待命的急诊医师才再次启齿,「据说下腹部出血状况非常严重。」

话才刚说完,刺耳的鸣笛声同时划破夜半的si寂,只见救护车闪着红光,正逐渐朝医院大门靠近。

「我妹怎麽样了?」此时,蒋家人也赶到现场,从长廊的另一头狂奔而来,担忧与焦急全挂在脸上。

一开车门,只见蒋宛薰的下半身几乎被鲜血染红,但她却毫不自知,反而是使尽力气挣扎,极力想挣脱医护人员的束缚。

「怎麽会这样?」见她如此失控,医师上前询问。

「病人的jg神状况非常不稳定,可是因为她有孕在身,剂量不能注s太多,镇定情绪的效果有限。」护士赶紧解释。

「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蒋宛薰声嘶力竭的吼,尖叫声彻底震碎亲人的心,见到自己孩子变成这模样,蒋母的眼泪就这麽夺眶而出,一旁的蒋父同样双眼泛红。

「蒋小姐,你不要再动了,你出血的状况非常严重,这样下去真的很可能会流产。」

她一怔,听到流产两字,随即再次大吼大叫,「我不要!我不要!」奈何医生怎麽劝她冷静,都没有任何用处。

没多久,她被医护人员从担架上被抬到某个病床,正准备推入手术室,蒋宛薰的余光瞥见了站在一旁叶世宇,她一把扣住他,像是即将气绝的nv孩挣扎抓着泳圈不放,「不要!不要!」

被紧抓的叶世宇反应木然,思绪早就断了线,面对此刻歇斯底里的蒋宛薰,他因为惊吓过度,什麽话都吐不出口。

没几秒,医护人员强行扯开蒋宛薰的手,伴随着哭声、哀嚎声,她就这麽无助的被推入手术房。

关上门後,站在父亲身旁的叶世宇,脑中仍然一片空白,当他缓缓举起右手,看着上头的淡淡血迹,叶世宇全身忍不住开始颤抖。

「我c!」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右脸袭上一gu灼热,一个踉跄,叶世宇就这麽跌坐在地,当他抬头,只见失控的蒋柏勳,眼神愤恨瞪着他,熊熊怒意足以将叶世宇碎屍万段,「我今天没把你打si,我就跟你姓!」

「哥哥!」泪流满面的蒋母见状,赶紧上前制止,「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妈妈不要你也跟着出事……」

听到这番话,蒋柏勳不自觉加紧握拳的力道,想忍住打人的冲动和打转在眼眶的男儿泪,泪水却怎麽也不受控制。

「你怎麽不去si?我诅咒你不得好si!」蒋柏勳失控大吼,紧拥着儿子的母亲早已泣不成声,最後,相拥的两人同时崩溃痛哭。

跪坐在地的叶世宇满脸茫然,蒋父不知不觉朝他走近,冷然说道,「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叶世宇抬眼,蒋父这席话,就像先前蒋宛薰说要去si一样,都是打从心底椎心刺骨的冰冷。

他仍然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後来,虽然蒋宛薰生命无虞,但仍没有抢救到她肚中的小生命,她的jg神状况因此大受打击,院方宣布她必须强行入院治疗,学校方面也因此得强制休学。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校方耳里,就连学生之间也都几乎知晓这件事,叶世宇成了过街老鼠,原本身边那些兄弟纷纷感到不可置信,後来也都和他疏离了,事情发生後,他再也没去学校,几乎整天独自窝在房间,隔两天,父亲捎来了要他转学的通知,他想也没想便欣然同意。

「原本是打算让你随便转一间学校的,不过我答应了他们一家人,必须把你送到远一点的地方。」他把某私立中学的通知单递到叶世宇面前,「这间学校虽然风评普普,不过位於台北市区,搭捷运上下课很方便。」父亲顿了顿,「你的基测就报名北北基,以後直接待在台北读书吧,到了那边以後,我也会帮你重办一支手机,现在的号码就别再用了。」

「……对不起。」沉默许久,他才语气颤抖吐出这句话。

「现在说这些也於事无补了。」叶父别过头,「到远一点的地方,把这些不愉快的回忆都忘记吧。」

父亲离开房间後,叶世宇拿起电力所剩无几的手机,最後将它丢入ch0u屉,拿出藏在书包里的一包菸,以及新的国中入学通知单,缓缓走向yan台。

当缕缕轻烟缓缓升起,他转而将注意力移到自己的右手。

几个礼拜过去了,叶世宇觉得当时蒋宛薰烙印在手上的血迹还依稀可见,无论怎麽用力洗都冲不乾净,每当叶世宇举起手,耳边就会伴随nv孩声嘶力竭的哭喊和尖叫声。

是他亲手摧毁了一个nv孩的青春,也扼杀一个未出世的生命。

直到此刻,叶世宇才惊觉自己是如此十恶不赦,自己和他那个母亲有什麽两样?他们都毁了一个孩子的人生,而他,甚至b当年那nv人还要心狠手辣。

你怎麽不去si?我诅咒你不得好si!

浑身发抖的身躯,直到无预警的一阵咳嗽,让叶世宇呛出了眼泪,在氤氲模糊的视线中,叶世宇只能对着沉静的夜se,不断喃喃自语着:「对不起、对不起……」

那天夜里,在他脚边的火光才没多久便烧尽成灰,但叶世宇的眼泪,却怎麽样也止不住……

绚烂的烟火此起彼落打在天空上,窗外不时传来众人狂欢的笑闹声。被隔绝的车内虽然被暖气缭绕,叶世宇的表情却始终b外面的空气还要冰冷,而安静倾听的崔梓淇,从某一刻开始,不再抱持最初的新奇,故事落幕那瞬间,崔梓淇彷佛听见有东西破裂的声音,两个人的世界同时失去了光照而槁木si灰。

我没你以为的那麽好。

沉默许久,崔梓淇最後才打破寂静,讷讷开口,「抱歉……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

倾诉过後的叶世宇轻靠着座椅稍作歇息,头顶上暗hse的光缓缓照亮他的脸,苍白神se写满了疲态,「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不是应该得到救赎的人。」他的自嘲发自肺腑。

「那我可以问你问题吗?」得到叶世宇的首肯後,崔梓淇才再度启齿,「去了台北後,你就跟过去的人完全切割了,是吗?」

「转学到另一间国中後,因为剩没几天就要考基测,还没认识什麽人就默默毕业了。之後上了高中,三年下来我都很特立独行,虽然在班上多少会结交一些不错的朋友,不过还是把重心放在补习跟读书,没什麽参加社团或班级活动,能继续维系友谊的,也就少少那几个人了。」

「小伟呢?之前去吃饭那次,总觉得你们交情不错。」她忽而忆起那个热情外向的服务生,「而且听起来,高中那时还是蛮多nv生对你有意思。」

「和他的确是挺熟的,但就算是他,也不知道我以前发生的事,所以才这麽殷切想把我销出去啊。」叶世宇苦笑,「上大学之後,大家的学校遍布全台各地,有时候会遇到几个同国中的同学,偶尔还会被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认出来,这只能怪自己以前造太多孽。」

只是觉得这样的男人很糟糕。

「不晓得你有没有印象,圣诞舞会那天,有两个一直往我们看过来,但你却不认识的nv生,她们是蒋柏勳的同班同学。」

经叶世宇这麽一说,唤起了崔梓淇的记忆,她对於nv孩们脸上的奇异表情印象深刻,当时以为对方只是叶世宇久未谋面的老朋友,真相却是直到此刻才水落石出。

「那nv孩呢?你离开後,就完全没她的消息了?」

「她後来就疯了,休学後就一直住在医院里,没再出院。」

相较於叶世宇口吻的轻描淡写,崔梓淇却是惊讶万分,「直到现在都是这样?」

叶世宇点头,「流产之後她就崩溃了,一开始据说是每天大哭大闹,疯狂的想知道我人去哪,如果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就会有轻生的念头,也真的有几次做出类似的举动。」

崔梓淇震惊的说不出话。

「宛薰在不小心怀孕前,其实就有点躁郁症的倾向,流产不是主要原因,却是压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轻吁一口气,「这些年,她的病情已经稳定许多,很少再想起我。大概去年的时候吧,医生就有提议要不要出院静养,不过考量很多因素,最後还是决定继续留在医院,金钱开销方面是我爸负责。」

叶世宇每句话都像是震撼弹,把崔梓淇的思绪炸的一片空白。

她曾猜想叶世宇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却没料到竟如此ga0cha0迭起。

「明天我想去医院,你愿意陪我去吗?」回过神来,叶世宇忽然问她。

「咦?」崔梓淇怀疑自己听错了,「什麽医院?」见叶世宇默不作声,她又追问:「蒋宛薰在的地方?」

「嗯。」

「你要去和她见面?」

「不是。」叶世宇敛下眼,「就只是确认她过的好不好而已。」

随着他的视线所及,崔梓淇同样低下头,却不经意发现叶世宇右手莫名的颤抖,并且时不时就握起拳头,像是用尽全力克制某种情绪溢出。

迟疑半晌,崔梓淇最後伸出自己的左手,覆在他的手之上。

出奇不意的暖意,让叶世宇明显怔住,他偏过头,发现两人的手此刻正紧紧交扣,因为惊讶,他只能呆愣望着崔梓淇。

「虽然你说的云淡风轻,但心里还是很害怕吧?」崔梓淇淡淡道,「不然手不会抖成这样。」

原以为他会流泪或者是说点什麽,但他终究没有动作。最後,叶世宇将右手y生生ch0u离,搁置在方向盘上,像是什麽也没发生般的扯开话题,「回去了吧,好晚了。」

「回哪?」

「我家。」叶世宇没再看崔梓淇,「我的房间给你睡,我去我爸房间。」话说完,他换了首音乐,两人再次上路。

路途上,两人各怀心事,当寂寥的街道透过车窗呼啸而过,崔梓淇仍安静不语。

对於叶世宇内心深处的秘密,她的确曾抱有高度好奇,可如今,在知道了一切来龙去脉後,崔梓淇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思绪分神许久,崔梓淇这才意识到车子进入了室内停车场,两人下车後,崔梓淇安静跟随在叶世宇身後进了电梯,最後,当叶世宇开门,出现在崔梓淇眼前的是个b拟豪宅的房屋陈设。

「你家……真的很有钱耶。」眼前偌大的空间,和华丽的装潢,崔梓淇不禁看呆了。

叶世宇露出久违却不由衷的笑容,「我就当作这是称赞吧。」

崔梓淇环顾四周,接着问:「你家人呢?你跟你爸还有管家住吧?」

「我爸刚好到欧洲出差,管家在国定假日是放假回家休息,所以都不在。」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

崔梓淇甩甩头,她下意识闪避叶世宇的目光,「你的房间在哪?」

叶世宇伸手指向楼梯,「在二楼,浴室也在楼上。」

她点头,拿起随身行李上楼後,轻声打开门,叶世宇的房间就这麽映入眼帘,环境乾净整齐,棉被和衣服也都摺的相当平整,可以明显感受到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回家。

崔梓淇朝书桌的方向靠近,最後坐下,忍不住观察起房间内的一切,柜子里摆满国中的自修和课本,她随手拿了本书架上的参考书,里面除了白纸黑字外,萤光笔迹和各se原子笔交错出现,稍微浏览了桌垫下的几张成绩单,发现叶世宇国中的课业的确算是优异。

接着,崔梓淇打开ch0u屉,拿出一叠照片随意翻看,大多都是叶世宇国中和朋友的生活照,没有蒋宛薰存在过的足迹。

在准备关上之前,一个白se物tx1引了崔梓淇的注意,拿起来後发现是支旧手机,在他们读国中那年还算是热门款。

想起自己也和叶世宇做过同样的事,崔梓淇不禁苦笑。

环视四周一圈,崔梓淇最後大字型躺在床上,明明感觉眼皮像是承受千斤顶一样沉,崔梓淇却始终无法安然入睡。

今天……真的没办法。

和叶世宇那个荒腔走板的夜晚,再次跃入脑中,当崔梓淇用手背轻抚额头,好像还能感觉到叶世宇用额头紧贴的余温。

这几天她一直想不透,圣诞夜当时气氛正佳,为什麽叶世宇会x情骤变,在失控的最ga0cha0紧急踩煞车。

而答案直到此刻才浮出台面。

当过往的罪恶感与恐惧倏地袭来,叶世宇怎麽样也无法跳脱那份愧疚。自己当时撞到柜子面露疼痛的那瞬间,肯定让叶世宇想起蒋宛薰被夺走初夜的痛苦表情吧。

也想起自己夺走nv孩的一切。

思绪暂时中断,回忆的跑马灯继续往前追溯,崔梓淇接着想起两人之前在c场谈天,曾对於怀孕、huax、s後不理……等话题,发表各自的看法。

那时候崔梓淇义愤填膺,毫不保留对此提出批判,叶世宇呢?他说了什麽?

za是有男也有nv才会造成的结果,所以那些只知道把责任推给nv方的男人,真的很差劲。

叶世宇是这样说的。

可是他曾经是如此差劲的男人。

崔梓淇沉沉叹口气,决定暂时不再为此事纠结,偏偏事与愿违,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和叶世宇这些日子以来有过的对话、做过的琐事,纷纷不受控制跑到脑海里,越企盼停止回想,跑出来的回忆就越多,把思绪搅得一团乱。

被那些画面和声音吵的无法静下心的崔梓淇,在一睁一闭来回挣扎,最後却是一夜失眠。

元旦当日,还不到七点,他们就抵达医院门口,叶世宇除了一身黑以外,还戴上黑sebang球帽和口罩,只为了彻底掩人耳目。这样的穿着,搭配医院的高冷si白,更显得出肃杀寂寥,让旁人看了也不禁心生寒意,相较之下,崔梓淇的绿se针织衫倒是暖和许多。

亦步亦趋跟随叶世宇的脚步,两人来到六楼的某间病房,凭藉着叶世宇的驻足和目光,崔梓淇从窗口看见一个身穿粉红se衣服的nv孩,崔梓淇首先打破沉默,「她就是蒋宛薰吗?」

「嗯。」

不带有任何生气与起伏的口吻,叶世宇就连表情也相当憔悴,大概昨天也没什麽睡。

崔梓淇环顾长廊两端,除了护理站有两三名护士在执勤外,他们所在的地方几乎没什麽人走动,她忍不住又问,「今天是假日,你都不怕会遇到她的家人?」

「所以不能待太久,她爸妈通常下午才会到。」他沉着声。

「你常常来看她?」

叶世宇摇头,「大学以来,两三次而已。」他倚着墙,淡淡道,「整整高中三年,我都没有回来高雄,就连过年都是一个人待在台北。」

「一个人?」崔梓淇皱眉,不禁感到纳闷,「你不是说你高中的时候跟爸爸住?」

「没有,那是怕你觉得奇怪会追问,当下就先骗你蒙混过去。」叶世宇苦笑,「从我到台北以後,就一个人住直到现在。」

「连过年也是……」崔梓淇一脸不敢置信,「平常就算了,逢年过节亲戚总会想看你吧。」

叶世宇摇头苦笑,「是这样没错,但我爸骗他们说我出国读书了。」

「为什麽要骗?你爸不希望你回家吗?」

「某方面来说,也是为了保护我吧。」叶世宇低下头,看不清他此刻究竟是什麽表情,「因为宛薰的爸爸曾说过,他们全家这辈子不想再看到我,所以对我、对他们、对大家来说,完全的和这个城市切割,是我应该要做到的事。」

语落,一个绑着低马尾的年轻护士正巧走过,发现是叶世宇後,明显面露意外,接着打量起身旁的崔梓淇,叶世宇见此,忽而提议,「我想去外面ch0u个菸。」

「好啊,那我们去哪边?」崔梓淇没注意到护士小姐的目光。

「你在这等我就好,我待会就回来。」

没等她反应过来,叶世宇迳自往楼梯口的方向小跑步,没多久就消失在长廊之中。

崔梓淇望着叶世宇的身影,待他走远後,才正打算到另一头的长椅坐下,短马尾的nv孩却忽然叫住她,「你是刚刚那男生的nv朋友吗?」

意识到对方问的是自己,崔梓淇先是感到一阵莫名其妙,随即赶紧摇头,「啊……不是,我只是他朋友。」

「你想看看这间病房里的nv生吗?」马尾护士又问,并且指着蒋宛薰的病房,崔梓淇一怔,护士接着微笑,「我知道刚刚你旁边的那个男生认识蒋小姐,所以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蒋小姐是谁。」

「宛薰,起床了吗?」推开房门,护士小姐对着病床上的nv孩柔声询问,蒋宛薰翻过身,见到陌生人不禁一愣,「……是谁?」

「这位吗?她是最近来做志工的nv生喔,叫做淇淇。」护士小姐笑脸盈盈指着崔梓淇,「我刚刚跟淇淇聊天,发现她年纪跟你差不多大唷。」

蒋宛薰没有太大的反应,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好奇直盯崔梓淇,望着这个曾ai叶世宇ai到痴狂的nv孩,崔梓淇怎麽样也无法将她懵懂纯真的模样,和叶世宇的故事画上连结。

蒋宛薰随後转移视线,她指着崔梓淇缤纷的指甲油,「好多红se,好像血的颜se。」

听到「血」这个关键字,让崔梓淇不免心生一惊,护士小姐仍旧微笑以对,「我觉得b较像你外套的颜se呀。」她接着温柔拉起崔梓淇的纤纤玉手,「你看,淇淇涂的很漂亮,对不对?」

蒋宛薰凝视几秒,最後缓缓点头,露出恬静满足的笑容。

始终挂在嘴边的浅浅微笑,看在崔梓淇眼中却是感慨万千,心中同时涌上满满不舍,她不晓得这gu情绪是因为叶世宇而生,还是眼前的nv孩,也或者两者都有。

对蒋宛薰而言,让男孩还有那些骇人的过往,完全封藏在记忆深处,不再去想起,或许对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愿这个在她眼前的折翼天使,往後的日子都能此刻一样,没有悲伤和苦痛的笑着、快乐着。

「来,给你。」

当对方朝她递来一杯热腾腾的黑咖啡,崔梓淇先是犹豫一阵,随後才缓缓接过纸杯,「谢谢。」

「刚刚问你名字时,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小可,五年前来到这间医院实习,毕业後就继续留这里工作直到现在。」叫做小可的nv孩卸下护士服,此刻的她一身便装,她无奈笑了笑,「大夜班都是这样,没有这个我撑不下去。」

看着热烟缓缓升起最後消失,原本安静的崔梓淇,终究难忍心中的好奇,「你认识叶世宇吗?」她问的小心翼翼。

小可先是顿了一会才开口启齿,「我刚来医院实习那时,宛薰就在了,很少有患者像她一样,会在医院待那麽多年,久而久之,认识她的家人之後,不知道的、该知道的就都有所耳闻了。」

「但叶世宇前几年都没出现过,你怎麽会那麽确定的认出那是他?」

「这就是个意外了。」小可笑了笑,「,哼着青峰唱的《再遇见》,崔梓淇对心底那个曾伤害自己的人,无声说了句谢谢。

谢谢再遇见,再见。

震动的手机,让遥远的思绪回到了现实,见到屏幕上显示「姜娜娜」三个字,崔梓淇微笑接起,同时转身甩出完美的弧度,把当年的自己和邱品扬抛诸脑後。

她不带一丝留恋,也没再回头。

与此同时,在补习班的楼梯间,邱品扬和安晓芃对峙般的互视,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

良久,邱品扬向下走了几阶,来到与安晓芃平行的地面,低头准备扛起角落的纸箱,见他不愿启齿,安晓芃率先解释,「会来这里当助教是我自己的意思,确定应徵上了之後,崔梓淇才知道我在这边上班。」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他沉声问。

安晓芃点点头,「崔梓淇离开台北以後,到台中报名冲刺班,我是姜娜娜的表妹,因为这个缘分我们才认识,我也才会知道这段往事。」

「你是姜娜娜的表妹?」

「对,所以白绍恩的事我也全部知情。」

缘分的捉弄让邱品扬忍不住苦笑,他坐在阶梯上低喃,「世界还真小。」

「你应该没想过自己还会遇到她吧?」

「这辈子没料到的事多着呢。」

这句话,让安晓芃深有同感的讪笑,这时,一位叫做iris的助教推开门,打断他们的交谈,「晓芃,高二班下课了,熊大叫你过去擦黑板扫地。」

「好!」安晓芃起身,拍拍身上衣物之後便离开。

目送逃生门再次关上的画面,不只是阻隔了外头明亮的光源,彷佛也断绝了世界的运转。一霎那,邱品扬有种恍惚间穿越时空的错觉,他甚至忍不住想,或许轻轻一个转身,记忆中的nv学生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我想要往前了,再也不想见到邱品扬了。

耳边响起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使他不自觉聚jg会神聆听,发现那是高跟鞋触碰到地板时发出的声响,邱品扬回头一望,这才惊觉身後空空如也。

思绪至此,紧闭的逃生门无预警再次被开启,安晓芃从光源之中探出头,「小宝在找你。」

「喔……好。」他愣愣答道,待安晓芃离去之後站起身。

环视楼梯间一轮,四周si寂的只剩下自己的呼x1声,此刻,没有高跟鞋声响,更不会有nv高中生走进他的视线。

邱品扬知道,在那声「再见」以後,崔梓淇是真的离开了,道别的心意甚至b当年更加坚定。

最後,当邱品扬关上门,同时意味着过往的尘封仪式,他将三年前的一切留在楼梯间,记忆里的那个延毕生和高中生,将永远在那个小空间里沉沉睡去。

六月初,结束了毕业典礼的筹备後,崔梓淇也顺利卸下公关长的职务,顺利交接给学弟妹,替这两年的学生会生涯画下完美句点。不过,崔梓淇的生活却没有因此清闲下来,面临接踵而来的大学最後一年,她也有了新的计画。

过年那段时日,经过和父母的促膝长谈後,她决定在大学最後一年报名补习班,参加留学考试,毕业後将到国外攻读研究所。不只是她要重返考生生活,室友安晓芃也为了明年的国内研究所考试,将到补习班报到,两个人虽然仍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因为有各自的目标得实行,生活b从前更加忙碌,相聚的时光变得更琐碎了。

盛夏七月,暑假的亲临也带来了新的一群考生,这几天只要一到上下课的尖峰时间,无论是补习班内部或是电梯,都容易塞得水泄不通。走廊外头站着许多学生,上堂课一宣布结束,教室外的下一批学生便迫不及待进去找位置,众多的人cha0虽让崔梓淇心生不悦,但她仍旧遵循着指示鱼贯进入教室。

迅速选了个靠墙的位置坐定,在等待老师的空档,崔梓淇忍不住拿出手机消磨时间,就在她专心在游戏的同时,一阵清香伴随着淡淡菸味弥漫在空气中,当这gu气味扩散至她的鼻腔,崔梓淇因好奇而抬眸,眼前的背影却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直到那人转过身,崔梓淇一愕,停驻在对方身上的目光再也没有移开。

许久不见的叶世宇,依旧身穿黑set恤和牛仔k,没料到会在这里和崔梓淇相遇,他也是当场愣在原地。

半晌,叶世宇主动朝崔梓淇走近,指着崔梓淇身旁的座位,「你旁边有人吗?前面都没什麽空位了。」他深邃的眼底映着温柔。

崔梓淇先是安静片刻,接着莞尔,「有啊,那是你的位置。」

叶世宇拉开崔梓淇身旁的椅子,崔梓淇幽幽开口:「好久不见。」她忍不住观察男孩这些日子以来的转变,y霾散去过後的叶世宇,就连笑容也b从前更加耀眼。

「好久不见了。」他瞥了眼桌上全新未拆封的课本,「你刚来补习没多久吗?」

「嗯,今天是成为以前时常逗留的据点。

身处於怀念的老地方,加上两人也许久未见,他们话当年聊了好一段时间。

「对了……」想起刚刚来这里前发生的事,邱品扬忍不住好奇,「那个崔梓淇……」

「喂,我们暂时别聊这个了。」知道邱品扬要问什麽,白绍恩於是y生生打断他,「从早上被主任叫进去训话开始,就一直围绕在这件事上面,还有补习班那些看好戏的老师跟同事,我已经被这件事ga0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哀怨望着邱品扬,「难得有个老朋友可以叙旧,就算是帮我一把,让我转换一下心情吧。」

「好啦。」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让邱品扬不忍婉拒,只得吞下满腹疑问,暂时转移话题,「那你想到毕业後要g嘛了吗?」

「还真是一针见血。」白绍恩虽然语气无奈,但明显松了口气,「没有完全确定啦,就先当兵吧,蹲的那一年还能慢慢思考。」他夹起蛋饼往口中送,「这种事情想到最後的结论就是不想毕业了。」

闻言,邱品扬忍不住笑,「你也考虑延毕啊,到时候就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人生行程b别人慢了一步是什麽感觉。」

「乍听之下好像楚楚可怜,b不得已只能这麽做一样。」白绍恩睨他,「少替自己那段耽溺玩乐的时光找藉口。」

「看你现在烦恼的样子,反而有点庆幸现阶段还轮不到自己去堪忧。」

「都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啦。」白绍恩喝口豆浆,一副过来人的老派,「当下你或许会以为一年很长,但後来回想,那些日子都是一眨眼就过了,就像是我们现在聊起高中回忆那样。」

「把自己说得好像多老一样,不过就是早我一年毕业啊。」

「你说错了,我并不是早你一年,而是准时毕业。」白绍恩嘴角扬起,「是吧?延毕生。」

邱品扬将手边的卫生纸团朝他身上扔,「罗嗦!看起来你是很想加料。」

「喂!好啦。」他嘻笑闪过攻击,「今天上班觉得怎麽样,还能习惯吧?」

「还可以,b之前做餐饮业好多了。」邱品扬x1了一口红茶,「只是真的很久没接触这种高压读书的环境。」

「这倒是。」白绍恩莞尔,「大学真的跟高中差很多,每次看到他们的考卷,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这四年到底在g嘛。」

「他们以後也会经历我们现在这种吃饱睡、睡饱吃的生活啦。」

「哎唷,那些小鬼以後读的学校和我们才不是同个档次。」白绍恩忍不住自嘲,「都花钱栽培了,应该会有大半票的人考上国立大学,和我们的过的鸟生活怎麽能相提并论。」

「你这麽说好像也有道理。」

「所以啊!那些小孩子不只年纪跟我们有差距,就连生活环境也不一样,本来就不是同个世界的人。」白绍恩敛下眼,邱品扬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就算要y凑也不会适合。」他淡淡说道。

「怎麽?想聊你的桃se绯闻了吗?」

他摇头婉拒,「改天有兴致再说吧,赶快吃一吃滚回家了,明天还要上班。」

见白绍恩没有分享的兴致,邱品扬暂时忍住对崔梓淇的好奇,跟着他埋头猛吃,两人之後都没再开口。

来到补习班持续了几天後,邱品扬也逐渐得心应手,在他适应新工作的同时,同时意味着白绍恩留在这里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从头三天形影不离带着邱品扬执行每项差事,到现在和留言全部看完,才发现已经凌晨一点,情人节早就悄然画下句点。

崔梓淇向後仰靠在椅背上,安静闭上眼,任凭隐忍已久的情绪溃堤,心底不断嘲笑自己的悲哀,眼泪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满腔苦涩却找不到任何人能够倾吐,就连白绍恩也不是她能诉诸的对象,最後,崔梓淇独自趴在书桌上痛哭失声。

这一夜,她彻底失眠。

在放榜结果出来以前,崔梓淇似乎早就下了决心要力拼七月的考试。

三月中旬,当张翊和馥薇为了模拟面试和作品集而奔走的同时,崔梓淇选择重拾课本,告诉小宝自己的决定後,对方并没有半点讶异,反而拍了拍她的肩,给予加油打气,勉励她要继续坚持下去。

这一个多月以来,除了上课外,崔梓淇在额外时间都没再踏进补习班,以往都会在补习班自习的她,改留在学校的教室读书,和邱品扬的见面频率也就越来越少。

有时独自漫步在深夜的街道上,当回忆乘风而来,崔梓淇难免感到低落沮丧,但随着倒数天数逐日减少,课业压力逐渐凌驾於情伤之上,每天被书本压得喘不过气的她,後来也就没有过多的心思在这件事。

直到四月底的某天,崔梓淇无意间又看到庄可蓉的贴文,心中虽然起了不小的波澜,但没有像情人节那天一样崩溃,她只是安静把贴文内容和留言仔细看了一遍,然後做了一件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

她各自在邱品扬和庄可蓉的页面按下「封锁」键,从此登出。

接着,走到凌乱不堪的书桌前,崔梓淇花了十分钟把课本分类收好,经过书柜时,一个不明显的黑se物t,攫住了她的目光。

那是邱品扬借给她的伞。

你原本是为了要跟我道别,才把伞带来的吧?

如果那天执意不上车,单纯把伞还给邱品扬,或者再追溯到更早以前,如果她在下雨那天,坚持不跟邱品扬借伞,甚至,如果自己没有在邱品扬上班的第一天,拿着娜娜的情书在停车场等白绍恩……

是不是没有这些如果,他们两人也就不会纠缠,更不会走到如此的局面呢?崔梓淇忍不住这样想着。

当热流缓缓淌过脸颊,崔梓淇伸手抹去夺眶而出的泪水,她拿起搁在桌边一角的手机,眼明手快在简讯栏按了几句话,便按下送出。

两天过後,崔梓淇没知会任何人,就这麽一声不响的离开台北,从此杳无音讯,彷佛人间蒸发。

她再也没有见过邱品扬。

在崔梓淇传出简讯的隔天清晨,收到讯息的崔母,马上回拨国际电话到台湾。

「你简讯提到台中的房子是什麽意思?」电话才刚接起,另一头的崔母劈头就问。

「就是文字里的意思啊,爸不是在台中有置产?我想要换个环境,自己到台中闭关准备指考。」

「怎麽突然有这样想法?」崔母感到意外,「在补习班读书的效果不好吗?」

视线落在眼前那把黑se摺叠伞,崔梓淇沉静片刻後低应,「嗯,总觉得不太能专心。」

母nv俩接着闲聊一阵,通话的最末,崔母语带笑意说道,「我的nv儿真的长大了呢,很有自己的想法,也会替自己做最好的打算。」

母亲的温柔话语,彷佛带有淡淡芬芳,化作一阵舒爽的夏日微风,崔梓淇整颗心也因此豁然开朗。

离开那天的一大早,崔梓淇独自在空旷的书桌附近张望,做最後的行前检查。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转过头,发现阿姨笑脸盈盈,领着一支白se手机走到面前,最後递给她,「昨天就办好了,但我回来之後赶着去上班,来不及给你。」

崔梓淇一把接过新手机并道谢,「谢谢阿姨,还麻烦你跑一趟。」

「不会。」她莞尔,从头到尾观察起崔梓淇,忍不住有感而发,「明明同住个屋檐下,却都没什麽时间好好看你,现在才发现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变漂亮了。」

崔梓淇也笑开来,「阿姨倒是永远不老啊。」

「夭寿喔!人小鬼大,很懂得甜言蜜语让大人开心。」阿姨乐的开怀,随後拍拍她的头叮咛,「自己住外面要小心,觉得累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

崔梓淇点头,「你也要保重喔,下班回来就早点休息。」见阿姨张开双臂,她也二话不说跑进她的怀抱中,x口马上被暖意包围。

有了家人的支持,让她更加笃定自己做的是对的选择。

待阿姨离开,崔梓淇忍不住环视起自己的房间,当她不自觉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旧手机,她没思考太久,便打开屏幕按下关机键,最後将它锁进ch0u屉最底层。

舍弃了过往,也舍弃了某一部分的自己。

教室後头,邱品扬正专心一致把模拟题库做分类,笑闹声使他不自觉回头,只见馥薇和小澈两人闲聊走进教室,他们都加入了指考战士的行列,至於张翊则顺利录取台北某间教育大学,提早迎接暑假,现在的日子正惬意逍遥。

小澈走到邱品扬面前,瞥了眼成堆的模拟试题,脸上马上显露惨澹,「我现在看到题目就想吐。」

「这两个月就忍耐一下吧,上了大学就有得你们乐了。」邱品扬莞尔,眼前这两人的组合让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四个人剩两人,还真有点不习惯。」

「魔鬼营开班後,就有三个人了啊,崔梓淇不也要考指考?」小澈说道,「这nv人这段时间ga0消失那麽久,也该回来读书了吧?」

邱品扬没说什麽,只是淡淡g起嘴角,背後忽然出现一道宏亮的声音,「恐怕不会回来罗。」转过身,小宝却在这时走进教室。

「什麽东西不会回来?」还没反应过来,馥薇倒是捷足先登提出疑惑。

将手中点名簿转向三人,小宝指向崔梓淇的栏位,「崔梓淇已经一个礼拜没来补习班了,我刚刚打电话给她母亲,她说崔梓淇有自己的读书计划,所以不会再来补习班了。」

面无表情的邱品扬忽然一怔。

「怎麽可能?」小澈不禁皱眉,「她在这里补习那麽久,从国中待到现在耶。」

「绝对有问题。」馥薇同样不敢置信,同时从口袋掏出手机,「我打电话问她。」

「不用问了,我在打给她妈妈以前,早就先打过电话给她了。」小宝口气温和,却抛下更让众人震惊的消息,「那支手机现在已经是空号罗。」

语落,邱品扬顿时觉得自己被敲了一记闷棍,整个脑袋忽然昏昏沉沉,却因为震惊而说不上半句话。

相较於邱品扬此刻的木然,小澈和馥薇的讶异则是表露无遗,他们接着追问崔梓淇去哪、崔梓淇换的新电话多少……吱吱喳喳的声音,不停在邱品扬耳边絮絮叨叨,但面对众人的困惑,就连小宝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她母亲不愿意透露。

等他回过神来,小宝已经拿起桌角的点名簿和粗红笔,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崔梓淇的栏位瞬间一分为二,笔墨与纸张摩擦的声响,像是凄厉的狂笑声,刺耳的让他忍不住眼角ch0u动了下。

那一笔,不只是留在点名簿上,也在邱品扬的内心深处烙下重击,他想起刚来到补习班那时,自己也曾经亲手把姜娜娜的名字划掉。

直到其他人已经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他仍只是木然盯着那长长一横,一语不发。

头几天,小澈等人想尽各种千方百计,只为了找到崔梓淇的下落,他们进入崔梓淇的脸书页面,联络她几个b较要好的高中同学,却没有半个人知道她的行踪,这宗悬案让他们不免感到灰心,但随着冲刺班开课後,他们也逐渐陷入课业上的水深火热,最後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崔梓淇就这样消失在大家的生活中。

下班过後,邱品扬拿起钥匙准备骑车回家,目光却不自觉停驻在只有一顶安全帽的车厢。

前些日子,在小澈他们寻找崔梓淇的那段时间,邱品扬也才同时发现,自己的脸书已经被崔梓淇封锁,根本无从得知她的近况。

片刻,他拿起手机,心知肚明这是徒劳无功,仍决定拨打那组久违的电话号码,心中暗自期盼会有奇蹟发生。

但另一头传来的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声音,唯一的寄托终究还是落空了。

当机械式nv声轻声复诵着「您拨的电话是空号」,邱品扬感觉到自己的心被掏空。

我是百依百顺的宠物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好像只要带我出门遛两圈就能解决问题一样。

这种相处模式让我觉得很累,根本不是g0u通,而是逃避。

你有试着去听我说我的想法吗?

因为我在你身上找不到安全感啊。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每当两人的关系遭逢嫌隙,只要邱品扬一通电话、一声恳求,不必僵持许久,崔梓淇就会心软,接着,他们总能在拥抱和亲吻後的那瞬间言归於好,也把争执同时一扫而空,彷佛不存在过。

但真的不存在吗?

直至此刻,邱品扬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口口声声骂她不懂自己承担同事和庄可蓉的压力,自己却又懂她多少呢?埋在那些怨言中累积的痛苦,似乎一点也没有b自己少,邱品扬却未曾真正理解过崔梓淇的心情。

以後不可以再躲我了。

我很会跑的。

不分开你就逃不了。

是不是因为她受够了,所以这一次,她真的跑走了,逃到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躲起来。

她甚至不愿意说再见。

你有没有曾经有一瞬间,强烈感到後悔过?

庄可蓉当时说过的话,此刻在他耳边响起。

这是第三次,邱品扬意识到「後悔」的念头,这次,却b前两次都还要强烈。不只是悔恨自己让她一声不响的跑走,也悔恨那些吵架的日子里,自己只想粉饰太平的鸵鸟心态,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却对崔梓淇越伤越深。

紧握的拳头,让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深浅浅的红se印记,被愤恨与懊悔淹没的他,只能用力搥打椅子发泄,但拳头每落一下,隐隐作疼的却是x口,心也早已化作大大小小的碎片,割得邱品扬浑身发麻。

无论他怎麽重拨号码、怎麽搥墙泄愤,那份後悔都不会减退半分,而逝去的美好时光也都不再复返。

取票成功後,崔梓淇领着简便行李来到等候区,准备搭乘二十分钟後的高铁前往台中。

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新手机,在输入基本资料的同时认真0索,等到画面设定告一段落後,她点开空无一人的电话簿,键入父母的号码,接着就按退出。

崔梓淇把手机放回包包,却在翻找的那刻愣了一会,思忖许久,最後从包包拿出那把黑se折叠伞。

记忆中那个男人的轮廓也逐渐清晰。

我,邱品扬,日後肯定设身处地、严肃看待崔梓淇的烦恼,如果再轻视高中生的话,我就遭天谴。

我说过了,你不一样。

可以要你吗?

n1taa一个高中生会懂什麽?能不能试着成熟一点想事情?不要三天两头就无理取闹。

一年来的种种片段,如雪片般快速闪过脑海,她忆起邱品扬曾信誓旦旦,说他会倾听她、会站在她的角度,替自己分担所有喜怒哀乐。如今,誓言都成了谎言,关於那男人、关於ai情的念想,此刻全化作泡沫。

崔梓淇最後缓缓站起身,将伞丢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往月台的方向离去。在车门关上的那刻,心中的牵挂也同时应声断裂,随着窗外逝去的风景一同被她抛弃。

两人交会的那条线,从这一刻开始不再纠缠,日後崔梓淇将越走越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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