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幸太郎轻松的语气仿佛只是在与远藤由贵商量,但是远藤确很明白这是一个命令,还是一个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的高难度任务。尽管现在中日两国还没有真正宣战,但南京的屠杀才过去了不到一年,绝大多数中国人对待日本无不恨之入骨,更何况自己还是一个间谍,在这种时候前往支那军委会在武汉办公地点找人,无疑是虎入平川。但是,军令如山,自己也只能先接受了命令再行设法解决了。
约定好会合地点后,远藤由贵怀着满腹的心思匆匆离去。小林幸太郎紧盯着远藤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夜幕中,安排其余部下继续潜伏在汉口码头附近打探消息,以完成黑水谍报组的任务,自己悄然离去,返回安全屋联系神川丸,为天亮后救出被俘的加藤一男,找回电台和密码本做好准备。
刚刚入夜不久,武汉卫戍司令部内灯火辉煌,院外一处阴影中,远藤由贵换了一身中国军队的上尉制服,静静地隐藏在阴影里偷偷观察着司令部的一举一动。
不远处,一名小乞丐杵着拐棍正一瘸一拐地向自己所在的地方缓缓走来,远藤由贵看到后不禁惊喜异常,从身上掏出纸笔,就着从司令部传来的亮光,匆匆写了起来。
武汉卫戍司令部内纷乱不已,地面上一片狼籍,撒满了各种的文件和纸张。各司职人员都在忙碌着,几个参谋模样的军官正在紧张的把一些文件扔进炭盆里销毁,一些士兵往外搬运着大小不一的箱子。
电讯处内,兰总长已经穿好军服准备离开。
“总长,战局糜烂如此迅速,这才几天的时间我们的防线就支离破碎,没有达成我们为西撤人员物资制定的防御计划,负责北线防御的谷终南将军不战而退,致使我军防线门户洞开,谷终南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身少校制服的周务本紧随其后,做为兰总长的机要秘书,周务本为兰总长需要承担武汉保卫战战败的责任抱不平,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情绪。
“务本,这个责任完全让谷终南承担是不公平的。”
“兰总长说的没错,武汉保卫战至今我们的伤亡已达四十余万,其中仅阵亡官兵就有二十五万人之多。没有想到日军入侵速度如此地快,武器装备与日军有很大差距,又要分兵把守各个要隘,且……”
兰总长打断了正在说话的关云峰上校还没有说出口的话语,“云峰,有些话你就不用说出来了。”
关云峰,浙江人,出身黄埔,被蒋委员长在武汉保卫战之前临时派至兰总长身边担任电讯处处长一职,却被兰总长在数月内的种种表现所折服,在不同场合都站在兰总长一边为其出谋划策。
“要说承担责任?只能让统帅部来承担!我本人没有错,谷终南没有错,云峰和务本也都没有错。”
兰总长言外之意,这是蒋委员长的错误。战前的狂热和盲目自信,尤其是对敌人的轻视,是造成武汉困局的主要原因。
“总长,尽管我军在武汉已经战败,但却打破了日军三个月灭亡我们的妄想。以我之前在军令部看到的统计数据,仅在这四个月里,我军毙伤日军就超过了十五万人,等日后全部数据统计完毕,我估计毙伤数字可能达到或超过二十万人,这可都是日军之精锐、精华,他们能有多少个二十万?或许可以说,这次武汉保卫战,我们仅为战术的失败,而在战略上已经达成了目标!”
“务本不错,现在已经有了名将之姿的潜力。待日后有机会了,我还要放你下去带部队,你要在基层多历练,才能有更高的成就。”
周务本获得了兰总长的夸奖,兴奋之余还不忘提醒,“谢总长夸奖,不过……您需要马上撤离武汉了,现在东路日军已进至汉口近郊,南路日军进至珞珈山,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兰总长手指了指天空,“委员长都没有走,我这个副总参谋长怎么敢先撤离武汉,他可是天天惦记着我的脑袋呢。”
说完,兰总长不由自主的大声笑了起来。
几人正在说话,一名士兵从门外匆匆跑步进来,急停在周务本身旁平缓了气息之后立正敬礼。
“报告!周参谋,刚才外面有个小乞丐送来一封信,说是一名军官给您的。”
士兵从衣服里取出一封没有封口的书信,信封上清晰地写着周务本亲启的字样。
周务本看了看兰总长,兰总长微微点了点头。
抬手回礼,周务本从士兵手中接过书信,顺手从身上掏出一张十元法币递给士兵。
“去给那个小乞丐,让他买点吃的。”
士兵敬礼后转身离去,周务本打开书信,刚看了两行,脸上就露出了喜色,把书信呈给兰总长。
“总长,您看一下,不知道是谁写的,但却是一个好消息!”
兰总长狐疑的结果书信观看,很快也欣喜起来,把书信递交给关云峰。
“云峰,你看这个,现在赶紧联系汉口码头,确认一下还有几条船在码头,务必要保证船只运送这个高炮连安全西撤!”
关云峰仔细看了一下书信,也不由得欣喜异常,“总长,这要是真的,又可以多保留一支国防力量了,咱们实在是太缺乏防空部队了!我这就去跟码头和船运司令部核实。”
关云峰急匆匆的转身冲向自己办公室,兰总长欣喜的看着关云峰的动作摇了摇头,“这个关云峰,也不等我说完,呵呵。务本啊,你马上确认一下,如果信上说的属实,你马上调一个警卫连,嗯,再带上几辆车,务必要护送高炮连及其所属和弹药安全到达汉口码头,这件事情你现在就亲自去办,确认了消息我就给你写手令!”
“是,总长英明!”
周务本立正敬礼,疲惫的身体此时看上去却显得神采飞扬起来。
周务本刚刚出门,关云峰却匆匆忙忙地跑回来,“总长,刚跟汉口码头确认完,码头上现在只剩下专门为军委会侍从室和为船运司令部撤退准备的建武轮和建兴轮,但船只太小,吨位都不到三十吨,剩下的只有少数的木船,更是无法转运高炮连。现在唯一可以运送的船只,只剩下三个小时之前从汉口码头开往宜昌的长盛轮了,500吨的长盛轮现在承载了五千余名劳工,想点办法还是可以把高炮连及其所属人员装备都装运宜昌的,除此之外,我们再无可用之船了。但是,现在如果让长盛轮回来的话,等到再启航就是白天了,日军水上飞机将会封锁住长江江面,万一……”
“没有万一,这个风险咱们必须要冒一下,哪怕能多运走一门高射炮,对咱们的防空力量,对于抗战都有巨大的帮助!走,给我马上联系武汉船运总司令部,要他们立即给长盛轮发电,要长盛轮立即返回汉口码头!”
周务本也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总长,刚刚确认了,在汉口第四特别区的确还有一个高射炮连,这个连的六门高射炮全都完好无损,还有五百箱炮弹,人员近百名。”
兰总长也不停步,边走边对周务本说道:“务本,我这就给你写手令,你拿着手令带队前去护送高射炮到汉口码头,一定要看着都装上了船才能走,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现在暂时也无法再进口,这可都是我们仅存不多的国防力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