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湾十九号与望龙门湖南会馆的直线距离不过三、四公里的样子,开车虽然需要绕路,也不过只有十余分钟的车程,便很快就到了地方。
向司机致谢后,安怡和梅九渊再次经历了一连串严格的身份检查和登记的手续,才进入了这个二层的建筑。湖南会馆占地很大,从岗亭处可以看到院内仍旧有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值守,还有巡逻队围绕着院子进行着巡查。
按照岗亭值守士兵的指示,安怡和梅九渊一前一后走进了这个建筑,在二层的楼梯旁找到了一处一科的标示牌。
房门没有关闭,还留出了一条缝隙出来。梅九渊轻轻敲了敲木门,木门似乎久不上油,“滋扭”一声就开了,从外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屋内的状况。
办公室中的摆设十分简陋,正对着房门的墙上挂着最高领袖身穿军礼服的画像,画像下面的两侧分别插着国府的党旗和国旗。四周的白墙上挂着几张军统的《誓词》、《六条纪律》,以及一些内部的规章制度和条令。
前面有一张半新的桌子靠墙放着,周围是三把木头椅子。桌子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叠《中央日报》整整齐齐的摞放在桌角上,另外一边的桌角放着一个笔筒,里面放着两只钢笔。
桌旁靠墙放着一个书柜,满满摆放的都是书籍。看似混乱,主人却将之清楚地分类摆放着,纷乱中还能让人感觉到一点小精致在其中。
另一侧靠墙摆放着两个硬木制作的半新沙发和一个木制茶几,茶杯和茶叶盒放在一起,地上摆放着一个热水壶。
沙发旁边,用屏风将整间办公室隔成了两部分,从屏风的缝隙可以看到好像是摆放着一张床铺,有人正在床上休息,隐约还能够听到微弱的鼾声传了出来。
梅九渊上前就要出声,被安怡拉住了。
从屋内的摆设就能够看出,办公桌整齐清洁、书柜分门别类,就连墙上最高领袖的画像和军统的规章制度都贴的一丝不苟,仿佛是特别丈量了尺寸贴上去似的。
安怡感到这个王科长这个人很是注意微小的细节,在某些方面可能还有着些许偏执,如果办公室中的摆设都是他自己调整布置的,那很可能就会如司机所言一样,不太好与之打交道了。
从另一方面观察,屋内没有任何的武器弹药的痕迹,或是任何一件用弹壳制作的摆件。
这说明王科长至少读书很多,是个好读书的。在其他地方也许是一件好事,但在军统这种每天需要跟各方特工勾心斗角的地方,好读书还代表着此人多有心机,喜欢算计别人。
从屋内摆放的屏风缝隙中可以看到,屏风后面可能存在一张床铺,再加上王科长上班时间公然在办公室里睡觉而没有紧闭房门,安怡能清楚的感到此人的自大。
联系到毛其伍对自己的提醒,安怡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梅九渊的肩膀,示意他退后两步,自己上前再次敲响了办公室的房门。
走廊远处,出来了两个像是办事员模样的年轻人,听到敲门声后从他们的办公室理出来,朝这边指指点点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说着些什么。
办公室中,屏风后人影开始晃动起来,从屋里传出淅淅索索的声响。安怡和梅九渊知道自己即将跟这个能让毛其伍预先提醒自己注意的王科长见面,不免都有些紧张。
不出片刻,一个长相十分精致的年轻男人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略有点娘里娘气的问道:“是你们开的门吗?”
梅九渊道:“是我敲得,谁知道门没锁,自己就开了……”
年轻男人看到面前的两个人,一个上尉、一个中尉,便指了指自己的军服,厉声说道:“你们不知道礼貌吗?见了长官都不知道敬礼,这是跟谁学的?”
安怡和梅九渊刚要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对面的年轻男人给堵了回去,这一点上他们两个的确是犯了错误,被对方抓住了小辫子,只好承认错误。
“报告长官,是卑职的错,卑职不知道您在休息,不应该不经您的同意就擅自在上班时间敲门,还把门给敲开了!”
安怡没说什么,梅九渊心里却满是怒意。
他们姐弟二人千辛万苦从前方归来述职,毛主任都能亲自到机场迎接,不管是为了早川久美子也好,还是为了湖北站的孝敬也好,毕竟对待自己都是礼遇有加的。
此刻,刚刚回到了总部,却碰到了这么一位娘里娘气地货色,上班时间公然在办公室睡觉,现在居然还抓住了自己的小纰漏倒打一耙。一时忍不住,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回话中却是呛了回去。
对面的这位年轻男人正是执掌一处一科的王科长。
王科长名叫王万琪,曾经是一位得到了戴老板称赞的年青一代的才俊人物。他在加入军统的考试中曾经以笔试、面试两考总分第一的好成绩被军统录取,他所策划的行动以成功率高、牺牲率少而著称,深得上司看重,不过两年就从最底层升到了科长的职务。
按理说,他有着这样的成绩,在特务处时代就升到科长的高位,理应有更好的发展。
但恰恰相反,自从武汉保卫战开始之后,这位王万琪王科长不知道吃了哪门子的“药”,竟然公然向汪院长一系靠拢过去,作为最高领袖在国府内部最大的对手,戴老板当然不会再给他好脸色,只是没有抓住他的把柄,才暂时让这位王万琪科长留在一处一科的位置上面。
再加上王科长平时自视甚高,尽管性情还算是开朗,但总有一丝类似梅先生一样旦角的气息在身上,一来二去,更是不受同事的欢迎,在私下里都传言他已经上了汪先生的床。
时至今日,特务处依然扩编为军统局。过去的同僚纷纷升值、受奖,但王科长却仍是待在一处一科,连一丁点儿的奖金都没没混上。
每每想起此处,王科长就开始怨天尤人、满腹的牢骚,不顾军统的纪律森严,常常中午就开始喝酒解闷,这次却被安怡和梅九渊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