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大家各自珍重吧。
梁絮虞心中叹息,她从来都不是个好的占卜师。
☆、第39章
也不知道有多少遇见是冥冥注定,也不知道有多少命运会因为天上转动的星辰改变分毫而差之千里。
人生若只如初见,往事随风皆不现。
拓拔谌被那浮在水上的头发吓了一跳,拿着棍子的手紧了又紧,每天因为擦着青盐的而白皙的牙齿咬的“格格”响,本来就苍白的脸因为惊吓更是白的厉害,犹犹豫豫着在原地踯躅。小时候她听自己的娘亲说过,水里有一种水鬼,会变成人的模样专程迷惑小孩子,等到小孩子被吸引着靠近水边就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其吞入口中,嚼都不嚼直接吞进肚子里。
小孩子的想象力总是丰富的,再加上她娘总是在晚上临睡前抱着她说这些故事,因此拓拔谌小小的脑袋里就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水鬼的影子,也正因为这个拓拔谌小时候就不敢太往水边靠,有次好容易跟着她爹来到小河边玩耍,却因为发生了那件事而致使拓拔谌对待“水”这种东西更加的小心翼翼,因为她相信,水是有灵的。
“是河神吗?还是……还是水……水鬼?”拓拔谌壮了壮胆,捏着手里的棍子询问道,只是好半天都没听见声音,让拓拔谌一度怀疑方才的声音只是自己的臆想。
“可能是我听错了?”拓拔谌小声自言自语,紧接着松了口气,“应该是昨天做绣活做的太晚产生的幻觉吧。今天可不能再晚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不用面对诡异的水鬼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救……我……”
这下拓拔谌不但听清了,还看得很清楚。被水面上的荷叶和水草遮挡的地方,浮起来一件火红色的纱衣,与青黑色的发纠缠着,远远看着,定会以为是夏日的青萍与未待时节来到便怒放的菡萏。
所以说,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元疏忆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那么狼狈的一天,武功尽失满身是伤的被打下山崖,跟着河水随波逐流,整整三天,日头从东边升起来又从西边落下,为了保命,昏昏沉沉的时候她甚至生吃过河里的水草。
所以说,人为了活命,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可以忍辱负重,可以不知廉耻,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对于拓拔宏那个男人,元疏忆向来是没什么好感,但亏得梁絮虞一直微笑着与他周旋,才能做到拓拔家和梁家相安无事。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拓拔宏会为了一己私欲想要杀了自己。
说是一己私欲也太浅显了些,毕竟杀了自己有太多的好处。在水里泡了三天有余,手脚的皮肤已经泡的发皱,浑身上下□□出来的血口子因为伤口在水里的浸泡疼的也有些麻木,元疏忆侧着身子,半睁着眼努力呼吸着水面外潮湿的空气,混沌的脑袋里早已分不清此时是什么时候,自己又在哪里,可是在这个时候却依然能想到拓拔宏那个贱男人只要杀了自己就能得到的东西。
心里愤怒的火焰虽然在燃烧,却敌不过渐渐变冷的身体。元疏忆认命似得把脸放搁在水里。
也罢,反正没人救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不如就这样了结吧,虽然死的不如意,可到底没让拓拔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说到底还是我赢。元疏忆迷迷糊糊的想,拓拔宏,你这个贱男人,到最后不还是本宫赢了?!就算本宫死了,也不让你多苟活一天!
只是不知是出于对既定命运的不甘,还是骨子里头不服输的韧劲儿,让她一再的挣扎,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发出细小的声音,竭尽全力想要摆脱附在自己身上的锁链。
“疏忆,今日是你十八岁生辰,宫里族里酒宴已经备下,你又要去往哪里?”梁絮虞坐在书桌前,一只手微微撑着额头,一只手抚摸着旁边温顺靠在怀里的鹿鹤鸟光滑如丝的羽毛,眼神不善的盯着她瞧,脸上虽然还是惯有的温柔笑容,但从小玩到大的经验告诉她,絮虞生气了。
“反正不管我说什么借口你都不相信。”轻浮的拍了拍纱衣上方才与鹿鹤鸟争斗时扯下来的羽毛,元疏忆笑了笑,美艳的容貌就像花一样盛开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那些正经的宴会,与其花费力气阻我,倒不如放我出去,放心,只是如以往一般在京都里转一会儿,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也知道的,我再怎么胡来也不会辜负皇姑姑与皇伯伯的心意的。”眨了眨湛蓝色的眼睛,她半威胁半祈求的看着自方才发现她的意图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梁絮虞,“絮虞?”
“平常我可以答应你这件事,但只有今天,不行!”罕见的,梁絮虞流露出与她记忆里不相符合的严肃,她站起身从书桌前走到她面前,袅娜的身姿挡在了她前行的路。“疏忆,答应我,今天不要出门,宫里的宴会我会回禀皇姑与皇伯父,说你昨夜感染风寒不能参加……”
“我不答应。”甚为平淡的说出口,就像是讨论今天的天气一般,她再一次违抗了族里最有威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祭司的命令,一意孤行。“除非,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湛蓝色的妖媚眼眸蓦地对上浅蓝色的温柔眼眸,逼视的厉气几乎可以冻杀人,“从以前开始,你就一直对我说着这些在我看来莫名其妙的话,我知道你肯定是知道什么,不对,或许应该说你通过准确的占卜明白了我的命运。我被偷钱袋那次是,现在亦是。只是,我不明白……”猛的取出随身携带的牛皮软鞭,元疏忆感觉自己的肺腑里面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我不明白,既然你知道所有,为什么不说出来?现在,挽留我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我要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
“你知道的,我不会说。”梁絮虞摇摇头,浅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坚毅,伸开双臂拦在她面前,“但今天,你也不许出门。”
“梁絮虞!”元疏忆气的浑身发颤,高高的举起自己的牛皮软鞭,站在她对面的梁絮虞甚至能听见她牙齿被咬的声响。“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这幅情形。既然知道别人的命运,你提醒一下又有何妨?知道了却守口如瓶,占卜的意义又在哪里?!我从小时候就非常不喜欢你行事的作风,”元疏忆咬着牙,目眦欲裂的瞪着眼前的人,努力压抑着自己胸中的怒火,强迫自己把剩下的话说完,“如今亦如是!”说着,她高高举起的鞭子就要落下来,一直在书桌旁垂头站立的鹿鹤鸟忽的飞了过来扑在她身上,“呜呜”的叫着,还不忘用头拱了拱她,像个撒娇的孩子似的。
“鹿鹤,退下!”元疏忆沉声喊,原本湛蓝色的眼眸中的颜色逐渐加深,眼看着就变成了纯正的深蓝色,“再不让开,我就把你的毛扒光再烤了你。”威胁着,元疏忆伸手轻轻拨开了鹿鹤靠在她身上的脑袋。
“鹿鹤,过来。”梁絮虞微微笑着上前一步俯身将鹿鹤鸟拉了过来,无视元疏忆的鞭子,朝她苦笑道,“疏忆,我祭司的身份让我不能随便透露族人的未来……”
“所以,你就不要拦着我。”元疏忆笑,拿着鞭子凌空抽了一下,“啪”的一声书桌不远的花瓶就碎了个干净。“生也好,死也罢,我都不会在意。只是我一直不明白,既然是宿命,既然有祭司,既然有占卜,为什么我族还会如此?”收下鞭子,元疏忆柔媚的笑,有种苍凉的味道,“所以,这从来都不是占卜可以决定的。”
“就算前面是悬崖火海,也会毅然决然的走下去呢。”梁絮虞也笑了,站在原地看着满面寒色的元疏忆,逆着光的帐篷里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丝竹般清凉的声音,“疏忆……我与你一月为期,若……路上……小心。”
“我不会感谢你的。”转身,元疏忆慢慢的往前走,眼看着要掀开厚实的帘门,走到外面。
“生辰快乐。”身后传来轻声的祝福,与之相附和的是一声长长的啼叫“呜——”
没有丝毫停顿的,元疏忆走了出去。
听说人死之前会将记忆中此生所有的事情都过一遍,那是称为回光返照吗?元疏忆朦朦胧胧的想,不然怎么会看见自己生辰当天与絮虞的谈话呢?说来也可笑,竟然在生辰当天被人打成重伤掉在山崖下,恐怕再没有族人会比自己死的更冤枉了。元疏忆模模糊糊的想着,真是死不瞑目啊。
“不管你是神还是鬼……”苍白的脸上满是慌张的汗水,拓拔谌无声的咽了口气,一边慢慢朝水边移动着一边小声的自言自语道“不管你是神还是鬼,既然你向我求救就说明你遇到了麻烦,你等一下,我会救你的。”说着话,拓拔谌放下手中的棍子,看着那闪着光的河水,闭着眼睛咬咬牙跳了下去。
☆、第40章
“嘟嘟——”
手机提示的声音响起,她敛着眉头放下正看到精彩部分的书,拿起在桌子上的手机,点开短信,果然,又是那个号码发过来的。
“入秋了,天气凉,你在那边记得要多加衣服,不要一味地追求美就穿的少,小心不要感冒了。”
很温馨的叮咛,像是母亲一样,但她可不认为这是母亲发来的短信,毕竟,没有哪一个母亲会每天早上晚上都发来一条问好的短信,因为她们懂女儿的心思,知道女儿需要和独立。
既然不是母亲,那就是情人了。
原谅她这样猜来猜去的吧,实在是因为自从她换了这个号码以后,每天早上都会收到那个号码的一条“早上好”的短信,晚上入睡之前则会收到一条“晚安”的信息。
虽然如此,但她并不认得这个号码的主人,也就是说,这是条发错了的信息。或者说,那个号码的主人想要发信息的人,不是她。
是之前用这个号码的人,或者更之前的人。
不得不佩服那个陌生的号码的毅力,她是去年暑假换的号码,当天晚上就收到了这条短信,之后一直持续至今。
不是没有想要发信息告诉那个人牠发错了号码,但手指在手机上点了又点,还是取消了发送。
不为什么,没有希望的生活,是痛苦的,不是吗?
既然那个号码发错了,且一直错到现在,就说明牠根本不知道牠原本想要关心的人的讯息,只能靠着错了的号码这仅存的联系安慰自己的心。
看来牠是真的很爱这个原来号码的人啊。
不会过多的纠缠,只是每天早上的早安,晚上的晚安,以及节假日的问候,不得不说,这还是个有才气的人呢,节假日的祝福都是用诗写成的。
只是,那也与自己没有关系吧?
她微微叹了口气,微笑着将那条信息的内容又看了一遍,继而轻点手指删除了它,落寞的脸印照在放下手机屏幕上,她勉强打起精神,继续拿起书看起来。
谢谢你,未知的陌生人。
即使我知道你关心的不是我,却依然贪心的渴望着你的温柔。
以至于,我忽略了你的痛苦和绝望。
所以,再见。
☆、第41章
“拓拔谌,你这个狗娘养的瘸子,快给你金爷爷出来!”
门板被踹的嗵嗵响,其间还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拓拔谌原本苍白的脸听见这话就隐约泛着清白,拄着拐的手也抖个不停,显然是被气的不轻,即便如此,她还是转过身握着元疏忆的手担心的叮嘱她,“姐姐别动,站在这里等谌儿,谌儿一会儿就来。”
向来冲动执着的元疏忆,此次却没有像往常一般冲上去将那满口喷粪的家伙打个半死。她只是缄默的站在那里,盯着拓拔谌的脸看了会儿,在外头撞门与谩骂的声音越来越高和拓拔谌愈见着急的脸色下,元疏忆僵着脸点了点头。在得了元疏忆的保证后,拓拔谌才安心的拄着拐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打算去开门。
盯着她瘦弱萧索的背影,元疏忆心内五味杂陈,她偏过脸看着院子里花架下她折腾的那些花草和拓拔谌给她编的藤椅,久久的凝视,一双眼眸深不见底,像是在思考,又或是在做着别的什么,只是静默。
没等拓拔谌拄着拐踉踉跄跄走到门口,她家祖传的杨木门就被人砍开了,随后泼皮王金那张可憎的脸就入了她的视线。
还来不及心疼那厚实的可以阻挡大水与盗贼的门板,拓拔谌身子一歪就摔到了地上,拐杖被人拿柴刀砍成了两半,手掌与手指处细腻的皮肤也摔破了皮,染上了泥沙。都说十指连心疼的刻骨铭心,但此刻的拓拔谌觉得,恐怕上刀山下油锅都没这般痛,她从小时候就是个坚强的好孩子,蹭破了皮从来不哭,即便此刻她疼的浑身冒冷汗,不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湿透了,嘴里也没吭一声。
“拓拔谌,你个小杂种,连你金爷爷的一根手指也抵不过,怎么?还没过年呢就要给你爷爷磕头了?”王金说着话踢了拓拔谌好几脚,惹得他身后的那群破落户们连连粗着嗓子大笑。
原来那日王金打了拓拔谌后,本以为将她打死了,怕吃官司,自己躲到了姑妈家,这才好几日没找拓拔谌麻烦。提到他姑妈,就不能不提一下他的姑爹了,石头村的村里大小事务都要他掂量掂量的族长,在石头村里很是受人尊崇,连带着他的子孙也高人一等。王金也就是沾了他姑妈的光,不然也不能任他胡作非为了这么些年,村里熟知他品行的见到他都绕着走,
就是不想惹上他这么个大麻烦。
原本以为拓拔谌已经死了,塾料前些天他旧习难改跑到镇子上喝花酒的时候就听的有人谈,石头村那个瘸了腿的小子,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被人打个半死不活的两天就好了不说,又捡了个漂亮媳妇呢。
当即,他安心的同时,骨子里的恶气还是没撒掉,只一边喝闷酒一边心里默念,好好好,拓拔谌你这个小杂种,等爷爷找到机会定要扒了你的皮。好巧不巧的,他在镇子里用他姑爹给的钱逍遥快活了几天,等端午时看见家家户户偕老伴幼的吃着粽子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买来的便宜娘子,可当他喝的醉醺醺的往家里跑时却没看见半个人影,怒火冲天的他揪着邻居的领子来问,却是被拓拔谌带回家去了。
当时他气的一拳就把那个胆小的邻居打晕了。
好小子,爷爷没打你婆娘的主意,你倒是打起我婆娘的主意了啊!
越想越气,喝了酒的血气涌上来,他拿起家里的柴刀叫上几个平时在一起喝酒赌牌的狐朋狗友就往拓拔谌家里去,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好小子!是不是你老子娘走的太早没人教你道理啊!也不看看你是谁,你金爷爷的人你也敢碰,是不是想要去见你那便宜爹啊?”王金恶狠狠的拿刀抵住了拓拔谌的脖子,哈哈大笑道,满口酒气夹杂着汗味熏的拓拔谌难受的别了别身子,只是她的目光始终放在堂屋门口的元疏忆身上,眼神真挚柔和,元姐姐,别过来。
而仿佛真的是应了她的心思,元疏忆真的没过来,或者说,她没法过来。
她被人施了术法,从拓拔谌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的时候。
无声无息的。
就被人施了术法。
“又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元疏忆“恶狠狠”的问,当然,别人是听不见她“恶狠狠”的话的,她现在全身动弹不得,连微笑都做不出来更别说作出“恶狠狠”这个动作了。所以,这个“恶狠狠”只是她想象出来的、她知道对方一定也知道的,那个“恶狠狠”。
“呵呵呵呵呵,小家伙可真不可爱。”与预想之中的苍老暗哑声音不同,说出这句话的是一个柔媚的女声,纵然元疏忆自认自己风姿过人,柔媚天成,向她求婚的人可以从京都排到草原,但还是不得不否认,这把声音真是……让人酥了骨头。
“你到底是谁?”元疏忆闭着眼,被白皙眼皮覆盖的眼眸的颜色一变再变,眼看着就要变成深蓝色——
“说了你打不过我的。你打不过我,自然,也破不了我的术法。”似笑非笑的,那声音如此说道。这倒激发了元疏忆的斗志,她也媚笑,“这可说不准。您老人家没听说过‘后浪推前浪,前浪死的应当’这句话吧?!”
“嗯,的确是没听说过,不过听人说你从未读过书,怎么?尽听这些民间熟语了?”笑吟吟的,那声音又“嘲笑”她道。
“不要太过分!你听的哪个混账污蔑我!”元疏忆气的心窝疼,她想咬牙,想瞪眼,想拿出她怀里的牛皮软鞭把那个人抽死!但,一切幻想在“她动不了”这个事实面前都是徒劳。
“别生气,你看看,那个孩子会被打死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的,那声音又说道。
果不其然,元疏忆以眼角余光看过去,果然看见拓拔谌倒在地上,那个前些天将谌儿打的差点背过气的人在一脚一脚的踢着她,旁边不少人在围观,而拓拔谌那个傻姑娘,只是闷不吭声的受着,也不知道躲开。
“谌儿!”元疏忆急得不行,运用了全身的气力想要破了这个奇怪的人给自己下的术法,一动之下大骇,自己的功力呢?
“难道你们的大祭司没有告诉过你,生命蛊不能随便给人么?”难得的,那声音严肃着道。
“你说什么啊?”元疏忆装傻,“什么大祭司,什么生命蛊,听都没听过。”
“是啊。你没听过。”感叹着,那声音道,元疏忆以为自己骗过去的时候,那声音又不阴不阳的道,“你连借大祭司的势这种事都做过,又如何没听过?”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你认得絮虞?是絮虞告知你的?”听了这话,元疏忆脸色一变,质问道。
“只要你做了,就没有不会有人不知道的理。”那声音沉声答,带了一丝恨铁不成钢。
“那又如何?不过是跟絮虞借了个东西。”元疏忆满不在乎的道,“反正我们从小玩到大,借我一样东西,不过分吧。”
“你说你与她是从小到大的玩伴,那好,你与那个孩子又是什么关系?”那声音说着,元疏忆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转了过来,正好迎上拓拔谌望过来的柔和目光,里面的呵护与小心翼翼一览无余。
“你与她,是何关系?纵然你与她亲密无间,与你们的大祭司又有何干?”被逼问着,元疏忆说不出话来。
“身为现任族长的你,难道没有想过你的族人,没有想过你的一举一动会给你的族群带来多大的伤害吗?难道你不知大祭司的力量是不能随便运用的吗?还是说,你只是任性?你不惜违反族规将自己的生命蛊拿出来救这个可怜孩子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问我!”元疏忆闭着眼,心里默默的一遍又一遍的念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已经算是逆天而为了。”那声音又叹息着道,“你不知道,她姓拓拔吗?”
“呵呵,笑话!她叫“拓拔谌”,不姓拓拔姓什么?”元疏忆冷笑着答。
“你既然知道她姓拓拔,还要将生命蛊给她,是当真想要与她白首不分了?”
“这与白首不分有什么关系!”元疏忆皱眉,“当时她快死了,我不用生命蛊救她,她死了怎么办?!”
“……看来你们的大祭司瞒你许多啊!”感叹着,那声音发出了更加柔媚的笑,不知是不是错觉,元疏忆总觉得对方表达给自己的不是愉悦,反倒是……忧愁与洒脱。
很意外这两种东西能混在一起,元疏忆选择了装聋作哑。
“好了,你可以动了,去救那孩子吧。只是我还是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听见可以动了,元疏忆连犹豫都没有,飞身上前就把正在欺负拓拔谌的王金给踢飞了。
就在她扶起拓拔谌的那一刻,耳边响起了一句话,“救得了一时,能救得了她一世么?”
没理这句话,元疏忆给拓拔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深蓝色的眸子看了眼原本垂涎她的那些人,意料之中的,那些人的身体缓缓倒下。
京都,远在祖庙的梁絮虞突然脸色一变,急急忙忙走上马车,掏出怀里的帕子捂住了嘴角,苦笑着看了看帕子里鲜红的东西,慢慢靠着马车壁闭上了眼。
☆、第42章
梁絮虞的身子瘦削的如一张宣纸,在那个华美的马车里,就像是随风飘荡的蒲公英,柔弱的不知春风会将她带到哪里。
元疏忆就站在马车外面,隔着一层薄薄的马车壁,看着她的动作。虽然不可思议,但她分明看见了她雪帕里的鲜血,记忆里草原上大雪里的红梅一般,美得勾魂夺魄。
元疏忆想,她们不愧是流着相同血脉的人。
忽的,梁絮虞动了,她慢慢的抬起头,像是有所察一般看向元疏忆所在的方向,浅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晶莹的泪珠,她定定的看着元疏忆,在后者惊讶的目光里,她及腰的青丝一寸一寸的褪为白色。
雪的颜色。
“疏忆……”白了头的梁絮虞笑着唤她,“疏忆……”
“絮虞!絮虞!”元疏忆慌了,她忘了自己是在马车外面,正隔着马车板与梁絮虞对视,看见梁絮虞如今的模样,她着忙的就要往梁絮虞那边跑,可在她迈开脚步的那一瞬,梁絮虞对她笑了笑,接着,她的身体就如烧尽的纸张那样,瞬间消散了。
阳光这时从马车的窗牖外照进来,还有飞尘在空气中浮沉,灿色的阳光照到梁絮虞方才坐着的地方,元疏忆清楚的看见,那里余下了一堆灰烬。
絮虞死了,就在自己面前。
“梁絮虞!梁絮虞!”元疏忆疯了一般的喊,眼眸里的深蓝色几乎要与海水融为一体,“梁絮虞!!”
“呜——”
“梁絮虞……”
“呜呜——”
“梁……”
“可醒了?”
一个戏谑而又熟悉的声音传到耳里,元疏忆皱了皱眉,偏过头想要看看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只是朦朦胧胧的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她想走近一点,无奈四肢像是骑了几天几夜的马那样酸软无力,她咬了咬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重新的因为四肢无力而摔了下去,如此反复,元疏忆恼了,她提起身子一跃想要靠轻功飞过去——
却“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噗——睡个觉也能折腾成这样,鹿鹤,你去把她弄醒。”那道让人熟悉的女声又说道。
“呜呜——”
“哎呀,我倒忘了这件事,那好,你在一边等着,我来吧。”
“呜呜!”
元疏忆莫名其妙的听着这莫名其妙的对话,她现在全身不得动弹,难受的紧,不自觉的就开始揣度这两个声音的主人来。在她想要更进一步思考的时候,突然,不知哪个地方的暴风雪爆发了,雪球滚的老大,紧紧追着她,为了活命,她本能的跑啊跑啊,却听见那个一开始就戏谑的声音感叹道,“都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给我清醒点,元疏忆!”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她的脸一疼,紧接着就看见了正捏着她脸的梁絮虞和一旁兴奋的直跳脚的鹿鹤鸟。
“终于醒了啊。”梁絮虞笑眯眯的揉了揉她的脸,“怎么叫你都不醒,要不是看你死死的拉着绒被,我都以为你是被魇住了呢。”
“方才是……做梦?”元疏忆喃喃自语,坐在铺在地上的羊毛毡上抱着一床被傻愣愣的,刚睡醒时挣挣扎扎迷迷糊糊的样子取悦了一旁趁机努力揉她脸的梁絮虞,她放下捏着她脸的手,改为揪着她的脸,一边揪一边用温柔的声线慢慢的数落她,“你还说呢,昨日明明晚间与我约好今日煮酒看雪的,你倒好,从大清早开始就抱着被子不放,若不是鹿鹤跑过来告诉我,我还傻呆呆的在凉亭那里等着你呢,你说,你是不是罪不容诛啊?!”
元疏忆听了她的话愣了愣,转过头看着义愤填膺继续揪着她脸的梁絮虞,又看了看一旁兴奋的手舞足蹈明显幸灾乐祸的鹿鹤鸟,好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现下,是什么时候了?”
“都快午时了,你再起来晚点就可以赶上晚餐了。”梁絮虞笑眯眯的回她。
“不是,我是问……这是几年?是昭国几年?”
“唉,疏忆你莫不是睡坏了脑袋吧?这是昭国九疏五年啊,过了今天刚好是个整年,为了这个,皇弟普天同庆,今天宫里还派人请我们去赴宴呢,快一些收拾好,就有热闹瞧了。”梁絮虞说着话,就要推搡着元疏忆去换衣服,只是元疏忆今天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往常听见宴会和热闹跑的比谁都快的她,今日一反常态的抱着被子坐在地上,木头桩子一样不动弹,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梁絮虞见状,奇怪的摸了摸她的头,自言自语道:“嗯,不烧,看你这能吃能睡的模样肯定也没被人下了咒,那这是怎么了?真的被魇住了?”又奇怪又想不明白,她招呼在一旁的鹿鹤鸟,说:“鹿鹤,你过来看看,这家伙怎么了?是不是丢了魂了。”
“呜呜——”一旁兀自兴高采烈的鹿鹤鸟也看见了两人此刻的异样,听见梁絮虞的招呼声,它歪了歪长了两只大角的脑袋,海一般深沉的眼眸里透着疑惑,在原地好好的转了一会儿方才不情不愿的往元疏忆那边挪。
梁絮虞见了,半是威胁半是哄的对它说,“你乖乖的,我就允你今晚出草原,好不好?”
作为大祭司,梁絮虞成功的做到了讲话只讲半句却可以让上至神兽下至元疏忆都能听懂她话里的具体意思。就比如现在,鹿鹤鸟看着对面的梁絮虞虽然温温柔柔的冲着她笑,可它分明能看见梁絮虞藏在眼里的刀子,锋利得能照镜子。
鹿鹤鸟打了个寒噤,这才赶紧跑过去,将头搁在元疏忆身上,左探探,右看看的。
“你说,现在是九疏五年。”被鹿鹤鸟当作磨角的石板顶了好几下,元疏忆都没感觉似的,反而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紧紧拽着梁絮虞的狐皮袍袖子问,“你说现在是九疏五年,那我问你,现任皇帝是谁?你确定你不是搞错了?”
梁絮虞没理她,她懒得自己动手教训一个只要睡过头就会犯浑的家伙,于是她直接吩咐现在正用鼻子嗅元疏忆气味的鹿鹤鸟道,“鹿鹤,让她清醒清醒。”
“呜——”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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