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把星,谁遇到你都是倒霉的!”这话,司姬琉瞪着顾今夕只是低声念叨。
可顾今夕不是普通的贵族小姐,司姬琉自以为低声没人听到可顾今夕全听到耳朵里。
太子那一巴掌,她只能生受着不能辩驳,可司姬琉的这一巴掌,当真以为自己会生受着?
玩笑!
前是御花园,不知道多少宫里娘娘的探子,后是宁寿宫。
这种子现在可以浇水施肥了。
司姬琉大咧咧的离去,司璇琉气得发抖,强压下心底怒气,不理会司姬琉,她瞧着顾今夕脸上的痕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可怎么办?会不会留疤?”
司璇琉都不敢碰顾今夕的脸,生怕一碰就痛。
“随婢子去宁寿宫,宣御医来好生看看。”司姬琉到底是皇室公主,秦嬷嬷不能发作,说起来这宫里个个主子,她又能发作谁?
她是太后心腹看着地位超然,可照样还是要守着宫里的规矩,章帝给她三分颜色她却不能开染坊。
“不必了,平白让太后娘娘担心。”司姬琉下手也是狠的,顾今夕一说话只觉得毒辣辣的疼,这身子本就娇贵,眼泪是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让顾今夕唾弃了一把但不得不说这眼泪掉得实在是好。
“可别哭,眼泪沾着伤要痛了。”秦嬷嬷连忙拿棉帕子给顾今夕擦眼泪。
司璇琉哪猜不出顾今夕的心思,可不就是怕别人说她刚进宫就搅风搅雨。
司璇琉有些心疼这位小表妹的小心翼翼,面上带着柔和,哄道,“那我们回永宁宫。”
闻言,顾今夕眉头微微一皱,道,“姑姑身子不好,见着我这样岂不是让她操心。”
小小年纪就这般顾虑,秦嬷嬷看着顾今夕这瘦弱的模样,忍不住感叹这位顾二小姐怕是受了不少苦楚。
都是人,宫里根红顶白,公侯府里又能差到哪去?
“不若这样,表妹先随我回锦绥院,我那有父皇赐下的紫金霜。”
“可这脸……”本就是装模作样,既然司璇琉提了法子顾今夕自然不会坚持。
“这还不简单,婢子那有顶毡帽,外面裹着一层纱,是早些年娘娘赐给婢子的。”
“现下就婢子这年纪也用着这帽子,不如让它沾二小姐的光,见见太阳。总是被婢子压在箱底也是可怜见的。”
秦嬷嬷言语风趣,将那毡帽比喻成人,让这沉默的气氛欢乐了不少。
“多谢嬷嬷。”
秦嬷嬷这提议自然是好,顶着这脸招摇过市效果更好,但犹抱琵琶半遮面能让舆论散播得更加快。
因带着帽子,永宁宫里的宫女太监也没瞧出顾今夕的不妥,倒是杨姑姑,细细瞧了好几眼,可让表姐妹两提心吊胆好一会。
“可吓着,杨姑姑知道了,母妃也就知道了。”这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姐妹两人又是有心联手隐瞒,这下子姐妹情意料之外的发展起来。
“我看着杨姑姑过来,真担心曝光了。”
一进了锦绥院,表姐妹狠狠的拍了拍胸口。
“你们都下去吧。”冷静下来,司璇琉当即挥退伺候的宫女太监,找出那紫金霜,道金霜,道,“以往我不认真学习,母妃打我掌心,父皇偷偷塞给我的。”
“最是上好的疗伤药,可惜没有玉骨肌。有了玉骨肌,就更没有留疤的可能了。”
拿下帽子,司璇琉端来清水,沾湿帕子,小心的清洗顾今夕脸上的痕迹,动作轻柔生怕弄疼顾今夕,这才挑了些许乳白色药膏,同样小心的抹在顾今夕脸上。
“可是疼着?”听着顾今夕吃痛的声音,司璇琉忍不住停下动作,连忙问。
“不疼。”绷着脸故作平静,可这眼眶却是红红的,顾今夕使劲的吸着鼻子,好像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看着顾今夕强忍着痛,司璇琉抛去自己对顾今夕的几分想法,软和下声音道,“忍忍,马上就好。”
“我觉得,宫里的人都特别喜欢甩人巴掌。”
“恩?”司璇琉放轻动作,分出一丝心神听顾今夕说话,这样也好,可以分散心神。
“昨天晚上,我被太子殿下打了巴掌,今天又被四公主打了巴掌。”
“我这脸,会不会肿得跟猪头一样?”一想自己的脸会变成猪头,顾今夕面上就带出了情绪。
“不会的,过几日消下去就好了。”
顾今夕孩子气的话语,让司璇琉忍不住笑了起来,可心里忽然就觉得不舒服。
“中午会消下去吗?”看着镜子里肿得老高还有血痕的脸,在司璇琉看不到的地方,冷光乍现。
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应该。”司璇琉动作一顿,回答的并不确定。
不论如何,就算顾言曦生病,作为晚辈她们都要去看望请安。
“擦一擦脂粉会不会藏住看不见?”
欲盖弥彰,更是惹母妃眼。司璇琉正欲回答,见顾今夕是很认真的想法子瞒下这事,话到嘴边就成了,“许是可以。”
其实宫里长大的她知道,顾今夕被司姬琉甩巴掌那地方最是混杂,纵使顾今夕怎么隐瞒,怕是阖宫主子娘娘们都知道了。
得了司璇琉赞同,顾今夕脸上一喜,当即就表示回院子好生准备准备。
“这紫金霜你带回去,一日三次可别忘了。”见顾今夕藏不住心思的表达,司璇琉失笑。
“多谢表姐。”如今可不是推辞的时候,顾今夕高高兴兴的应下,带上帽子小心翼翼的回了秉竹院。
“公主。”
“母妃醒了?”本是面上含笑,待顾今夕走出锦绥院,司璇琉一下子就淡了笑意。
“娘娘醒来喝了药又睡下了,太医说气急攻心,要好生修养几天。”
“一群只会掉书袋子。”宫里太医的德行,司璇琉也是了解,忍不住骂道。
“娘娘要是知道公主这么担心,定然心情愉悦。”那颇有姿色的宫女赔笑,又看向锦绥院对面的秉竹院,不由拉了脸色,很是仗义为司璇琉抱不平,道,“自那位进宫就不安生。”
“昨是娘娘病倒,今在御花园惹了四公主发怒。”
“虽说四公主随了淑妃娘娘的性子,心直口快,但对宫女也是平和的。往日里也有外面小姐随夫人们进宫请安,四公主遇着也没见得这样子。”
司璇琉收回目光,拿着帕子轻轻擦拭手指,淡淡道,“去请三皇兄来。”
宁寿宫,秦嬷嬷将各宫主子的东西送到后就回来了。
和太后坐在榻上,手里是一串毫无杂质的佛珠,一颗颗在和太后保养极好的手指间跳过。
“回来了。”清清淡淡的三个字,闭着眼看着依旧慈祥和蔼但和早上相比缺少了什么。
“是,主子。”秦嬷嬷挥退在暖阁里伺候的宫女,轻手轻脚走到和太后身旁,手法利落不失柔软劲道。
“这宫里,也就你这手艺,独一份。”本眉头微皱的和太后在秦嬷嬷的拿捏下渐渐松快起来,嘴角带着笑赞道。
“能伺候主子是婢子的福分。”秦嬷嬷也是带着笑,说着恭维的话,可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子亲昵。
“转眼,我们都老了。”太后叹气道。
“哪啊,主子瞧着和当年一样。”
“你这嘴啊,和当年一样甜,就会哄人。”
“婢子笨嘴笨舌的,被主子这一夸,可得好好跟老姐妹们显摆显摆,省得她们都来挤兑婢子。”
暖阁里,主仆两人随意说着话,倒也是其乐融融的悠闲。
“四儿来请安,瞧着面色不佳,外面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和太后说自己老了,就不掺和这宫里的七嘴八舌,安心在宁寿宫礼佛,可谁都不敢随便信了她的话,除去皇帝,太后就是宫里的另一尊大佛。
何况事就发生在宁寿宫外的宫道上,要说和太后不知道,怕是谁都不会信。
“就是小孩儿斗气,哪值得主子劳心。”
“要真是小孩儿斗气,哀家也就罢了。”和太后的话说得慢悠悠的,可听得人却是后背一寒。
秦嬷嬷是打小跟和太后一起的,倒也没露出什么表情。
“您啊,就爱这子孙满堂,现在子孙满堂了,您又担心他们的小性子了。”
“哀家看着子孙满堂开心。”眼角带起笑意,但很快就压了下去,叹气道,“都是一群讨债的。”
“你跟哀家说说,夕丫头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婢子瞧了下,有些严重,看着要留疤。”秦嬷嬷说话也没什么起伏,平平淡淡的不偏不倚,道,“公主们都是娇养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指甲修剪得个个跟葱一样漂亮。”
“留疤!”一听顾今夕脸上要留疤,和太后便有些坐不住了。
这宫里的主子,哪个指甲不是又尖又长,司姬琉那一巴掌甩得用力,指甲怕是带了血了。
和太后心里突突的,昨个皇帝说太子甩了顾今夕一巴掌,她这心里就不舒坦,好不容易今早用巴河缎把这事压下去,司姬琉又出幺蛾子。
“都是一群讨债的!”和太后忍不住再说,这语气却是越发的严厉了。
“夕丫头的祖父和父亲领兵在外,镇守边关,要说其他将军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有异心,可顾家一门两将传下,当年都是和太祖出生入死,最是忠心耿耿!”
和太后气急,面上发白,吓得秦嬷嬷连忙拍着和太后的背,道,“太子和四公主都还小。”
nbspp“小!”和太后声音拔高,冷声道,“太祖皇帝在四儿这个年纪已经从军,在晟儿这年纪已经是千户,就是先帝,在太子这年纪也已经在军中行走!”
“姬琉今年十六,皇家公主不愁嫁,也是在相看人家了!哀家跟她这年纪已经嫁给先帝了。”
“主子息怒。”瞧着和太后越说越气愤,秦嬷嬷给和太后顺气之余,又拿了杯温茶道,“主子,喝口茶消消气。”
秦嬷嬷是和太后最信任的,小性子在秦嬷嬷面前也是露了不少。
接过盖碗,越想越气的和太后将盖碗摔倒地上,冷声道,“去,把皇帝请来,就说哀家身子不爽利!”
“是。”秦嬷嬷瞧着地上的碎片,道,“主子可别气着自己,婢子喊芯蓉来收拾。”
“甭收拾了,就让皇帝来看着。”和太后沉着脸。
这天下最尊贵的母子闹别扭,她们做下人的只能劝着,劝不着也只能看着,免得遭了秧。
秦嬷嬷带着几个宫女匆匆走出宁寿宫往甘露殿赶去。
永宁宫秉竹院,青桃正在为顾今夕冷敷,好让面上的红肿快些消下去。
“这宫里可真是吃人。”看着顾今夕脸上的伤,青桃眼眶发红,心疼极了。
“宫里不兴流泪,忌讳。”瞧了眼青桃,知道她关心自己,顾今夕软和下声音道。
“是,婢子知道。”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眼泪,可说话咽哽。
“宁姑姑可教你们宫里的规矩了?”看着小丫鬟要哭不哭的模样,顾今夕失笑不由转开话题。
“宁姑姑安排婢子们跟宫里的一位老嬷嬷学规矩,每天学两个时辰。”
“好好学。”顾今夕看着秉竹院丰润的院子,“初六是姑姑是生辰,我们也不求什么好的贵的,但求些心意。”
“你手艺好,描写喜气好兆头的图,我同你一起绣几针。”
说实话,顾今夕前世舞刀弄枪,还真没摆弄过绣花针,要是杀人,或许她使得会更顺。
顾今夕话题一转,青桃也没纠结自家小姐脸上的伤,细细思虑道,“今个初二,绣大物什婢子连夜赶,也能赶出。”
“也不用什么大物什。”一顿,心里头光一闪,顾今夕继续道,“精致些吧,摆在桌上的双面屏风,你绣个,再给我描几个花样,我自己挑挑个,聊表心意给姑姑贺寿。”
“好。”青桃应下,却是开始想哪些花样适合自家小姐。
还是简单些,自家小姐还没系统的学习过。
冰敷了好一会,脸上的疼痛也散去不少,通红变成粉红,瞧着十分喜人,但那四道血痕,百般惹眼。
“把资金霜拿来。”
这边青桃小心的在顾今夕脸上抹药,那边风七风风火火回来,许是今天两个时辰的规矩学得真心好,风七面上瞧着十分平静。
“小姐。”
“有消息了?”
“是,婢子看到秦嬷嬷急匆匆的去甘露殿。”风七一进了暖阁,压低声音道,“方才婢子回来时看到二皇子来了。”
“二皇子?”
桌子上摆着的是从东瞻国带来的镜子,平面明亮,用它照什么瑕疵都掩藏不住。
顾今夕看着镜子里瘦黄的女孩,一边高高肿起还能看到四条痕迹,嘴角一抿带着冷意。
代价不是立刻会出现。
“看时辰许是下朝来给娘娘请安。”小心的上好药,细细瞧着似乎好像仿佛真的消了不少,青桃松了口气这才插嘴。
“是啊。”风七也不疑有他,只是她看了看外面自做事的宫女太监,她本就是年长青桃心思比青桃要之谨慎,她走近几步,装作给顾今夕捏肩,轻声道,“自元和一年,皇后娘娘难产去世,陛下就不曾立后,现今宫里分位最高的就是娘娘,各宫主子娘娘都要到我们家娘娘宫里请安了再去宁寿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对着镜子,顾今夕瞟了眼风七,果真是伶俐的,她没看错。
眼底有微微笑意,顾今夕道,“你再去看看,二皇子进了哪里。若是有人问起,就我担心娘娘,但怕过了病气给娘娘加重病情,便打发你去看看。”
“是。”风七不是青桃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既是认了主子哪有二心的,说她伶俐也是死心眼的。
“在宫里左右没事,你去挑几个花样,我和一起做做针线活打发时间。”
“是。”
不提秉竹院顾今夕主仆竟是安静下来做绣活,这宫里各个主子都是有耳报神的,御花园那事老早就进了她们的耳朵,只是现在没得时机发不得难。
可她们也不是吃素的,贵妃不是病着,听说喝了药歇了一天,今个身子轻了不少。
有些个有地位的宫妃便来永宁宫探病,实则她们抱着什么心思,都懂。
“我原以为三哥还没下朝,还想沁妙要在舒敬宫等一段时间。”
见司铭瑞穿着朝服不曾退下,司璇琉眼中满是惊讶,嘴上却是打趣着,亲自给司铭瑞倒了杯茶。
“你请我来,只以为母妃病情反复,便直接来了。”拿过茶饮下,润了喉咙才解释为何今天下朝格外早。
“太后娘娘身边的秦嬷嬷在甘露殿,特喊了孟公公传话给父皇,说是太后身子突然不爽利,却不愿意请御医。”
“今早你才带着秉竹院的表妹去宁寿宫请安,可瞧出太后面色好坏?”
一怔,司璇琉当即道,“今去请安时太后面色极好,还让修昭仪敲打了贤妃一番。”
“太后娘娘最是沉稳的,秦嬷嬷是太后娘娘的心腹,绝计不是那么轻浮。”听得司璇琉之言,司铭瑞眉头一皱,却是想不出其中关窍,道,“父皇登基二十年,便是那年太后娘娘突然发病,太后娘娘都强忍着病痛,让宁寿宫上下守口如瓶,不得扰了父皇上朝。”
“却是奇异。”司璇琉点了点头,看着自家三哥脸色并不太好,不由道,“大皇兄身为太子再过两年加冠都不曾去上朝,三哥何必巴巴跑去,凭白送了话茬给大皇兄。”
“统共这几天,看看我的脸色,瞧着是不是特别不好。”
司璇琉听不明白司铭瑞话中之意,但看着他那发白的脸色,实话实说道,“和昨日比起来,白了不少。”
“可不是愁的。”司铭瑞眉头微皱,温润退去满是忧心,“昨晚大皇兄那巴掌那些话,可是打在我们面上刺在我们心里。”
“父皇昨天的惩罚你也听你也听到了,雷声大雨点小,就是瑚儿也不过是明面上,今一早就进了东宫。”
“到头来还不是母妃吃挂落。”
这些年,太子不喜政务只跟着景国公府的世子慕容瑚到处跑,名声歪了不少,章帝不治慕容瑚的罪,但对顾言曦发了好几通火。
想起昨天的事,司璇琉脸色也不好了,冷冷道,“昨日母妃昏倒,大皇兄闹了这些时辰,父皇姗姗来迟……”
说到这,司璇琉便住了嘴,转口道,“左右不过初六母妃生辰大办一场。”
“掩耳盗铃!”司璇琉又说了句,便真不说话了。
“罢了。你这可有吃食,今早头一次上朝,也不敢多吃多喝,可是饿了。”司铭瑞皱眉很快便松开,眉宇间温润复回,看着司璇琉满是宠爱。
“也就些瓜果点心。”虽是这么说着,司璇琉却是招来另一名宫女,送了些好克化的吃食。
虽说是饿极了,但刻在骨子里融在血液里皇室的规矩让本就模样招眼眉目温润的司铭瑞越发的似谪仙。
“今夕表妹如何?怎不见你同她说说,昨日可是看你们处得不错。”
想起找司铭瑞的正事,司璇琉眸色一沉,扣着素白的杯子摩挲着杯壁,好一会才道,“我许是知道了今天父皇提前下朝的缘由了。”
“方才还说不知。”司铭瑞随口打趣,可瞧着司璇琉的神色,他一贯温润的模样也维持不住了。
“当真是太后病重?”
飞扬的眉一挑,上挑的眼尾露出冷笑,道,“病重?该是被气狠了。”
司铭瑞静默不言,等司璇琉解惑。
“三哥可记得昨晚大皇兄暗中指责表妹仗着家中祖父、父亲横行霸道,命硬克了母妃。”
“自是记得。”可不就是这些话,跟针一样扎在司铭瑞心里,平时不觉得但一想起却是疼得要命。
“今早我带表妹去宁寿宫请安,太后娘娘留了表妹说话,我便在御花园等表妹一道回去。”
想起宫道上发生的事,司璇琉眼底满是冷光,声音也冷了下去,道,“却不曾想我慢了一步,司姬琉打了表妹一巴掌,甚至要乱棍打死!”
手中一紧一下觉得右手湿乎乎的,竟是司铭瑞听得自家妹子的话,将茶杯捏碎,杯中还热着的茶水湿了他了手也沾湿了朝服。
那张同顾言曦几分相似不夹女气的脸,寒气弥绕。
就见他笑起来,端是冷冽,“淑妃好架势!”
“且不论司姬琉那事到底事她自己起得意还是淑妃授意,就说表妹进宫不过两日,竟是受了两个巴掌。”
“太后娘娘可不什么无知妇孺,前朝的事她不插手不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此事要是传扬出去,怕是军中要震荡!”身为皇子司铭瑞也是目光卓越,冷着脸道,“将士出生入死,可妻儿却受皇室欺凌,更甚至其中还有一位是下一任皇位继承人!”
垂了眼帘,司铭瑞接过司璇琉的帕子,轻轻擦拭手上水迹。
“今早太后娘娘将巴河缎赐给表妹,本就是有息事宁人之心,表妹对宫中事懵懂,当时我真担心她因为巴河缎稀少而拒绝,幸好她受了。”
“呵,区区巴河缎就要了了这事!”司铭瑞轻轻一笑,转而看着秉竹院,又是一派风姿卓绝,温润道,“不过这两巴掌该要算到四皇妹身上了。”
宁寿宫里,药味弥漫,宫女太监一个个低头站着或是小心翼翼做事,生怕惹了和太后。
章帝的御撵到时见着就是这样的情况,整个宁寿宫静悄悄的,就是连住在侧殿的几位太妃,都瞧不人影。
看着阵势,章帝不由脸色一白,他想起元和十三年,也就是七年前,太后曾突然发病,范迩升都道药石无用。
那日子太后整日昏昏沉沉,药汁不进,章帝也无心处理朝政和顾言曦衣不解带的守在宁寿宫,最后还是范家老家主范云闲突然回来,章帝亲自请来,一剂药治愈了太后。
“太后病得十分严重?”想起当年事,章帝心有余悸,沉着脸道。
秦嬷嬷跟在章帝身后,低着头似是地上有什么奇珍异宝。
“婢子出来时正是芯蓉在劝太后请范御医来诊脉。”
章帝心一沉,脚下步伐不由了快几分。
进了主殿,穿过正殿,宫女们打起层层帘子,和太后寝房里,床头放着一碗还在冒烟的药碗,虽是中年但模样依旧拔尖的芯蓉,她正在跪在踏上,小声的哄着太后喝药。
和太后躺在床上,背对着芯蓉,任凭她怎么说,不喝就是不喝。
“陛下。”芯蓉满脸无措无奈,听到脚步声见是章帝,请安道,“您快劝劝主子。”
见不是大病,章帝心下松气,可见着自家母后不喝药,他又忍不住头疼。
“你们都下去吧。”挥了挥手,章帝叹了口气,开始回想皇贵妃是怎么哄得太后眉开眼笑然后一碗药就见底了。
“母后。”年龄介于中年到老年之间、模样看着还是中年的章帝对上自家母后,一身气势归于混沌,他放下身段软下声音。
和太后只是转头瞟了眼章帝,复又闭上眼转回去,一副‘哀家要睡了,没事你赶紧走’的神色。
“母后,不请范卿也要请其他太医看看,误得身子就是儿子不孝。”
“哼,好一个皇帝,哀家身体好与不好,在你眼里就是面子情!”
“母后。”章帝觉得头疼,他现在真想能将和太后哄得喜笑颜开的皇贵妃就在身边,可惜,她身子才好转,吹不得风。
“成了,若无事便回去处理朝政,左右哀家现在还死不得。”和太后闭着眼就是不看章帝,语气却是不耐极了。
“便是不死,没得人将哀家放在眼里,倒不如直接追了先帝去了。”
和太后句句诛心,听得章帝面色发白眼神深沉幽暗。
若说这宫里的事,他想知道便知道,不想知道便不知道。
“朕的将军里,并不只顾家!”
听得章帝之言,和太后也是憋不出,坐起来看着章帝,神色很是平静但语气不退丝毫。
“能让山戎国和甫岐国观望不出兵的,只有顾家!”
“顾家祖上就是行兵能人,且不说如今我朝,就是前朝统一了诸国的大齐,有多少疆土是顾家打下来的!”
看到章帝脸色变了变,和太后终究是不忍心,道,,道,“我知道你深爱嫣儿,你们少年夫妻,嫣儿又为你诞下唯一嫡子,你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太子。”
“但你不要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先帝驾崩前特特强撑着病体写下赐给你。”
“我朝将士个个骁勇善战,可若家人不宁,他们怎能安心在战场上厮杀?”
“哀家对晟儿也抱着同皇帝一样的期望,但正是因为这个期望,所以绝不能让晟儿因此失了军心。”
“容朕想想。”
和太后逐字逐句分析,一句句打击在章帝心上。
“哀家累了。”见着章帝神色,和太后见好就收,无力的挥了挥手,拉着被子躺下。
“儿子告退。”见和太后真的不愿再与他说话,章帝嘴角微微一抿,很是恭敬。
走出太后寝殿,见秦嬷嬷和芯蓉等在门口候着,淡淡道,“太后睡了,你们切莫去打扰太后休息。”
“遵旨。”
走在横道上,恰好经过暖阁,章帝目光一转,见到暖阁里不曾收拾的破碎盖碗,步伐一顿,面上不显,冷声道,“这是母后最喜爱的杯子,怎生碎成这样!可是你们伺候不尽心!”
听得章帝之言,一溜宫女太监全数跪下,面上惶恐口称不敢。
孟伟是章帝心腹,察言观色最是拿手,他虽不知太后同章帝说了什么但见章帝面色平静,他紧了紧拂尘,道,“太后娘娘正在休息,伐了他们怕是动静太大,不如等娘娘醒来再做惩戒。”
“恩。”可有可无的点头,章帝双手负于身后离开宁寿宫,御撵却不是去甘露殿,而是去了先后的长春宫。
“你们在外面守着。”
元后慕容嫣难产而死,慈和篃服曰顺,都称顺皇后。
顺皇后故去十八载,这长春宫保养得比皇帝的甘露殿还要好,可依旧缺了人气生机。
漫步走着,每一处都藏着章帝和顺皇后最美好的记忆。
“朕登基两年,嫣儿便离朕而去,只留下嗷嗷待脯的幺儿。”坐在顺皇后梳妆台前,章帝拿着象牙梳子,一根根齿梳晶润细致,绽放着的牡丹花精致而栩栩如生。
“晟儿如今已有十八。十八那年,朕封你为后。”
长春宫的一切依旧照着顺皇后生前布置,章帝陷入回忆,少年夫妻最是恩爱,他登基为帝,他封她为后,然而一切都在庆林二年结束。
“晟儿。”拿着梳子的一紧再紧,咯得章帝左手发白。
“顾家……顾家啊!”听不清说不明,藏着无数情绪,章帝小心放下梳子,高声道,“孟伟!”
作为章帝的心腹太监,孟伟自是在门外守着,听到章帝声音,立刻推门进来,道,“奴才在。”
“太后病重,淑妃最得太后心意,便让她在玉华宫为太后祈福抄写经文,没太后懿旨不得出玉华宫,四公主最是体贴孝顺,便一块在玉华宫为太后皇贵妃祈福。”
章帝的旨意不消片刻就传遍后宫,淑妃一张圆润如少女的脸,气得发红,黑白分明的眼厉色一闪,最终面无异色的接下圣旨。
宫里能有什么秘密。
一二三四个地位不及四妃但在规格上九嫔份位不低,昭容、昭媛、修仪等,乘着步撵去永宁宫看望皇贵妃,然而她们还未到永宁宫,章帝的旨意便下来了。
当真是大喜事!可惜不是贤妃那妖精!
所谓为太后皇贵妃祈福抄经,可不就是禁足!况没太后懿旨不得出来,这可真是……这晚,各宫主子娘娘都多用了一碗饭。
而当下,那些打算去永宁宫看热闹的宫妃们得了这等趣事,自然是打道回府,这笑料,便是过了年也能让她们心情愉悦!
天色明亮,秉竹院的暖阁里,顾今夕很是认真的拿绣花针绣花,
真是难为顾大将军了,舞刀弄枪的手拿绣花针,不知道最后得了什么样的绣品。
风七年长,也已及笄,所以看着沉稳,她端着一张脸,淡定的走进秉竹院,可一进暖阁就原形毕露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十五六的姑娘,要是没卖进来也该定亲了。
“好消息,小姐,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把你乐成这样。”顾今夕正在和丝线作战,她只觉这玩意比打仗还难!
可愁死她了。
“方才听宁姑姑和杨姑姑说话,陛下下旨虽说是让淑妃娘娘在玉华宫给太后娘娘和我们家娘娘祈福抄经,但两位姑姑说实际上陛下是禁了淑妃娘娘和四公主的足,没有太后娘娘的懿旨不得出宫。”
宫里的人,就算是旨意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一圈,生怕别人看出他们的意思,可章帝这旨意,只差没明说教女无用!
而司姬琉在宫道甩她一巴掌到这旨意下来,中间只差了一个时辰。
旨意上又带上正在养病的皇贵妃,顾今夕想皇帝就是皇帝。
一道旨意安抚了宫外群臣,可又让皇贵妃处在后宫漩涡的顶峰!
给皇贵妃祈福抄经?嗤笑一声,顾今夕低头继续折腾手里的线,怎么能这么乱呢?她看青桃做明明很简单!
“多解气啊!小姐。”风七和青桃一样,国公府里的事都看不透何况这天下最复杂的后宫,她只看出章帝为顾今夕解气却没看到章帝拿顾家做笺子。
“辰时了,该是用膳的时候。”顾今夕淡淡的扯开话题,道,“去外面看看,送餐的宫女该到了。”
风七见顾今夕并没什么喜色,心里有不解却没有问出口,福身去了外面,许是太后生病,今天送餐的宫女来得格外的晚。
辰时过半才姗姗来迟,面上看着无事,可那眼角总是透着哀色,看到风七时立刻带上鄙夷。
“辰时快过了。”风七接过餐盒,看着宫女心中有气。
“这不还没过。”宫女瞪了眼风七,直道,“爱吃不吃,真当自己是主子!”
“你……”风七虽说少女心性可到底还是受了孙琪琪的教育,憋着话拿着餐盒就离开。
见风七不敢辩驳离开,宫女笑得嘲讽,“哪个牌上的主子,给两口饭吃就该感恩戴德了,还挑三拣四!”
她不理会这里有没有人,也不理会风七是不是听到她的话,嫌恶的拍手转身离开。
风七回了秉竹院,想着趁着饭菜还热赶紧叫自家主子出来吃饭,自家小姐脾胃娇贵可不能吃冷食。
当她打开餐盒时,脸色登时一变,匆匆忙忙就盖上盒子要去找那送餐宫女理论!
“怎么?你这脸色可比我还差。”青桃扶着顾今夕出来,刚好看到风七拿着餐盒离开。
见着顾今夕,风七担心自家小姐气着,扯着笑道,“是那送餐宫女弄错了,这不是小姐的那份。”
“恩?难不成是合德公主的?”顾今夕坐在疑惑道。
“婢子也不知是谁的,正要去追那宫女。”
“拿来我看看。”
“这…还是婢子去追回来。”
风七哪是老奸巨猾顾大将军的对手,几句毫无关系的话就让顾今夕知道这餐盒是她们的,只是被做了手脚。
“放下吧。”顾今夕揉了揉眉心,这绣东西当真是体力活,眼有些疼。
“她们有心算计,是福是祸我们势单力薄,躲不过也没证据。”
“可是小姐……”顾今夕说得淡定,风七是真心替自家小姐委屈,眼泪啪啪啪的掉下来。
“瞧瞧,小姐我都还没委屈。”顾今夕笑道,“青桃,去给你风七姐姐擦擦眼泪,要是让别人看了去,还以为姑姑委屈了我。”
闻言,风七连忙自己擦掉眼泪,道,“今个风大迷了眼,真是…小姐总是笑话婢子。”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顾今夕也不摆身份,当初她在军营里,和她手下的兵可不是靠着威赫而是和他们一起吃酒喝肉,当然某些方面还是避忌的。
青桃利落的打开餐盒,看着里面的食物,沉默不语。
“米粥馒头,这两样东西在宫外可不是人人可吃的。”顾今夕一看,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安慰自家两个还不成气候的丫鬟。
可心底里如何,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主仆三人怀着心思用了早膳,顾今夕继续她的绣花大业,而风七,开发出新技能,打听八卦。
不过到底是新进宫以及是顾今夕的丫鬟,打听到的很少,是以用完膳她就守在院子里,自己也做些活计。
一个小宫女在院门口探了探头,见风七在院子里,她立刻笑脸跑进来,轻声道,“慕容世子想见小姐呢。”
慕容世子!
风七当即柳眉一横,怒道,“我家小姐已经歇下,不见!”
她可是记得昨晚那位慕容公子和太子一唱一和,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他见小姐!
风七已然将慕容瑚排在敌人帝啪啪啪打脸!
此事到此为止,正是章帝透露的意思!
“婢子听主子说,这玉骨肌可不止祛疤,也是美白圣物。小姐不如在面上其他处抹上。”
“宁姑姑这么一说,我可一定要抹上了,要不然日后就成了阴阳脸,我可就出不了门了。”顾今夕笑嘻嘻的拉着宁檬坐下,却被宁檬推辞掉,可最后还在沾着一点。
而宁檬话中之意,顾今夕也明白,可不就是昨晚被太子打的那巴掌,宁檬告诉她太子打她之事不能再追究了。
但现在不能追究不代表以后不能追究,她沉得住气,更有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姐就是不抹,也是最美的。”宁檬奉承道。
顾今夕脸一红,些许扭捏道,“可是姑姑身体好些了?若是好些了,我便去给姑姑请安。”
顾今夕这么一提,宁檬恍然大悟,懊恼道,“瞧婢子这记性。主子遣婢子来告诉小姐,好好将养身子,不必急着去请安。”
“那太后娘娘……”一愣,顾今夕指了指宁寿宫道。
“太后娘娘吹了风受了寒,特下旨各宫娘娘不必去宁寿宫请安。”宁檬将宫里的事缓缓道来,“主子知道小姐体弱,便道既然太后娘娘下旨不必请安,她又身子不好,也罢了各宫娘娘到永宁宫请安。”
“而小姐,就好生养身体,每日的膳食都有永宁宫小厨房的人送来,小姐每日服得药由太医令范达人的药童亲自送来,待小姐喝完再回去。”
宁檬事无巨细,一一道来却是瞒了淑妃之事,然而她不知,一进宫就开发了新技能的风七已将此事告诉她。
“今早去请安时太后娘娘面色红润,怎就突然受寒了?”听到太后受了风寒,顾今夕面上一惊,下一瞬便萎靡了,道,“可见我真是个让人讨厌的,才进宫,姑姑便病倒了,今早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便受了寒。”
“真该如太子殿下所说,还是收拾东西回府去,免得宫里娘娘们生病。”帕子压着眼角,有泪光闪动。
“真该如太子殿下所说,还是收拾东西回府去,免得宫里娘娘们生病。”帕子压着眼角,有泪光闪动。
宁檬见顾今夕哭泣,当下安慰道,“这哪是小姐的错,可别流泪,伤了眼睛。”
“可若不是我,姑姑和太后娘娘怎会生病!”眼里泪光闪动,顾今夕说得很是哀切。
见顾今夕强将错按在自己身上,宁檬不由心疼,公侯府的小姐哪个不是娇养的,不说跋扈也是自由自在的,可哪家跟顾小姐这般?
这般小心翼翼,生怕一步踏错一句说错!
没有父母在身旁宠爱,家里是二房夫人掌权,老夫人又是吃斋念佛,真是苦了小姐。
不由自主的,宁檬这心里的天秤往顾今夕倾斜。
“小姐莫要多想。”宁檬轻柔的拍着顾今夕的后背,又拿帕子给她擦拭眼泪,哄道,“哭红了眼明日可就成兔宝宝了。”
正巧风七端来温水,打算给顾今夕净面上玉骨肌。
宁檬当即起来,拿着帕子细细的给顾今夕拭面,之后拿来银质小勺子,挑起一点玉骨肌,敷在顾今夕面上。
道,“虽然兔宝宝很可爱,可顶着一双发水肿的眼睛,小姐照了镜子可别嫌弃。”
宁檬手艺好,那玉骨肌敷在面上若不是那清清凉凉的触感,当真是让忽视,待整张脸都抹上,一眼看去只觉得顾今夕肤色晶莹,之前的黄只是幻觉。
“哪会。”顾今夕垂眸低低的反驳。
对于顾今夕的孩子气宁檬轻轻一笑,道,“这玉骨肌得和紫金霜分开用,每次用时一定要用温水净面。”
“玉骨肌每日四次,每次敷一刻钟便可以洁面。”
细细的嘱咐青桃和风七后,宁檬这才净了手离开,她在秉竹院待了太久。
青桃和风七将宁檬送出秉竹院好一段路,回了暖阁,就听顾今夕道,“可记住那来送玉骨肌的小宫女?”
“婢子记得。”风七将盖碗递给顾今夕,道。
“恩,日后宫中行走,好生看看。”能让慕容瑚找上的人,估计是太子的人。
在养大自己的后妃宫中安插眼线……都道太子和皇贵妃母子情深,现下到底是不是情深恐怕要另说了!
“是。”风七最是伶俐,顾今夕这话只是点一点,她便琢磨出后面的意思,眼一亮立刻点头应下。
“今天下午范达人的药童估摸会送药来,你们两好生招呼,可别失了礼数。”
“是。”
青桃和风七齐齐应下,不过青桃欲言又止,顾今夕瞧了眼装作没看见。
憋得青桃难受,风七拉了拉青桃,示意不要多嘴。
好一会,顾今夕才开口道,“将太后赐下的巴河缎送一匹给合德公主。”
“是。”风七福身,随后拉着青桃离去。
秉竹院主仆无话,锦绥院二皇子正欲离去,正好风七和青桃送来巴河缎。
“婢子给二皇子请安,给公主请安。”都是伶俐的丫头,才学了两个时辰,这宫里的礼仪便有模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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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礼。”司璇琉抬了抬手,看着青桃和风七眸色温和,笑道,“不好生伺候你家小姐,来本宫这做什么?”
风七嘴甜,道,“我家小姐说要不是公主的紫金霜,现下脸恐怕还肿着,不久前秦嬷嬷遣人送来东西,我家小姐说一定要谢谢公主仗义相助,特派婢子们来送谢礼。”
“这嘴甜的。”司璇琉弯了弯眉眼,看着心情很是愉悦,道,“早上太后赐了巴河缎,若不是巴河缎,本宫可不依。”
“正是巴河缎。”
风七和司璇琉说了些话,便退下,她也是市井里待过的,又有孙琪琪亲自指导,知道这对兄妹还有要说,当下拉着青桃告辞。
“表妹这两个丫鬟,当真是不错。”司璇琉看着摆在桌上的巴河缎,轻轻一笑。
一直不曾开口的司铭瑞看着那两个离开的丫鬟,动了动盖碗,道,“有相师说表妹命格奇特,需丙火乙木癸水三种命格之人相助才可。”
“那不说话的是葵水命格,倒是不知这能言善道的是什么命格。”
司璇琉一听,眉头一挑,有趣道,“倒是好玩。”
兄妹两人都没有深想,而且这命理之说本就玄之又玄。
“方才怎么拉住我不让我说话。”回到秉竹院,青桃跺脚不满的看着风七。
“那小厨房的人分明是欺人太甚,竟是送些糟糠来。”
青桃到底年纪小,就算随顾今夕受了不少苦,这性子到底还是缺了稳重。
不论柳芬多么讨厌顾今夕,可顾今夕的身份摆在那,明面上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这暗地里……没人教导的青桃只是单纯觉得柳二夫人对她家小姐不好。
未被卖进来前风七是家里长姐,底下有好些弟弟妹妹,对青桃也是软和。
“你啊。”风七拉着青桃在院子里角落里,道,“当真没看出小姐不愿谈及此事?”
“为什么?”青桃不解。
到底还是顾今夕没舍得磨练青桃,又看着平日里她处理事得手,对应各个人的言辞行为十分得她心意,便将这事放下。
青桃一脸懵懂,风七耐心解释,“这宫里形形色色,谁知道那宫女是哪个娘娘放在我们家娘娘宫里的,故意要挑拨我们家小姐和娘娘的感情。”
幸好,青桃不是真的愚笨,风七说得这般明显,她顿时就明白的。
虎着脸道,“真是不安生!”
“好了,不要生气。”风七安抚道,“进宫前,小姐就说了要我们好好跟宁姑姑学习,可不能辜负了小姐的心意。”
“恩。”点了点头,青桃咬牙道,“小姐让姐姐记着那送药的小宫女,我也要记着那送膳食的小宫女!”
“以后好算账!”
“当如是!”
但这也只是两人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只能平时注意着点,她们家小姐性子软身子骨弱,要是被欺负了去,可不得心疼死她们!
一连数日,小厨房送来的膳食都是米粥馒头,更有甚只有白米粥配一叠咸菜!
当真是欺人太甚!
“你去干什么!快回来!”秉竹院,风七拉着青桃不让她出去,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我要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对小姐!”青桃气得面色通红,一双手握得紧紧,咬牙切齿。
“你不要忘了小姐的吩咐。”幸好风七比青桃长了五六岁,她又是外面卖进来,做了体力活比青桃的力气大上许多,可算是把青桃拉住。
道,“小姐不动声色,你要是冲动行事,岂不是坏了小姐的安排。”
闻言,青桃停下脚步,低着头。
“可是……就这样放过她们?”
“自然是不能就这样放过她们!”风七咬着牙,面色平静但眼里风浪滚动。
“你继续和往日一样去拿膳食,我寻个由头从小姐身边出来,埋在一旁跟着那宫女回去。”
“你要去探虚实?”青桃脸色微微一变,不由抓住风七的手,道,“太危险了!”
“不碍事,要是被发现了我就说去借砂锅的,娘娘赐下人参最是温平,这两日小姐晚上睡得不安稳,我熬点人参汤让小姐服用。”
“…那你小心些。”风七理由充足,要说之前用这借口许还会招人怀疑,可顾今夕进宫不过四五日,现下全宫都知道她身体不好,没去给太后请安,就连居住在永宁宫的皇贵妃,也没见她去请安。
整日躲在院子里养身体。
“两位姐姐,怎么站在院子里?”身量不高的药童约莫到青桃肩膀,他拿着盒子,端端正正,看着青桃和风七眉色疑惑。
一惊,青桃和风七对视一眼,压下心里的事,青桃拉开笑容道,“田七什么时候来的?”
“恩?刚刚来的。”田七笑得可爱,微微抬了抬手中的盒子道,“顾小姐醒了吗?该喝药了。”
“小姐刚用过早膳。”青桃小心的接过田七手里的盒子,道,“跟我来。”
范迩升的医术绝不是吹嘘来的,只是喝了三四天,每日打坐静悟总纲时,可以察觉到堵塞在经脉之中的垃圾和毒素慢慢的消失。
今早起来照镜子,面色渐渐由黄到白,有些微微的粉色。
“看来再喝半月,细细调养便能恢复正常,只是到底还是娘胎里带来的毒,身子比一般人孱弱些。”
顾今夕给自己把脉,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这让她心情愉悦,至于在膳食里作乱的宫女。
眸色发沉,若不是瞧着她误打误撞让她接着这机会清理保养内府,岂能容她到现在!
“进来。”
“顾小姐,这是今日的药。”田七最是白白嫩嫩,年岁不大看着十分可爱。
“恩。”点了点头,青桃递上药碗,黑黝黝的药汁,扑面而来的苦涩,顾今夕毫不犹豫的一口饮下,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道,“范御医什么时候回来给我诊脉?”
“老师说午时来给顾小姐复诊。”
也不多话,田七是得了命令亲自熬药亲自送药看着顾今夕喝药且中途不得离开的。
现下顾今夕已喝了药,他便告辞回了太医署。
身着官配的中年风度翩翩,要是再年轻几岁就是俊俏儿郎,最是招蜂惹蝶。
“喝了。”
“我亲眼看着顾小姐喝的。”田七姿态恭敬但年岁小还是带着青葱跳脱。
“老师,今天我去送药,听到青桃和风七两位姐姐说到小厨房送膳宫女。”
“恩?永宁宫的小厨房。”范迩升拿着药典,听得田七之言,眉头微微一皱,道,“各宫小厨房都在娘娘们的手里。”
“我也只是听了个大概,风七姐姐说等青桃姐姐取膳食时她跟在送膳宫女身后,要去探探虚实。”
“可真是大胆!”合上药典,范迩升轻轻呵斥可面上依旧平静。
要是真听到什么被发现……在宫里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多得是办法。
“去探探永宁宫小厨房什么时辰给顾小姐送膳食。”
“我知道!每次送药过去,顾小姐都是刚用完膳食。”
范迩升沉默些许,道,“去将卜芥喊来。”
“是。”
日头西斜时正当最中,秋季的阳光清清淡淡的,晒得人格外舒服。
“小姐,婢子去看看。”青桃出门不就,风七就找借口出去。
顾今夕也没留意,点了点头便让风七出去。
“我藏在这里。”风七小跑从秉竹院出来,趁着时间早,两人看了看附近,只有花圃那边可以藏人且不让人发现。
时间渐进,就见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统一粉色宫装的宫女慢悠悠走过来,看到青桃,脸色变得不耐。
她快走进步,一抬手就把食盒塞到青桃手里,也不管这样大的幅度会不会让里面装着的膳食撒掉。
见状,青桃面上积起怒气,道,“这样大力,要是撒了怎么办!”
“倒回去不就好了。”那宫女听了青桃的话,很是不在意道,“一点一点接回去喝,反正就这么点。”
涨了脸的青桃怒瞪宫女,斥责道,“我把你的食物撒在地上,你去捡回来吃!”
“呸,什么玩意!”那宫女吐了唾沫在地上,鄙夷道,“不吃拉倒,我拿去给狗吃。”说罢就要夺回青桃手里的食盒。
“进宫了还以为自己是主子!都是奴才,还要好吃好喝,就这白粥都是施舍!”
“想要吃好的,自己拿钱来去厨房煮,我们也没那个时间!”
“要不是姑姑可怜你们,糠都轮不到你们吃!”
见夺不回食盒,宫女狠狠的推了青桃的肩膀,又趁机死死的捏了青桃肩上的肉,那狠劲竟似要把青桃身上的肉生生抓下来!
青桃躲避不及,又要护着食盒,疼得眼眶发红,眼泪打转。
“奴才就是奴才,还妄想当主子。”
出了口气的宫女拍了拍手,扬长而去。
那宫女一走,风七立刻从花圃中出来,看着青桃关切道,“可还好?”
咬着牙,青桃擦了擦眼泪点头。
风七瞧了眼宫女的背影,跺脚道,“待回房我给你祛瘀上药。”
“小心些!”
“恩。”
永宁宫里,因着主子皇贵妃还病者,走动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
风七小心的跟着宫女,又避开太监宫女,在这温度下竟是满头大汗。
“初珍,顾小姐对今日的膳食可还满意?”
“初珍,顾小姐对今日的膳食可还满意?”
四周环顾后风七躲在窗下,小心的听着小厨房里的对话。
“自然是喜欢。”初珍笑嘻嘻道,“给顾小姐的膳食,您每天都换着花样,每日婢子和顾小姐的丫鬟碰到,她们都是猛夸您手艺好。”
“当真?”
“当然,不信您问大家,每次公公您亲自动手,婢子们的鼻子都掉进了锅里。”
初珍的话一出,立刻有宫女太监们附和。
就听那掌管永宁宫小厨房的公公大笑了起来,去了势的声音,当真是刺耳。
“昨个咱家得了南边的菜方,最是清淡,这两日给顾小姐上得菜偏了油腻,正好让顾小姐去去腻味。”
听着小厨房里的对话,风七一张脸憋得通红!
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一双眼睛通红,双手紧握成拳。
饶是她经历了被亲生父母发卖而快速成长的心境,听得那宫女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恨不得上前抓着她去娘娘面前对峙,给自家小姐出气!
然而,她要是这样不清不白的跑出去质问才落了下乘,古语云人赃并获!
指甲在掌心刻下四个月牙,缓缓后退风七打算离去,但她心绪波动,竟是忘记这处窗户开着她又是低着头,不小心撞了那窗发出声响。
“什么人!”
现在小厨房里也没做什么大的事,灶上炖着给皇贵妃滋润的人参鸡汤;明天给自家主子娘娘做寿的膳食已经做好就是要再仔仔细细,是以好不容易偷闲片刻的一群太监宫女在那说着话。
风七暗恼,迅速擦了擦眼角,强做欢笑,在那人话音才起时就走了出来。
“婢子风七,来找毕公公借砂锅,给我家小姐熬人参汤。”
幸好她早就想好计策,是以不慌不乱,对着衣袍一看就和其余太监不同,要些许华贵的太监福身。
见着风七,初珍眼眸一缩,心下忧心但转念一想,这么些天都不见这主仆三人动作,想来真的如主子说的,都是胆小怕事之流。
想到这,后背挺得笔直,看着风七眼带不屑。
“人参汤何须姑娘亲自熬煮,就放在小厨房即可。”毕福微微一愣,道,“主子特地吩咐好好照顾顾小姐。”
“明个就是娘娘华诞。”风七哪会无视初珍的神色,面色微微一僵,指甲掐着肉,提着精神强做笑,道,“前两天就听宁姑姑说公公们和各位姐姐上个月就开始准备娘娘华诞之日的膳食。今日正是紧要的时候,怎么好麻烦。”
毕福一想,也就作罢,若不是自家主子华诞在即,他不会找小厨房里的一个使粗宫女送菜,实在是他们腾不出手来。
连忙招呼小太监取了砂锅又给了火炉和碳,道,“不够就来取,小姐的身子才是最主要的。”
“谢公公。”眼角眉梢带着些许笑意,风七又福了福身,正欲接过砂锅火炉时,毕公公却再次开口。
道,“这些粗笨的活,咱家等会找个小太监给小姐送去。”
“哪能麻烦各位公公,好不容易得了空清闲下,又要跑腿。”&b。”
“也就一刻钟的事。”毕福摆手,指了一个小太监,道,“溜儿,刚进宫的,手脚伶俐,正好帮你们把东西摆好再回来。”
“可真是……”指尖掐得通红,疼痛早已麻木,风七却笑得灿烂,道,“婢子就不打扰各位公公和姐姐们,先告辞了。”
“溜儿,去,把东西送到秉竹院。”毕福一拍小太监的肩膀,道,“留心些,秉竹院的小姐是主子娘家的小姐。”
一句话点拨就不再细说,只是催促着他赶紧跟上风七。
溜儿其实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要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怎么会舍了命根子进宫做小太监!
风七也是市井里出来的,自是知道这样的事。
“小公公可觉得重?不如我和你一起分担。”
“不用不用,我在家做惯了粗重活。这砂锅火炉碳,不好脏了姐姐的衣裳。”
“哪生得娇气。”风七摇头道,“我之前也是家里做惯粗活的,后来跟了小姐才享了福。”
这话语里透出的意思让两人关系一下子就近了起来,被父母卖掉,哪个不是可怜人?
“溜儿可知给我家小姐送膳食的宫女是谁?”风七抱着砂锅好似不经意提起。
“风七姐姐说得是初珍姐姐?”溜儿搬着火炉提着碳,听得风七之言,微微疑惑。
“初珍?真是好名字,哪像我们……”风七的名字是顾今夕赐的,可她原来的名字,左右离不得桃花什么的。
“初珍姐姐一看就不像是做粗活的。”溜儿额头有汗,滑到眼里不舒服的眨了眨眼,好一会他才继续道,“有一次我听其他宫女姐姐说不到饭点总是找不着初珍姐姐,她们还说初珍姐姐的手,细滑的,唔,像是闺秀的手。”
“只是我想着师傅说宫里除了各宫的娘娘公主,谁能有那样的手。”
溜儿是不信的,哪个主子会放下身段来做这样卑贱的事?
溜儿刚入宫很多都是听别人说,可风七不一样,她是受了孙琪琪教导,这些天又在宁檬默认下,和青桃互换着跟在她身后观其行为处事,自是知道在宫里,除了那位娘娘公主,还有一类人是娘娘公主的贴身宫女!
她们不做粗活,只是做一些精细的活计,伺候好她们的主子就好了,至于粗活,自是有人奉承她们将事都做了。
“嘘。”心下有数,可看着溜儿风七不由轻嘘一声,压低声音道,“这事你和我说说就罢了,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可就不是挨顿板子的事了。”
枉议宫里主子,是大不敬!
被风七一说,溜儿一缩脑袋,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这才松了口气,憨道,“觉得和姐姐十分亲近,就和姐姐说了。”
看着溜儿神色,风七叹了口气,叮嘱道,“以后可莫要枉议主子们,今天也是我们运气,附近没什么人。”
“恩,谢姐姐提点。”
哪是提点,一开始是她套话,只是这小太监心思纯净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走吧,就要到了。”
风七和溜儿远去,却不见那宫中常见的大树下,影影倬倬好似人影!
秉竹院里,正值范迩升带着田七来给顾今夕复诊。
暖阁里十分安静,只能听到呼吸声。范迩升搭着顾今夕的脉,许久他这才收回手,淡淡道,“恢复的很好,再喝两日,我再开一方,细细调养就可痊愈。”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又似无意问道,“不过小姐的脉象里有气虚之症,可告知小姐近两日吃了什么。”
“不当的饮食搭配,容易和下官开给小姐的药性相冲。”
闻言,顾今夕看了眼范迩升,犹豫片刻,道,“这两天我也没什么胃口,让小厨房的人给我熬了些粥,配了些小菜。”
听得顾今夕之言,范迩升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胡子面上一派严谨。
“白粥生津,最是温和,小姐脾胃弱,食之甚好。”
见范迩升神色严正,顾今夕踟蹰片刻,才低声道,“舅舅,姑姑她可好?”
顾今夕的一声舅舅让范迩升眼睛一亮,随即淡了下去,他摆手让田七收拾东西,自己起身整了整官袍,一边道,“皇贵妃只是气急攻心,疗养几日已经好转。”
他的目光在顾今夕脸上绕了一圈,道,“紫金霜和玉骨肌虽并称疗伤圣品,但不得多用。”
“晚上下官会让田七带祛疤膏药来。”
顾今夕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因为抹了粉,不细瞧看不出来的疤。
“多谢……舅舅。”
“你我之间,何谈谢意。”范迩升软下眉梢,心疼他的外甥女。
堂堂国公世子之女,竟过得如此小心翼翼,连永宁宫宫女欺她都不愿说出来,唯恐刺激皇贵妃身体又恐伤了皇贵妃的体面。
“宫里……”话未出范迩升却是自己断了,他走上前探了探顾今夕额头,压低声音道,“有事就让田七带话给舅舅。”
“恩。”红了眼眶,顾今夕压着咽哽轻轻点头。
“下官过几日再来给小姐复诊。”又是一派严谨的公事公办,青桃送范迩升出去,顾今夕独自一人坐在暖阁,看着食盒里白粥馒头。
范家?范家!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十年都不来看望她?
今天微微探了探口风,似是有难言之隐。
罢了,左右她在宫里,和范迩升见面的机会太少,等出了宫再派人去打探。
不久风七回来,到暖阁里给顾今夕请安。
“今日去小厨房探了什么消息?”
“小姐!”风七一惊,忙跪下。
“快起来。”顾今夕眉头微微一皱,改了青桃现在又来个风七,叹了口气很是无奈道,“你一进来就眉头紧锁,生怕我不知道你有心事。”
“小姐,婢子…婢子…”风七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一脸焦急的看着顾今夕。
“自进了宫就没安生过,你和青桃暗地里担心我知道。”下了炕,顾今夕亲自扶起风七,道,“不必总是跪下,我们主仆不需这样的大礼。”
拍了拍风七的手背,顾今夕继续道,“只是委屈你们跟着我受累。”
“不委屈不委屈。”风七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眼眶微红,道,“都是婢子无能,不能护主,让小姐在宫里吃亏。”
“快和我说说,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婢子跟着初珍,也就是给小姐送膳食的小宫女……”
风七话头才起,就听院子里青桃轻快明亮的声音。
“宁姑姑。”
“今个时机不对,待会再同我说说。”
“是。”
青桃引着宁檬进了暖阁,道,“婢子才想今天吹得什么风,把宁姑姑吹来我们院子。”
“这嘴真该打。”宁檬也不生气,笑吟吟的附和着打趣。
“打打打!”顾今夕从炕上下来,轻笑道,“这丫头平日里没少顶嘴,今个我就借着姑姑的话,风七,去,多打几下,也好报了平日里她揶揄我们的仇。”
“是。”风七虎了虎脸,作势要来打青桃,吓得青桃忙躲到宁檬背后。
“小姐~”
趣闹了一会,顾今夕和宁檬坐下,又有青桃捧上热茶。
“主子今天的精神头好多了,让婢子传话给公主和小姐,今晚晚膳在主殿用。”
“当真!”顾今夕一脸喜色,道,“就进宫帝招为侍卫,虽不及亲卫但在宫中行走。
可入皇帝之眼,哪家大人侯爷不想把自家公子塞进来?
不过范迩升知道,将卜芥招进侍卫,一是陛下看中他的武艺,二是陛下施恩于他。
“等等。”突然,范迩升叫住欲离开的卜芥,脸色微微一沉,道,“不必看护,明日皇贵妃华诞,虽然一如既往没有大办只是家宴,但以皇贵妃手段,定是要处理她养病期间吃里扒外以及其他宫娘娘放在永宁宫的眼线。”
“你去盯着那名叫初珍的宫女,看看她到底是哪宫的宫女。”
如果真如那名叫溜儿的小太监所说,这初珍怕是某宫娘娘身边的大宫女。
可让身边的大宫女埋伏到永宁宫,太失策了!这样的烂棋不会是宫里那些娘娘会出的!
“调查她在宫里的所作所为!”
他的官职不高,但他的外甥女儿可不是随便可以欺侮的!
“是。”卜芥不问范迩升为什么出尔反尔,他点头应道。
“跟田七拿些药再走。”
“是。”
※※※
是夜,天色茫茫挂着繁星点点,新月如钩,银白月华照耀大地,庄严的永宁宫在月华下好似披上白衣,颇有几分清冷之色。
穿花圃过宫道游廊,游廊上宫灯华美点亮前路,有宫女厮守岗位,进了主殿,自有禀报。
殿内点着南边进贡的熏香,混合在温暖中,格外暖人。
“给皇贵妃请安。”给坐在上首的顾言曦请了万福后,顾今夕又给同顾言曦坐一道的司璇琉见礼,“给公主请安。”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顾今夕的礼行到一半,就被顾言曦亲自扶起,拉到炕上开始闲话家常。
“母妃一看到表妹就忘了女儿。”眉目间的清冷英气减退,在顾言曦身边,司璇琉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
“好好好。”顾言曦失笑的拉着司璇琉,无奈道,“你这脾性,翻年可就十五了,去了夫家可如何是好。”
“女儿可不急,前头还有几位皇姐呢。”司璇琉挺了挺背,很是不在意,然后她走到顾今夕身旁,道,“以往母妃就再想要一个女儿,现在可好,不必再生就有女儿了。”
“可瞧着我和表妹像不像?”
“表姐总是爱捉弄人。”顾今夕被司璇琉拉着,两人的距离极近,屋内灯光柔化了司璇琉飞扬的眉角,美丽了顾今夕的脸庞,这两人一起站着还真是像嫡亲姐妹!
“姑姑虽然嫁给姑父,表姐虽然不信顾,可我们两是表姐妹,都说外甥似舅,表姐和我爹爹想象,自然我和表姐是相似的。”
“怪不得母妃最宠爱表妹,就这张嘴,可不是把我给比下去了。不行,我可不依!”
见状,顾今夕很是为难的皱眉,道,“要不然……要不然我改日绣个荷包给表姐赔罪?”
“只是我女红并不好,只怕太丑了表姐嫌弃。”
“你绣,我一定日日带着!”
“你绣,我一定日日带着!”
大家小姐哪个不是自小就培养的,只不过并不常绣罢了,她们都是丫鬟婆子围绕,若真有需求,也是有专门的绣娘。
而能让闺秀小姐亲自绣,正是代表着两人关系亲密。
顾今夕脸色微微发红,但在暖阁的灯光下看得并不明确。
“早些年,我就想接夕丫头进宫。”顾言曦看着女儿、外甥女相处融洽,面上不由带起笑意,“你们两个也好能做个伴。”
“现在也不晚。”司璇琉笑得明媚,拉着顾今夕在顾言曦身旁坐下。
“虽然表姐长我几岁,不过我瞧着正好,以后出门若是出了什么事,表姐刚好在前面给我顶着。”
“感情我就事顶罪顶包用的。”司璇琉哀切道,“母妃可得为我做主。”
“恩。”然而皇贵妃娘娘沉吟片刻,立刻唤来杨玫道,“该用膳了。”
于是合德公主司璇琉掩面哭泣。
本就是食不言寝不语,是以永宁宫主殿里一顿饭吃得十分安静和谐。
饭后就有宫女奉上茶水漱口去味这才再次移到暖阁里。
“姑姑明日华诞,我也不知该送什么给姑姑,就绣了荷包。”揉搓着帕子,顾今夕看着十分紧张和羞涩,道,“品相不太好,不想明日让姑姑华诞失了颜色,就善作主张趁今晚给姑姑。”
“只要是夕儿绣得,姑姑都喜爱。”顾言曦命人去国公府打探消息却一无所获,不过她也知道没有母亲在身边终究是少了真心爱护之人。
送礼?小丫头能有什么存货,只能是送些绣活。
“快让我瞧瞧。”司璇琉眉目含笑,看着略有急切,道,“我可得好好看看,日后带出去可是要甩人脸色的。”
“只怕要让表姐失望了。”紧了紧帕子,顾今夕笑得并不自然。
司璇琉只当顾今夕客气,并不在意,直到顾今夕的大丫鬟青桃从秉竹院拿了她绣品回来,才知道顾今夕并不是谦虚而是真的!
顾言曦和司璇琉,母女两看着放在案桌上的绣品,脸色齐齐不好。
顾言曦身为皇贵妃,在后宫沉浮十八年,自来面上表露的情绪是她想给别人知道的。
现下她强忍着怒气依旧是病弱但恢复了些精气神的端庄皇贵妃,然修剪圆润得体的指甲紧紧压着掌心,生生压出血色月牙!
“表妹不曾学过女红?”司璇琉拿着荷包,上面勉强能看到两尾金鱼,其实最主要还是看到那两尾鱼后大大的尾巴,若不然她真当猜不出是何物。
顾今夕扭捏着帕子,脸色赤红,就是暖阁里的灯火都遮掩不住。
“看青桃摆弄过。”
这话意就是没学过!
闺秀小姐是不需要自己
司璇琉压不住情绪,但强笑道,“看来母妃这生辰过得好,竟是让表妹自己拿针线。”
“虽然……模样不太好,可也看得出是两尾金鱼。金玉满堂,莫之能守。母妃可要好好存着。”
“是该好好存着。”顾言曦绷着一颗心,面上依旧淡如水,眉目间温润依旧,她拿过司璇琉手中的荷包,笑道,“这针脚,虽是初次,也算是有模有样,可比你表姐帝这样打脸,来给顾言曦请安依旧一张笑脸,还如孩子般同顾言曦撒娇。
“可别,你们都消停消停,到时候淑妃、容昭仪在本宫殿里撒泼,本宫可只能挪宫了。”
当真是姐妹情深关系深关系和谐,上位的几位妃嫔笑骂打趣,下位的宫妃们只得赔笑。
笑过一会,没得插曲,按着份位一个个送上礼物。
“早就听说皇贵妃娘家小姐来了宫里,可不知她送了什么给皇贵妃,也好让我们长长眼界。”说话的是林美人,在宫里也颇受章帝宠爱。
顾言曦眸色微微一变,双手不自觉握紧,只是她面色正常,带着淡淡笑意,道,“小姑娘能送些什么宝贝,可比不得你们这些财大气粗的。”
“娘娘本家小姐,就算是绣活也是顶尖的。”林美人依旧笑得温婉,道,“吴姐姐的手艺在宫里备受陛下称赞,莫不成娘娘是担心本家小姐的手艺将吴姐姐压下去?”
“瞧林妹妹说得,难不成被比下去我还得跟娘娘本家小姐急不成?”吴婕妤捏着帕子轻笑,道,“被林妹妹这番说,嫔妾真想看看顾小姐的手艺。”
“而且又是娘娘本家小姐,说不得嫔妾要低头拜师呢。”
宫妃你来我往,四妃除了德妃其余三妃都坐观其成,秦修容惯来是中立的,不招惹她她一向是两不相帮。
德妃放下茶正欲说话,就听贤妃道,“娘娘可是心疼顾小姐?”随即她又道,“瞧瞧你们,一点子腥就折腾起了,顾小姐才十岁。”
贤妃明面上说让宫妃们不要折腾,可实际上,哪一句不是说拿出顾今夕的东西,再加那十岁,听着好意可坑就埋在这。
若这话是德妃说得,顾言曦就信了,可贤妃说得……顾言曦余光一扫贤妃,心底冷笑:十岁,可不就是说再过五年就及笄该找人家了,绣工不好这事从宫里传出去,可不就是要打砥国公的脸面。
可这里,顾言曦的确不能拿出顾今夕的绣品,当真是不堪入目。
屏风后面,司璇琉有些着急,但面上不显,而顾今夕更是淡定。
她招来青桃,将早就带在身上的绣品拿出,当真是栩栩如生,和顾今夕的相对,不可不谓是天壤之别!
司璇琉一看,不由道,“这是青桃的绣品?怎随身带着?”
顾今夕哪不知司璇琉的怀疑,她淡笑解释,“是前些日子青桃见我帕子不知在哪沾了污迹,又洗不掉就想着给我绣条新的。”
“我看着精美舍不得用一直放在她身上,可巧赶上这事,只是姑姑不嫌弃,便替了昨晚的礼物。”
顾今夕的话虽有漏洞,但司璇琉并没有怀疑。
有道是一荣俱荣一毁俱毁,她是皇家公主故无事,但丢得脸皮她从顾言曦的肚子里出来能少得哪去。
现下顾今夕能将这事了了,她自是不会多嘴。
“去吧,好好说话。”顾今夕整了整青桃的衣服,就让她去了外面。
“是。”
深呼吸,青桃安定下快速跳动的心跳,绕出屏风。
一直伺候在顾言曦身边的宁檬看到,低声在顾言曦耳边道,“小小姐身边的丫鬟出来了。”
青桃先是给一溜的主子娘娘请安,然后才恭恭敬敬道,“我家小姐担心将病气过给各位娘娘,不敢出来只让婢子代小姐出来,将礼物献给娘娘。”
说着,将帕子置于掌心,双手又抬过头顶以示恭敬。
杨玫将青桃手里的帕子拿来,瞧了眼各宫娘娘,眉色一扬将手帕摊开放于顾言曦面前。
是双面绣,绣着各色花蕊,有绽放也有还是花骨朵的,在阳光下当真是绣意精湛栩栩如生,好似置身在百花齐放的园子里。
本打算寻些话茬的吴婕妤和林美人看着这小小帕子包容着的绣技,当下不甘心的闭了嘴。
“真是让夕丫头费心了。”
关于顾今夕的丫鬟怎么这么恰到好处的出来解围这件事没人提及,何况这事本就是淑妃等人突然提起,永宁宫完全没有准备。
淑妃紧了紧帕子,咬了咬牙根,目光一转递了眼色给吴婕妤和林美人。
“这手艺……可真是无人可及。”吴婕妤也是抹得开脸,何况她原本就不曾将话堵死,就听她继续道,“不知小姐拜师何处?”
吴婕妤也是误打误撞,一来顾今夕本就没学过女红,二来这帕子是青桃所绣,而青桃只是在国公府管后门的石嬷嬷那学了几趟,这可怎么回答?
顾言曦暗暗着急,可谁曾想到青桃这丫鬟当真是天然伶俐。
“我家小姐当初病弱,不仅请了府里供养的大夫,也请了外面的大夫。”
“尤其是一位李大夫。那位大夫有一位瞎眼老娘,有一手好伙计,我家小姐怜她就请了老夫人,让那位李大夫的母亲教授小姐女红。”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虽有漏洞可那点子漏洞谁会耗费力气去找那所谓的李大夫和他那位瞎了眼的老娘!
淑妃暗恨,她得了消息,顾今夕压根就没学过什么女红,她现在要是直愣愣跳出来可就是直接和顾言曦对上!
章帝恩宠最盛者是贤妃,最敬重者是皇贵妃,余下三妃不过是在这两位指份里捞些肉渣,更何况那些昭仪婕妤,连肉汤也只是偶尔问问。
宫里势力不及,宫外势力也逊,淑妃咬紧牙关,强压怒气不露分毫,面上带着爽朗笑意不再说话。
林美人姓林可不是木头,青桃的话一断,她就立刻接上,道,“方才吴姐姐可说了,要是顾小姐手艺好就要好生讨教一番。”
“不如趁这个机会,请娘娘让本家小姐出来让嫔妾们见识见识。”
“姑娘家家的,该是好生休息。”德妃轻轻一笑,拿着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她又看着顾言曦,道,“皇贵妃最是疼孩子,想来也舍不得两个丫头天不亮就起来。”
顾言曦慢悠悠动手将帕子叠好,这才看着德妃打趣道,“本宫算是听出来了,合着你是觉得本宫留你们太久了。”极为喜爱这帕子的皇贵妃,将帕子放进袖子里,一脸无奈疲惫道,“左右时辰差不多,陛下下朝直去宁寿宫,母后静养也不用你们去宁寿宫磕头。”
“罢了,都散了吧!”很是无礼的挥了挥手,皇贵妃打量着满桌子礼物,悠悠笑道,“白天都好好休息,晚上我们姐妹合该好好热闹热闹。”
“有了娘娘您这句话,嫔妾回了宫就锁了宫门,凭谁来喊门都不开,好生休息,晚上才有精上才有精神赢走娘娘的金叶子。”能和顾言曦用这样语气说这样话的,不是德妃就是极为自傲的贤妃。
妖冶由骨子而出,这样娇媚的人物只能在皇宫里生活,要不然到哪都是祸害。
“本宫早就知道你们惦记着本宫那点金爪子金叶子,本宫早就命人备好。”瞧不出两人有什么间隙龌龊,看着说话的语气比德妃还要亲昵。
“得了,赶紧回吧,用了早膳睡个回笼觉,省得说本宫嫉妒你们红颜,生生让你们陪着我坐一两个时辰。”
顾言曦的话颇为打趣,倒也没什么宫妃生气,只是暗恨自己的份位太低,若是……若是坐上皇后宝座!
心底异色纷纷,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离开。
轿撵上,贤妃坐得端正可总是有那股子媚意透出,平白勾动人心。
千荷宫和秦修容的芝霖宫很近,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方向也是一致。
不过惯来给皇贵妃请安后,由皇贵妃领着一众妃嫔道宁寿宫给太后请安,而秦修容是和太后娘家兄长之女,是嫡嫡亲亲姑姑和侄女关系,是以,贤妃林怡然和容昭仪秦修容甚少同路而行。
“嫔妾地位卑微,请贤妃姐姐先请。”一条宫道可由三辆六人马车通过,宫妃步撵只是稍微精致些,能占了多少位置?
“你我同道,容妹妹何必客气。”贤妃紧了紧帕子,眼底冷光一闪,可面上一派温和笑容。
“而且妹妹是太后娘娘嫡亲侄女,怎么能是地位卑微?”
“娘娘心宽。”可有可无的赞了一句,秦修容踩了踩轿撵,露出和贤妃一样温和的笑容,但怎么瞧都比贤妃多了一丝诚意。
“嫔妾斗胆,就先娘娘一步回宫。”
“虽说是初六,距离十五也就几天,钦天监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两天可能要下雨。贤妃娘娘故来身子柔弱,千万当心。”
言毕便离去,也不理会贤妃忽白忽青的脸色。
回了千荷宫,贤妃积压的怒气倾斜而出,宫殿里的东西都成了她泄气之物!
满地瓷器碎片,无可下脚之地!
贤妃在坐榻上,手里拿着一杯盖碗,茶水温度刚好正是入口的好时机,但贤妃目光空洞,双手颤抖,满脸戾气又是讲盖碗摔在地上。
一杯茶水如炸开的花,崩溅得满地都是。
贤妃怒火,伺候她的宫女大气不敢出,盖碗落地应声而碎,伺候她的宫女也随之跪下。
哪顾得地上到底是干净还是都是碎片,要是惹了娘娘不高兴,命都要没了。
“娘娘和谁置气?”头发灰白的梳着发髻的中老年妇女,看着精神还是抖索,脚步稳健。
她拿出蓝色的帕子慢慢的擦拭贤妃的手,目光淡淡的扫过跪在地上的宫女,最后落在芷荷身上,道,“芷荷,你是娘娘身边贴心人。”
“我不过出宫几日,你们就不会做事了。不若我再出宫一趟,禀了郡公爷和世子,将你们遣送出宫,再换几个贴心来?”
姚嬷嬷淡淡一句话,却是让芷荷混身发抖,不敢辩解,只敢磕头。
可是她前头就是一块瓷器碎片,生生扎在她额头,满是血迹。
可是她前头就是一块瓷器碎片,生生扎在她额头,满是血迹。
“和她们无关,嬷嬷不必恼怒她们。”贤妃挥了挥手,淡淡道,“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
目光在芷荷额头流过,一顿,道,“苕晶,去拿治血化瘀的,让芷荷带去。”
“婢子谢娘娘。”哪是不知疼痛,而是害怕不知什么是疼痛,芷荷连忙跪谢,这一下,膝盖正好扎在碎渣上,幸好她早就疼得麻木了。
“是。”苕晶取了治血化瘀药物后就退下,至于满地碎片,待娘娘吩咐时再做打算。
现下娘娘正是气头上,幸好姚嬷嬷回来了,要不然她当真不知该怎么劝解娘娘。
“凭得什么事让娘娘动怒,说来给婢子听听,说不得婢子能给娘娘出出主意。”
“嬷嬷。”眉宇间妩媚衬着柔弱,当真是我见犹怜,更不得掏心掏肺!
贤妃开口只说了两个字,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她叹了口气,看着很是疲惫。
“娘娘可是为子嗣担心?”姚嬷嬷是看着贤妃长大的,贤妃应选入宫,郡公夫人忧心她在宫里吃亏,特特将一手看护贤妃长大的姚嬷嬷一并送了进来。
子嗣。嘴角满是苦涩,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为了子嗣,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就算是公主也好过膝下无子。
“嬷嬷,后宫论受宠,我最受宠,一个月陛下有半个月的时间是在我这,五天在永宁宫,五天在玉华宫、芝雅宫和晴桂宫,余下……余下陛下自有打算。”
“我比永宁宫的贱人早进宫一年,那贱人生了一双儿女,又晋为皇贵妃!而我!而我……”贤妃看着冷冷清清的千荷宫主殿,一股凄冷自心中升起。
“今早给那贱人请安回来,和秦修容一道。”
话里话外关心着她的身子,但实际上呢?贤妃知道,秦修容是暗指她肚子不争气,是个不下蛋的鸡,霸者陛下半数,可入宫十余年连个公主都不曾生过!
“容昭仪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女。”姚嬷嬷哪不知贤妃的苦,顺皇后去世后,她家娘娘是第一批应选的秀女,甫一进宫就封为贤妃。
因身段生得婀娜最受陛下宠爱,可宠爱无数始终不见有孕。吃了不少偏方偏药,依旧不见动静。
“她说得那些话,听过便是。何况婢子说句大不敬的……”姚嬷嬷抬眼看了看门口,的确没人又压低声音在贤妃耳边道,“太后娘娘还能有多久寿命?”
“太后娘娘当年20多才得陛下,陛下25岁登基,现今是元和20年。”
“任凭容昭仪嚣张,也不过嚣张几年,娘娘今年不过三十四,又何愁熬不过太后?”
“何况当年娘娘降生,有大和尚说娘娘命格精贵,不该在公侯家。现在可不就应了那大和尚的话,娘娘贵为四妃之首,日后,待娘娘生了太子,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等太子继位,娘娘就是最尊贵的太后娘娘。”
贤妃已经有些松动,姚嬷嬷到底是奶大并养大贤妃的,一字一句都说在贤妃心里头。
“何况娘娘熟读史书,前朝统一大陆的那位皇帝,他的母亲年过四十才生下他。都说他年少不爱说话,可谁曾想竟是雄才伟略。”
“娘娘离四十还有六年,不必着急。”
瞅了眼贤妃,知道自己的话说到贤妃心底去了,姚嬷嬷抿嬷嬷抿了抿唇,倒了杯温热清水递给贤妃,继续道,“何况,要婢子说最该着急的还是永宁宫的那位。”
“是啦,的确是那贱人!”轻轻抿了口茶,贤妃笑开,如罂粟让人甘心情愿为她而死。
就是姚嬷嬷这样的老人都觉得眼花心跳加速,何况陛下这样龙虎精神的男人?
“太子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就算她养了这些年,可日后太子登基,倚重的可不是她顾家,而是顺皇后的慕容家!”
“大嫂来信,说慕容家和顾家私底下小动作不断,又有前几日慕容世子在宫里针锋相对顾今夕。”
贤妃嘴角笑容是志在必得!
“嬷嬷,此番出宫,可有消息?”
“已有了眉目。”姚嬷嬷弯下身极为恭敬道,“顾家二房掌权,内里管得的确是不错,可外面……”姚嬷嬷嘲讽道,“究竟不是什么好人家出来的,能有什么眼力界,也就顾家二爷那种什么脏的臭的都往里带的。”
“当初听嫂子说顾二爷顾复硫娶了市井女,本宫就觉得奇怪,现在看来,其中猫腻不少。”
“这事嬷嬷亲自盯着,别人本宫不放心。”
“自是,这是娘娘的大事,婢子理当亲自看着,要不然方晚上都睡不得安心。”
美眸一转,贤妃柔柔的看着姚嬷嬷,轻轻道,“辛苦嬷嬷一把年纪了还为我奔波。”
“娘娘说得是什么话!”姚嬷嬷脸色一摆,道,“说句逾规矩的,婢子把娘娘当亲闺女看,亲闺女有事作为母亲怎能袖手旁观!”
千荷宫里,主仆情深,芝霖宫里容昭仪令宫女给她剥栗子。
秦修容也没什么特殊爱好,就是爱吃栗子。
一盘金灿灿的栗子肉,净了手用着跟银签子插着吃。
“主子,公主来了。”
“都是自家宫殿,不必来这套,让六儿进来就是。”
“主子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公主最懂礼数。”芳玲拿着清茶给秦修容漱口,一边笑道。
接过茶杯,秦修容叹了口气道,“就是太知礼了。”
“知礼有什么不好?”清亮的女声,粉衣少女眼里带着笑意,进了暖阁就给秦修容行礼,“女儿给母妃请安,母妃万福金安。”
“得了,我这哪需听那些吉利话。”秦修容倚着,六公主司姬敏则在另一边坐着,眉目同秦修容有六分相似。
“你往日除了每日请安到我这走一走,再去永宁宫、宁寿宫,回来就去了你的黄金屋。说吧,今个来什么事。”
“母妃最是了解女儿。”司姬敏净手后一颗颗小心的剥着栗子,“今个初六,是皇贵妃的华诞,往年都提前些许时间去永宁宫请安,今年怎么就免了皇子公主的礼?”
“为什么?”秦修容眉色一挑,道,“皇贵妃宫里住了娇客,自是要小心对待。”
“顾世子的嫡女?”看司姬敏那手速,想来也不是第一次给她母妃剥栗子了,“甫一进宫就将太极宫闹得轰轰烈烈?”
然而秦修容眯着眼,似笑非笑道,“有些事,可不是一只手就拍得响的。”随后看着司姬敏,无奈道,“左右你懒在房里看书,就不必去凑那热闹了。”
“可那热闹要是烧到女儿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