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阙一行人走在前面,楚谦音引着傅云书上了准备好的马车,嘴角带着温润的笑意,眨着眼睛对傅云书说道:“真是遗憾没有早能见到傅姑娘。”
傅云书不解的看着楚谦音,楚谦音笑着说道:“若是早在三年前见到傅姑娘的话,那一首倾城写给的就不是歆羽夫人,而是写给傅姑娘了”
若是一般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免有语出轻佻之嫌疑,可是他眉眼生的好看,脸上神情认真带着几分狡黠,倒是让人生不出气来。
看着眼前迎宾队伍撑着的嫩绿色的伞,再看着那柳黄色的衣服,想来这位徐公子的性格便是如此,傅云书便就笑了笑,没放在心上,便上了马车。
这是萧阙第一次来到楚江,可是连绵的烟雨,在河岸与街道边上常青的柳条,在萧阙的记忆中,听她描绘了无数次。
楚江有三样最为出名,一是楚江的梨花,二是楚江的烟柳,三是楚江的汀州兰溪。恍若是骨血中某种东西在燃烧,埋葬在宿命深处的东西,不会随着岁月的推移而变淡,只会越演越弄,当年宿命交错的地方,终究有一日会有人回到原点。
傅云书掀开马车车帘看了前面的萧阙一眼,楚江烟雨之下,那人的脸似乎比往昔更加苍白。
“楚江啊”手中的密保被昭帝揉成了一团,往昔的回忆迎面而来。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叫做宿命,当日弑兄夺位,五位手足兄弟都死在他的手中,与他流着一样的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眼睛眨都没眨。
可是,是因为朝中的政事越来麻烦还是因为那个孩子渐渐的脱离了自己掌控的原因,昔年的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回想起来。
楚江的缠绵烟雨,烟雨下的梨花绯色,常常在下雨天的时候回忆起,那年满城梨花,十二跪在他的面前,哭着说道:“皇兄,你就饶了他们,饶了他吧”
梨花零落了整个朝云宫,天明之后,五王伏诛,鲜血被大雨冲刷几乎渗入到了宫城里面,而朝云宫中梨花带血,刺痛了他的眼。
纵然他登基之后,便命人封了朝云宫,也命人将宫中的梨花尽数的砍尽,可是有一株梨花,却在心底生根发芽,让他每每在午夜梦回中记起,不得安寝。
许多的回忆,随着经年岁月的蹁跹,历久弥新。在幽幽深宫之中,纵然他贵为天子,坐拥天下,可是所能控制的也不过是着一座宫城而已。
楚江的烟柳梨花汀州,常常在梦回中出现。
那铺着青石子巷子的尽头是一家酒肆,那时年少,英雄豪气,一身布衣与知己好友在酒肆中谈笑对饮,和着雨声的泠泠琴声。
后来,君临天下,纵然有琼浆玉露,纵然有宫乐飘渺,却也再找不回当年酒肆中的酒,再也听不见当年的琴声了。
那是他这一生中,少有的安宁,没有沾染血腥与罪孽的时光很多年后,岁月翩跹,到了暮年之时没有征战,深宫之中却无比的怀念那一段时光。
是以,在征服越国之后,在得到歆羽之后,他不顾朝臣的议论宠幸那个妖姬。
大兴土木,建造琉璃宫;为搏美人一笑,赐予她千金珠宝让她听珠宝破碎的声音。前半生的所积攒的英名,似乎都要毁在这个妖姬身上。可是昭帝却不后悔。
这样,他才能享受权势所带来的快感;这样,他能告诉自己,自己所失去的付出的那些东西,比起来自己得到的更多。这样,他才能不会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惊醒,冷汗淋淋
昭帝的眼中少有的流露出一抹哀伤的意味,展开宣纸,泼墨挥毫,在宣纸上快速的写着什么,写到最后一笔的时候手中的笔蓦然间顿住了。手中的墨水一点点的凝固在了纸上,几乎将纸上的字都盖住。
紧接着,那一张纸在昭帝手中变得粉碎,所有字迹尽数的毁去。
夏守忠敛眉站在那里,对于昭帝的行为没有丝毫的诧异。这样的情况常有,或是写一幅字,或是画一幅画,在悉心的描绘之后又尽数的撕碎烧毁,不留任何的痕迹在这世间。
毕竟,有些东西是不该留的、不能留的。
心中的不安愤怒都发泄在了那张纸上,昭帝的眼中一片猩红,顾叡顾叡,你来京城的目的,故意的引起那一段回忆,不就是为了想告诉朕是错的么。
夏守忠看见,昭帝蓦然间低低的笑了,眼中痴狂一片猩红,却见他喃喃自语道:“朕是天子,朕永远不会错!”
天边一道闪电,将黑暗的天空撕碎,入冬过后,今年的风雨格外的多了。再过半个月,便就是除夕,希望今年能够安然过去。
雨已经停了,青石铺成的小路犹带着雨后的湿润,道路两边犹是烟青色的柳树,在细雨霏霏中,马路修的格外的平稳。
渐行到城中,街市繁茂,人烟鼎盛,丝毫不见此是边塞之地。难怪楚江楚家,从太宗皇帝开始都不曾轻视这个家族,多次以皇族联姻的方式拉拢这个地方。此处繁华如江南,却又远离京城帝王统治,若生异心对江山威胁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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