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却并手笑了:“怎么我也不知听谁提起来过,说是妙仪跟元望下棋,赢了元望?”
这老爷子看着不怎么进家门,可这是他的本家,有点屁大的风吹草动他怎么会不知道。
“崔式,你家这小娘子,不入棋院确实可惜。”崔夜用笑了:“纵然是入不了棋院,也要找一位名师,八岁是个好年纪,她理应入段了。”
入段。
一个棋手真正开始征程的前兆。
元望便是九岁时入段,同年升为二段。他以为自个儿还能越走越远,然而他的路,好似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三娘子既然有天分,老夫便看看能不能破格入棋院。”崔夜用笑着起身:“快用饭吧。社日是个大日子,别误了钟头。”
崔夜用肯花出精力来,将崔妙仪送到棋院去,想来妙仪手上被元望弄的“疤痕”,功不可没。
元望成为太子伴读的事情,仿佛成了家中的大喜,大家热热闹闹的站起身来,下人们躬身逢迎出去,唯有元望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面上隐隐有些绝望。
在人群热闹的往饭厅走去的背后,妙仪蹦跶到了元望身边。
“他们是不是不让你上桌啦。”妙仪问的有些直接。
元望点了点头。
妙仪大喜:“正好我也不想吃饭呢,有个人陪我啦。走走,我觉得上次你下的那盘棋很有意思,我感觉还能有更好的走法!这些天我阿姐都不让我到这边来,我都快憋死了!”她兴奋得很,拽住元望的手往外拖:“他们都不懂棋,又那么老正经,能跟我说的人也就只有你啦!”
舒窈不论怎么想,妙仪却是一个生性不带敌意的人,她喜欢着身边每一个人,纵然那杯茶的痛楚还在,却不能影响她更喜欢唯一能互通棋艺,理解她的元望。
元望呆呆愣愣的跟在比他矮了一头还多的妙仪身后。
妙仪对崔季明吐了吐舌头:“我不吃啦我不吃啦,这会儿我可没心情吃饭你们去吧!”她拽着踉踉跄跄的元望就往外头跑。
空旷无人的走廊上,妙仪晃着手,摇着元望的手臂满脸都是激动的神色:“好几次,我看到有先人特别厉害的妙手棋局,想找个人说都说不了。祖父肯定瞧不上那些,其他人又都是臭棋篓子,我这两天背了好几个谱子,我们可以一起研究一下!”
她乐的像个小哈巴狗,摇的元望乱晃。
“你是要跟我一同解棋么……”他吃了一惊。
邺人弈棋,是不大喜欢与旁人分析棋谱的,一手妙棋在这个时代,若是无人破解可以用一辈子,因此很多棋士对于抄篆棋谱一事也相当反感。
自古认为围棋是相当孤独而苦行的技艺,靠的是个人的深思,最怕的便是他人的模仿。
“当然可以了。”妙仪笑道:“我跟旁人对弈少,你应该知道不少人的棋路!”
而崔翕一直教导妙仪,最不怕的便是别人模仿,崔翕身为棋圣,无数人去模仿分析他的棋路,一手妙招用过之后便被他人详解分析,天下尽知。
却是如此,逼迫着他不断前行,不断创新从不停歇。
元望笑了。
他忽地想起来曾经,某个男孩曾在深夜的灯烛下,一手捧着古旧的棋谱,一手落子复棋,被前辈们在盘上留下的惊心动魄的印迹所震撼,满心的激动与想法无人去说。
而在距长安千里之外的南方,也有个年幼瘦弱的女孩子,同样闯入围棋的浩瀚世界,激动兴奋到牙齿打颤,也不敢惊扰旁人,偷偷吹灭这深夜的灯烛倒在床铺上满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