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的挑了挑眉毛,没有细说。
手下是她熟练到极致的贺拔庆元狂狷的字体。
突厥若是做出以大军压境的样子,便要在最容易局势混乱、敌人状况无法辨明的冬雪时节,逼压三州咽喉,又驱赶乌合之众的铁勒各部去打丰州,在加上殷邛集结府兵攻打靺鞨,这北方边界整个状况如同落入蜘蛛网上。
而丰州重地,铁勒各部必定会最先被击溃。
三州一线压力最大,气候条件也最恶劣,虽然凉州被压,但甘州、肃州为了防西部,根本不能轻举妄动,最好的做法就是中原调兵支援。
不论是三州三位主将、还是贺拔庆元,都将这三州咽喉,视作最重要的阵地,一旦失去可能北地都会陷入险恶,他们就算用最有保障,最不计后果的方式,也要守住三州。
而殷邛并没有打过仗,也十几年没有离开过皇宫。
他在位这些年对战事,明显表现出了谨慎到龟缩的风格,在他看来,三州一线咽喉纵然重要万分,可西北有突厥、东北有靺鞨,中原就在长安北部,是绝对不能调走的!
调走后,若是有任何误差,突厥大军从丰州直入长安怎么办、靺鞨大胜府兵冲入关内会如何。这种可能性,在贺拔庆元与夏将军他们眼中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突厥根本没有那种兵力,丰州纵然调走部分外军,有阴山在,也绝对守得住。
可他们也要说,是几乎不可能,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殷邛就是不肯接受这个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他是踏过无数阴险诡计走到皇位的,这种人对于最差最不可能出现的场景,也会做好准备。他骨子里就就没有武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想法,也经不起任何的差错。
以贺拔庆元看来,纵然是得罪皇帝,调用三军虎符,也必须要守住凉州。
如果摩擦必然会有,那就迎面之上。
大邺疆土比身家性命更重要。
所以他之前从凉州大营带兵走的时候,就留下了三军虎符,要三州诸将在极为关键的时刻,决定到底是否使用虎符,驳圣意调用北地外军。
贺拔公对于手下将领,一向放权,他认为军队应当根据当时的情景做出一定的自主行动,有这样的机动性,才能保证在局势复杂的凉州不会被自身规矩桎梏。这种做法,在几十年间赢得了大大小小的战役。
这次贺拔公要去军信都半个月才能来往的波斯,半个月都够亡国了,他又信得过三位将军的决定,把三军虎符留下也是应对突发状况的底牌。
于是,崔季明上一封看到的红标军信,就是三位将军联名决定,如果俱是继续恶劣,将使用三军虎符从中原调兵。
当然,这种前提是,真的有突厥大营压境,有这种危急。
崔季明如今却心里有了个判断。
她认为突厥并没有十万大军压制三州一线,若真是有,恐怕现在三州都已经陷入鏖战,而不是只有最靠近中原的凉州遭强攻。
而且白毛雪的时节出征,突厥境内甚至比三州还要严寒,很可能会有部分兵折损在境内,这不像是突厥人的做法,他们非挑到这时节,一是之前所说的为了用风雪迷惑视线,二则是贺拔庆元离境如此之远,也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这一开始只是个猜测,更让她相信自己想法的,便是突厥竟然还有兵力突袭南道。
他们想要集结南道的众部落,往东去攻甘州,再替局势加一把火。
若是真有十万突厥压三州,这种做法完全就是没必要的。
她心里大概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