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明手贴在他微凉的额头上,心里头柔软起来:“不会啦不会啦。我很厉害的,阿公也在营内。你好好读你的书就是啦,不要来担心这些。”
殷胥似乎奇迹般的被她安慰,咕哝道:“今日是你生辰……”睡的渐渐沉下去。
崔季明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少年人没有大办生辰的,今日不是休沐不能归家,也就敷衍过去,没想到他还记得。
崔季明心里暖了暖,指尖抵在他嘴角向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望着他那样子原地傻笑起来。
在那之后,没有半个多月,崔季明便去了朔方。
凉州毕竟是贺拔公掌权的地儿,崔季明直接去凉州发展不大合适。朔方的将领也是代北军出身,崔季明去了也会得蒙照料。
殷胥的信一开始寄得很频繁,营内没有笔墨,朔方那两年正是在艰苦的反击。崔季明看的欢欣高兴,但因太忙,回的内容却潦草了些。
直到第二年,他的信来的越来越少,直到约有四个多月的时间,崔季明一封也没收到。她开始兀自惶恐起来,觉得是自己态度太过敷衍,殷胥心里头生了气,不再给她来信了。
入了夏,恰逢战事歇息空档,崔季明练兵练得累如狗,心里却却闲的长草,等的焦急。
她便连忙借了纸笔,用她那狗爬的字洋洋洒洒写了两张纸,连军中发的窝头里吃出马饲料这种事也写上,让人托了出去。
等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回。
她忐忑了一阵子,又觉得自己还有一些该说的话没说。便再写了封说自己立了军功、年末必定回家的信。不但如此,家中的信也断了许久,朔方这里还是边关,纵然长安出了点事也不会往这边来送消息。
崔季明心中不安之时,突厥人却又趁着夏末来打仗了,这一场战事足足折腾了四五个月,朔方损失严重,但各营配合着追上阴山,绞杀了当时在突厥坐拥重兵的伺犴。
崔季明也没少受伤,她头一年虽上战场,守过城见过死人,却从未见过尸山人海、以尸体为屏障战壕的仗势,没见过万箭齐发如同蝗虫一样从头上掉下来的境况。若不是前世也见过血,营内还有不少手下需要依靠他,她或许也再撑不住……
追击得胜的队伍折损大半,如迎风飘舞的一面破碎旗帜,从前线边关荡回到朔方,崔季明的腿上的皮肉几乎磨烂了黏在裤子上,进了营还未来得及下马,便听到了令她眼前一黑的消息。
亲兵道:“将军!如今改朝换代了!当年的九王爷登基,已改年号为通安了。”
崔季明当时疲惫到脑子里只剩回营这一道弦,半晌没反应过来:“九王爷……?那太子呢……太子妃呢?”
亲兵咬了咬牙道:“太子与太子妃已死。将军走后,圣人寄了信来,您要不要先看一眼?”
崔季明张了张嘴,竟笑了出来:“瞎他妈扯蛋!小九那傻样还能当皇帝?滚边儿去,这有你说话的地方么!”
那亲兵一把拽住了崔季明的马缰:“将军!真的——长安早乱了套,这事儿在您离营前就发生了,只是咱们这儿来消息太慢了,当今圣人登基都已四个多月了!太子与太子妃半年前就——”
他再怎么吼,崔季明对于“舒窈已经死了半年”这件事,无论如何提不出半点实感来。可她也知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可能是胡扯。
崔季明忽然感觉一股力道挤压着她胸腔令她如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