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崔季明已经做的够多,她不再多管,随着泽一起,往官道上而去。
他们在官道上走了没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了撤退的百姓大军中的队尾。南方的官道本来也不宽阔,此时几乎道路都被各家的牛羊驴车堵得死死的。殷胥比较担忧泽,他伤了腿之后身体应该一直比较虚弱,刁琢又有身孕,应该让他们先一步去和州才是。
然而如今官道上往前延伸几里地都是宣州的百姓,他们六骑的马车根本不可能通过。
刁琢倒是说自己一直身体很好,既然不能通过也不要紧了。
两位王爷的车驾便缀在队伍的最后,随着队伍缓缓往前走去。崔季明不断往身后张望,渐渐的地势稍微高了一些,她已经能看得见远处的宣州城。她没来得及去看城东西两侧的战况,但她看到城北连一具尸体也没有,也明白了——有人用命为这场攻城划出了不可越一步的雷池之线,拼命将血海尸山挡在了一侧。
城门已破,城内好似涌入了许多人,有些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想顺着官道追过来。
但毕竟血战了一夜,对方又只有将领才有马匹,渐渐的也有几个人出了城北一段,便回到了宣州城去。崔季明趁着这一段坡路往回望时,也有无数百姓正回头朝家的方向望去。
渐渐被升起的晨日照亮了宣州城灰蓝色的城墙,也照亮了无数回望的瞳孔和面庞。
就在崔季明车马前头有一两户人家,看起来像是小商户出身,因孩子太多,拉扯着七八娃儿也缀在末尾,那打扮利索的妇人怀里用布包挂着个七八岁的丫头。小姑娘似乎崴了脚,不得走路只能被背着,她圆圆眼睛回头望过去,道:“阿娘,你不说来的人都是流民么?他们不是因为自己家里不能住了,才来我们这里的么?我们为什么要逃,给他们一碗热粥不就好了么?”
那妇人手里正打着绳结,就算逃亡的路上也在不停忙活,似乎专注着手头上的活计,回答的敷衍,道:“傻丫头,要是给他们两碗粥就能解决,天底下也不用打仗了。他们不但要粥,还要饿死我们。”
小姑娘半天没觉出来这回答有为她解惑,但毕竟年幼,也不在意,玩着她娘亲的头发:“那我们跑出来了,也是流民了么?”
这回那妇人总算看了丫头一眼,道:“瞎说,你娘会织布会绣工,你阿耶会干活会挖矿,你两个最大的哥哥已经会种地了,我们怎么就是流民了。”她将小姑娘往上抱了抱:“等到了和州,阿娘可以去织院做工,你哥哥阿耶可以去租地,咱们不会成为流民的。”
他们说话声音并不大,崔季明隐约听见了。
她轻轻侧脸,去看一旁的殷胥,他骑在马上沉思着什么。崔季明忍不住想,这时代开始渐渐允许人们流动起来,背井离乡不再只有死路一条,四通八达到各地都能有自己的活路,只要不去为恶,不论是做佃户、做织工或者在城内寻一份活计,开一处小店,都不至于被活活地饿死。
这种改变,是否也该感谢殷胥这些年来,在朝堂上推行的种种政策,对这时代的转变。
看着殷胥冻的不行,崔季明便去要他乘车,他自己的马车虽然也跟着出了城,但是里头的细炭却几乎用完了,崔季明只得去前车去找泽的奴仆问问有没有多余的。
安王的奴仆说要等一会儿开后车的箱子,拿过来才行,要她先回去稍等片刻就给送过去。她才从安王的车队那边过来,就看着从官道两侧的树林中,冒出来十几个人的身影,为首正是一身侍卫打扮却满身血污的陆双。他一看到崔季明,松了一口气,笑道:“我毕竟不知城内情况,听到城破的声音,还以为你没能逃出来。果然是我多想,你还有逃不了的时候,有担心你的时候,不若担心担心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