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我要进宫面圣。季明我最不担心,没有什么事情会击倒她,舒窈聪慧如今又有能力,也不太担忧。偏偏妙仪……若我不在,便要她更名做女冠去,不必留哪个道观,云游四海学得棋艺也不错。”
南邦这才渐渐反应过来崔式想做的是什么,他惊得两颊发麻,连酒都好似要在胃里烧起来:“你疯了——这个关头,谁能成事?殷邛快废了——”
崔式:“快废了,那就是还没废。早无证据,晚无机会,只能这时候。”
他起身,南邦急切的高声道:“崔式,你有三个孩子啊!你不能随便做这种事情的!”
崔式整了整袍子,笑道:“覆巢之下难有完卵,待大邺战火燃起的时候,我才是更不可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了。”
南邦哑口无言,就在他看着崔式脑中纷杂一片时,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过头去,外头天色刚刚要开始亮起来,他看着崔季明正拎着东西,在下人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一身骑装,裹着厚重的披风。凌晨到家,崔季明没想到崔式和南邦会在正堂坐着,崔式朝她递了一杯热酒,拍了拍她肩膀:“累了吧,喝一杯暖暖身子,我们即刻进宫。”
崔季明端着酒杯,惊愕道:“即刻?!”
崔式道:“时间来不及了。就在几个时辰前,万贵妃给圣人下毒一事暴露,她自杀于宫中,圣人即刻拟诏令,贬永王为庶人。”
崔季明一惊。看来薛菱已经下手,这些变动发生得竟如此之快。
她道:“阿公回来了?”
崔式:“回来了。东西你带上了?”
崔季明点头。
南邦刚刚起身,便看着崔式揽着崔季明,二人并排朝外走去。
南邦骤然开口:“阿式——”
崔式回头。
南邦端着酒杯,道:“我会信守承诺。”
崔式朝他笑了笑,稍一行礼,便与崔季明齐步踏出了门槛。
当崔式和崔季明迎着黎明入宫,被丘归迎至含元殿时,贺拔庆元已经在那里了。含元殿四处门窗紧闭,灯烛跳跃燃烧着,如同夜晚。他端坐在胡椅上,脚边是十几尺长宽的大邺地图。
殷邛瘫坐在有靠背的矮塌上,似乎喝了些什么药物,面容憔悴,眉间含着戾气,眼睛却还是在不断转动着。薛菱站在他身侧,面色沉郁,手中拈着指画地图的挂缨络长杆。
崔式与崔季明踏进屋内时,薛菱和殷邛似乎都没有想到崔季明作为小辈居然出现在这里。殷邛吃力的摆了摆手,叫他们二人不必行礼。却不料含元殿侧门忽然打开,崔季明眯了眯眼睛,纵然逆着光,她也一眼分辨出那个身影。
殷胥还显得有些风尘仆仆,他躬身行礼,身后却有个崔季明没有想到的人,也缓步踏入屋内。
薛菱道:“此事,妾觉得太后该来。”
袁太后一身暗红色长裙,她布满皱纹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手指上带着几枚扳指,微微昂着头站在地图边缘,道:“贺拔公,是他们没从我这儿得到该得的东西,打算换个玩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