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能会不想复仇的,不像是舒窈妙仪,她的才能便在于领兵打仗,然而却只有这一行是最不可能容忍女子的。
更何况如今崔家倒了,郑王怕是要紧接其后,不少世族因为参与行归于周,都怕是要站在大邺的对立面。世家的倾颓之势难免,且崔姓给她带来了多少责任和挣扎……
若她不姓崔,纵然少了五姓在外的名声与优势,却也给了她多少自由。清河本家族谱上,崔季明这一嫡子身死,就算以后她想恢复女儿身也罢,想去与谁做对也罢,没有人再能指责得了她了。
崔式有时候也忍不住想,若十几年前他有勇气有能力,若能抛下这姓氏,当真去云游四海不问世事该多好。
只是崔式想着明日便下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却不料深夜之中,有人破了坊禁敲响了崔府的大门。
几年前气派的崔府,如今却有些名存实亡的味道,管事慌不迭的跑过空旷的院落,手里的灯笼颠的上下乱晃,灯笼的光也跟着他脚步散乱,他冲到内屋的崔式眼前:“式公——圣人,圣人来了!”
崔式惊了一下:“什么?”
他从未想到殷胥会赶来。
他虽知晓崔季明应当是早早站了端王,在当今圣人登基前就有协助过他,但……
崔式又惊又疑。
管家还没来得及去回报,就看着几个身影已经穿过崔府的几处院落,朝内走来。崔式只得出了主屋,外头院落中,一座棺椁停在木台上,殷胥一身宽袖长衣,正呆愣愣的站在棺椁边。
崔家已经几乎空了,听闻崔式为了避免风波,将妙仪也连日送出长安。
如今的崔府,甚至比不得前世最后几年的将军府啊。
崔式行礼,殷胥对他摆了摆手,手搭在棺椁的边沿:“不是说……唯有贺拔公的尸身被找到了么?”
殷胥面色惨白,双眼黑的好似映不进光似的,崔式忍不住想起当日在朝堂上,圣人听闻了全军覆没的消息,第一句便是“不信”。
崔式垂下眼去,道:“有人找到了她的尸身,送信前来。”
殷胥顿了顿,声音好似就要随风飘散:“是言玉?他去了郓州找她了。”
崔式知晓殷胥耳目众多,却不知道他连这些事情也都知晓,虽是谎话,但这也是唯一可能的解释。崔式点了点头。
殷胥:“我能看她一眼么。”
崔式抬起头来,院内昏暗,只有几盏灯笼,他面目并不清晰,崔式道:“圣人,大殓告成,棺已经封了。”
殷胥扶着棺椁,好似要站不住似的,他语气实在是太平稳克制,连崔式也猜不出他究竟是怎样的情绪。半晌才听着殷胥道:“也就是,我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么?”
崔式没有说话。
他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崔式很难说……眼前的圣人是否痛苦,他似乎感觉到了殷胥身上传来的绝望,然而他却没有多的失控的动作。
或许是因为崔季明与他关系甚好,他痛失挚友,失了主帅,山东一地有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