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明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着一群随从从远处连接着竹桥的长廊而来,其中好似拥着一个年轻男子。待人绕过几道门廊,进入屋内,崔季明才看清。
说是年轻,其实也三十多岁,或许比她阿耶小几岁,但年轻的是气度和神态。
那男子拱手行士子礼:“某乃是清河小房宗主崔鹏昉。”
崔季明愣了一下,她以为宗主都会是崔夜用那样的老头子——
崔鹏昉的气度与崔南邦的散漫随意、崔式的圆滑不露都不太像,他好似是崔家清河养出的样本,谦逊内敛,温和善听,穿着单色的布裳,拱手道:“宗主一项都是管家中杂事的,只有能人兼任宗主,却无宗主能成名臣。还望季将军海涵,只是从未想过那位半年不到占下河朔的季将军,如此年轻。您有……弱冠?”
崔季明已十九,此时腆着脸道:“弱冠一年有余。”
崔鹏昉点头,坐在了对面,叫人撤下酒煮茶汤来,两手交握,看向崔季明,轻声道:“季将军是想归顺朝廷?”
崔季明这会儿绕开话了:“当年山东、河朔大乱起,是为了什么,您也很清楚。我也算是读过书,扯上过某些关系,公与我心知肚明,当年跟随永王起兵的目的。如今朝廷控淮水附近,山东一直不能与南方连通,不太可能成了。就算成大业也不是我们成,而是如今胆大包天的恒冀、沧定两军成。”
她这会儿显然是在隐喻当年行归于周的行动,崔鹏昉垂了垂眼。行归于周并没有扯上过季家,眼前的少年连当初的事儿都知晓,显然绝不是一般人。
崔季明道:“公显然清楚,崔家长安房是为何倒。清河作为本家,一直是立在中央不愿与任何一方合流同污。但是如今的境况,可还容得下清河这样紧闭大门屹立不倒。今日我用千人能敲开崔家的大门,来日若恒冀势强,就能用万人踏平清河的庭院。”
“这局已经乱成如此,自立不成,除了归顺朝廷还有的选么?”崔季明看着茶汤上缭绕的白烟道:“显然不是我一个人会考虑归顺朝廷。只是今天起,六镇成了五镇,滑州卫州已在我手。北边两军野心勃勃要打,他们不到头破血流不会归顺朝廷;南边两姓是当年永王之乱主谋,朝廷不会轻易饶了他们,他们不会主动选择归顺。而既然除了被灭、就只有归顺一条路可走,我作为第一个迈出这一步的人,可是会要让我自己的利益最大。”
崔鹏昉这才抬眼,眼中微微掠过一丝光:“你要如今就配合朝廷?”
崔季明笑:“您应该能想到若是能成,我能得到什么?”
崔鹏昉眯眼:“若山东河朔几藩镇消失,朝廷必定不会再立节度使,你不会比现在权力更大。”
崔季明饮茶大笑:“当个朝廷眼中钉的节度使,以朝廷如此强硬的态度,我能独活多少年?而入朝,最少是个金吾大将军,再兼任个管内观察处置?我的兵不会少太多,还能高枕无忧,前程坦荡,名声好听,当不成个卫青,也好歹能做半个冉闵吧。”
崔鹏昉正襟危坐:“你直接与朝堂通信即可,何须来找清河崔家。”
崔季明轻笑,扯淡扯得风轻云淡:“一、我觉得我出身不够,往后上了朝堂进路未必好。娶裴家女不够,做清河小房的合作者,往后能好走很多。二、我要对恒冀、沧定出手,但势力仍然薄弱,清河在河朔附近根基有多深,我不必说您也清楚。如今需缮甲兵,耕且战,我手中只有武将而无能臣,盼公能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