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议事到相当晚,外头雨越下越大。等到了深夜,他们基本商定出个结果,崔季明拿了个折子,把名单和理由记录下来。独孤臧他们几人基本都是留宿在这座院子中的,各人拎着灯笼离开。崔季明坐在自己屋里,还没多一会儿,就听着外头一阵咯噔咯噔的马蹄声,院子里几位马夫拎着带罩的灯烛,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引路,就看着淋的跟落汤鸡一样的考兰考风骑在马上,灰溜溜的从旁边道里走过去了。
崔季明暗笑,推开一点窗子看。她早早要人备下了房间,烧好了热水,就知道考风以前在军队受过不太好的待遇,肯定不会把考兰往军中带,其他没有住的地方,怎么都要回来的。
此时,考风脱掉湿淋淋的外衣,光着脚站在地毯之上,四处环视。这院子都是崔季明暂住的,考兰的房间却显得比主屋还精致。最早他们住在魏州的院落更好,只可惜战争之后魏州都快被夷平了,更何况他的房间。
考风在军营里呆了很久,有点不太习惯,走动了几步,问在屋里换衣裳的考兰:“你就住在这儿,离那个姓崔的那么远么?”
考兰换了件单衣出来,笑:“我又不跟他睡,住得这么远也应该。当初带我走,其实是因为我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儿,他其实该杀我,却又下不了手,只得把我带走了。哥你放在军营,也算是有人盯着,可以拿来相互威胁。只是许多事儿,到后头都变了味儿。“屋里有个小炉子,春雨微凉,也奢侈的点了起来,他盘腿坐在旁边,听他这话,愣了一下道:“你什么意思?”
考兰笑:“就是说,我已经好多年……不干以色侍人的活计了。”
考风呆住:“那——”
考兰拿了软巾给他:“她、早有心上人了。其实我也是想跟哥一起走的,可是你还要打仗,吃住都在军营,我竟也没地儿可去。”
考风垂头:“是我没想到……”他是希望自己功成名就,然后让考兰也跟着沾光,实际上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把软巾罩在了头上,考兰给他搓了两下。考风心里竟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曾经鬼点子、报复心最强的考兰,别人触怒就要十倍奉还的人,如今怎么跟收起爪子似的脾气柔软、会照顾别人了。
考兰道:“咱们回来了,我要去跟崔季明说一声。一会儿我就回来,你等着我啊。”
他说着,拿起墙根一把伞,披件外衣就往外走去。
崔季明听着外头的雨渐渐停了,自个儿坐在榻上正在把折子收尾,就听着有敲窗户的声音传来。她推开窗子,就看着考兰站在外头。
廊下有点微弱的灯光,崔季明挑眉笑道:“哎哟,我以为你真的要跑了,是舍不得衣服?”
考兰撇嘴:“像你这样以后要飞黄腾达的金主还真不好找。“崔季明笑:“考风是不是没少说我坏话。你要不进来啊,外头有风。“考兰摇头:“不进了。他当然对你没一点好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不走不行么?我没地儿去,考风早在军营里有不少兄弟部下了,我就算跟他走,也只能住在凉州城里,就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崔季明理所当然道:“可以啊。我以为你会想跟他走呢,毕竟你们兄弟几年不见。你想呆在哪里都行,这取决于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