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就有民谣唱起来,说:“都府民户不重生男,生女爱如捧璧擎珠,授其六艺,养为金饽饽”。说的就是因为读书考功名对于普通民户离着太遥远了,然而女子只要是学了艺业,能找到好营生能赚钱,才是眼前能得到的好处。
这种改变虽然有可怜可叹的利欲熏心,却是能改变那些根深蒂固旧观念的根本原因。
舒窈也总想,若是妙仪进了棋院,要遭到萧烟清那样的待遇,她怕是也不肯,也心疼她想让她回家去。可从眼前看来,女子的势起若是从底层开始,就不可能有人挡得住,妙仪往后必定不会是一个人。
她今儿还就必须争到底。
舒窈笑:“司业其实该知道,圣人其实对棋院早就有过些不满了。前几日,洛阳棋院的一位‘棋圣’进宫陪圣人下棋。圣人下棋不过是玩玩,也不求胜,不许让子,就输给了进宫的‘棋圣’。恰好崔元望崔舍人常年在御前替圣人整理文书,誊撰公文,圣人就让崔舍人与棋圣下两局试试。”
舒窈说到了这里,笑了。
对面棋院司业显然也是知道此事,脸色变了。
舒窈:“后头是怎么样您也知道。崔舍人一百六十四手胜了棋圣,圣人大惊,崔舍人却知晓自己虽有练棋,却并不算作是顶尖高手,按理来说绝不该赢了棋圣。这件事儿,洛阳棋院没少丢面子,圣人一直对棋院关注颇多,从那之后便似乎起了疑虑。毕竟棋院说选择棋待诏都要推荐与严格考选的,怎么会出了这种事儿,而圣人难道一直在跟庸手下棋?圣人私下对弈也就罢了,可东瀛出围棋好手,难道下次对决的时候,棋待诏还要这样输棋么?于是,圣人就想让崔舍人去彻查棋院真实的境况。”
她轻轻拈着扇子,看着面如土色的司业,笑道:“您也知道崔舍人为什么没办此事儿。那位棋圣,是崔舍人早年在长安的师父,来了洛阳并没有几年。他想留了个面子,您怕也是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觉得崔舍人没有向圣人提及,还真就把心放下了。只是,妙仪七八岁时开始,就与崔舍人一起私下对弈,在围棋一道上关系极佳,崔舍人一直说妙仪是鬼才,说自己无幸走的路,就让妙仪走了,只盼妙仪能为崔家再争一把脸。若是……”
棋院司业彻底在舒窈轻描淡写的一番话下,跌坐在了矮凳上。
他并不知道情况是这样。
他只知道圣人吃惊于崔元望赢了棋圣,却不知道棋圣前脚刚走,圣人就要崔元望调查棋院。圣人做事一贯无声无息,他和那帮头晕眼花的棋待诏并不知晓棋院竟在这种存亡境地。
而崔元望此刻怕是也在考虑师父的情面和对于围棋的关心上,该如何抉择。听闻圣人这几日也是朝中繁忙,可圣人的心细缜密是天下人心里都有数的,今日不问,明日总要问的。崔元望要是知道幼时赢过自己、最受瞩目的堂妹,连进入六弈的资格都没有,会不会开始要彻查棋院的六弈。
圣人刚登基的时候,就封了好几个棋待诏的官职,专门叫棋院的人进宫陪他偶尔玩几把。
他身边就有元望,显然不是真的为了下棋,而是想捧棋院。棋待诏不单是陪圣人下棋,甚至也和可接待东瀛等等的番邦之宾;更有资格通过礼部出书立著,宣扬棋谱。用棋待诏之名,让棋院更添光彩,这本来是好事。
可一旦没有真才实学,在圣人的眼皮子下也是藏不住的。
如今就到了快要暴露的时候,若不把这事儿掩过去,让眼里容不得沙子、捧棋院却反被欺骗的圣人知晓——那就是连着天下棋院都要完蛋!
棋院司业真的是快要跪下了,舒窈连忙一副亲切的样子上去扶。她不知道六弈的规矩,心中却觉得有些怀疑了。果然一试探就探出了不对劲儿。至于吓成这样么?若是那棋圣一个人做了假,年纪大了想要荣光,虽是欺君,但可大可小,也不至于一副棋院都要毁了的样子啊。
舒窈可不知道如今还在六弈中一往无前的老棋手们,大多都只是这种水平。
棋院司业:“还请崔家五娘——”